四十年前的北京城,人们正处在用煤炉子做饭取暖的时代。当时,燃气暖气还没能进入百姓人家,劈柴点火煤烟乱冒成了京城屡见不鲜的景象。特别是到了隆冬时节,北京一派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光靠一只小煤炉使房间暖和起来,其热量是微不足道。因此,京城人家就在屋里设置起火炕,以这种方法来增加室温。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睡火炕便成为老北京人一种传统习俗。 那时候,无论是大宅门的四合院还是胡同里的小户人家,人们常可见到高低不一的屋顶上,各种形状的烟囱楼相互错落,风格十分独特。有的似小庙、有的像古钱、方的圆的样式各异。讲究的主儿用琉璃瓦做成六角或八棱形小亭子,亭角各系上小铃铛。北风吹起叮当作响,趣味悠长。北京的冬季夜长天短,人们室外活动量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度过。如何把屋子里弄暖和点儿是百姓生活中一件大事情。每日傍晚,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便利用柴草或地炉子将炕烧热。各家各户屋顶上的小烟楼、青烟缕缕随风飘渺,冲向浩瀚的夜空。随后,家人们坐上热炕头共进晚餐,肚里有食炕又热,浑身上下暖烘烘。入夜,人们睡在火炕头,消困解乏舒服极了。如若赶上身体不适,腾腾腰暖暖背,在热炕睡上一宿,毛病即除。老北京人常说:“炕热屋子暖”真是一点没错。 说起火炕的建造,其中学问很深奥,制作工艺复杂、非一般人能做到。必须请会搭炕的泥瓦匠,根据房间大小,家庭人口多少设计炕的形状和位置。大间屋做通山炕,单间屋做顺檐炕,最小的房间可搭成棋盘炕。而建成的炕不仅坚固实用,最关键的是好烧不好烧。首先要按定好的尺寸用砖砌起60厘米高的外墙,叫炕帮。在炕箱子里填上厚存的土,土层上面用砖垒成许多小胡同,形成四状火道,一头与地炉子相接,另一端通到烟囱楼底部。再用托好的土坯砖缝溜严以防跑烟,使炕面形成一个整体。其后,于贴近炕帮中部的地面上挖成1米多宽、80厘米深一个大坑。靠炕帮处做成地炉子,剩余部分用砖砌成四方形炉坑,上面盖上木制炉坑板,用来积放地炉子燃尽的煤灰。地炉子既能做饭还要与炕的火道相通,以此来烧炕取暖,可算是一举两得了。每个炕帮靠地炉子处留有一个1尺见方的炉洞,把饭菜存放在洞内可以保温,随用随取。讲究的人家还把炕洞砌成圆形、曲线形,雕上盘肠、花卉图案,工艺非常精致美观。用椿木镶上炕沿光滑舒服,还可以在地炉子边上砌入一只小瓦罐,洗手洗脸用水十分方便。还有一种不带地炉子的火炕,其炕体结构相同,只是炕帮下不砌炉子而留一个方孔与火道相连,光用柴火就可以把炕烧热。由于百姓家里有了火炕,即使天气再寒冷,人们都会感到暖意融融了。 老北京的火炕不但给京城市民创造了十分良好的生活氛围,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愉快和欢乐。记得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关系十分融洽。赶上谁家火不顶劲,街坊也会让你先吃上饭,缺个针头线脑更不用发愁。那时的妇女总爱凑在一起做针线活,而奶奶又很维人。每逢冬闲茶余饭后,我家就成了大姑娘小媳妇聚集的场所。大家拿着针线笸箩不约而至,坐在奶奶烧热的大炕上做活聊天,非常快乐。我是其中受益最大的小孩子,不是张家大嫂送我一双猪头鞋就是李家大奶给我缝个屁帘子……总会有人关照。遇上大雪纷飞的日子,奶奶就用家里的小石磨粉碎些小麦、玉米豆,熬成面茶或棒米查粥给我端上热炕头。喝在肚里驱寒又暖和。年三十晚上,是我们全家最高兴的时候。祖辈三代围拢在摆满饭菜的炕桌旁,互相祝福,吃团园饭誉享天伦之乐。洁净的房间,喜庆的年画,大红的春联,彩灯高悬。室内温暖如春,屋外爆竹声声,愉乐的除夕夜,一家人沉浸在一片温馨幸福之中。四十年后的今天,虽说燃气、暖气已普及到千家万户,但那些曾经与老北京人朝夕相处,充满了人间情暖的地炉子火炕,却留给了我深深的记忆,让我思念让我难忘。 转自北京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