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四点等着接孩子，里三层外三层，男男女女前前后后胖瘦高低，以学校大门为中心，以三百人胸脯子贴后脊梁为半径，画了一个圈儿，学校的墙要是矮点儿，一准儿也要站上一排，伸头瞪眼探着身子，没有学校的牌子戳在哪儿，任谁都会想到衙门发放赈济粮。 大圈儿之外，还有小圈儿，三五个一堆儿，四六个一伙儿，各说各的心得体会；这个学校那个补习班的工作人员鱼如，穿梭在缝隙间，一份儿一份儿的招生简介递到家长手里――教吃饭的：科学调配小学生饮食讲座，教说话的：某某学校外教口语，教写字的：书法教学考级，教娱乐的：钢琴是通往成功的捷径。广告塞您手里，您只要一愣神儿，好，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以及系着领带一脸幸福陶醉的小伙子苍蝇发现有缝儿的鸡蛋一样，睁大血红的眼睛，停下脚步开始滔滔不绝，嘴角儿都冒白沫子，说是说，眼睛可不看您，左瞄右扫，仿佛您就应该是一架录音机，一个字儿不差的把他们的话录下来，回家慢慢细琢磨。每一个听他们白话的人都是人家潜在的猎物，您这儿说完了，小跑着追逐下一个，台词一样精准，全是一套话。同样都是推销，您可就不能不佩服那些办假证儿和售楼人员的素质和骨气――电话号码、说明书往您手里一塞，白眼都懒得翻，爱干不干，聚散两便。同样都是挣钱，人家小偷儿习惯于默默无闻的奉献，乞讨者也晓得只用哀怨的眼神交流，为什么教书育人这么光辉的事业如今也需要大呼喝号的叫卖！ 那些卖东西的从业人员也是一道亮丽风景。中式的有炸鸡蛋、摊煎饼和棉花糖，西式的有可乐、点心和烤白薯，民族风味有羊肉串、毛鸡蛋和烤肠；民俗的有风筝、空竹和毽子，民雅的有字典、毛笔和郑渊洁，国产的有木刀木剑，进口的有望远镜、AK47；死的有松鼠的标本，活的有金鱼和蚯蚓，至于含羞草、文竹，那都是给未来的植物学家预备的，华容道与大富翁是给未来的经济学者设计的。这么说吧，吃的除了砒霜、用的除了手枪不卖，只要您有这份儿闲心，愿意花几个小钱儿找乐，得，接一回孩子，吃喝拉撒睡，一条龙，漱口的塑料杯子、系脖子的红领巾、蹦达的跳绳、治病含维生素从A到W的果味儿片、败火的冰棍、怡情的小贴画、、、、、、应有尽有。至于您要脚踏实地的为民生操劳点儿心，想买件军大衣或者买个枕头抑或骨灰盒与花圈什么的，那可能得多转悠转悠找找，我没看见。 人多，车也不少。从两个轮子的说起――自行车，前边儿有个车筐放一只狗或者一瓶饮料，饮料和狗都挺老实，眨巴着小眼睛分辨那些小黄帽下面一张一张的脸，看到熟悉的，晃悠一下脑袋叫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终身有靠。那些三个轱辘小三轮的车厢上大多横一块儿絮了海绵的松木板，铁的不行，冬天太凉，万一孩子不小心尿了裤子与铁板冻在一起不雅观，塑料呐，有毒，虽说隔着一层裤子，您那敢保证那些活跃的分子们没有穿透性？纸的不结实，石头太沉，木板子挺好――杨木毛刺多，柳木易变型，檀木最好，既端庄又光滑还有风度，可是爱丢，还是松木吧。四个轮子的是各式各样的汽车，轿车居多，黑的、黄的、绿的、灰的哪儿产的都有，一律按着喇叭小心翼翼地走，比蜗牛快，爬过长长的街道，好容易找了一块儿空地儿，碍事不碍事不管它，停稳当了，找一条毛巾把脑门子上的汗擦擦再说。横七竖八，一条街筒子里塞满了车，拿手按按，见缝插针又塞进两辆。停车场的管理员脖子上挎个小包闪着身子远远看着根本不敢往前靠，诺，他的前一任几天前不知趣儿凑过来收停车费，被几个家长一顿组合拳打死了，刚开完追悼会，上上一任呐，脊椎粉碎性骨折、脑震荡，治疗了半年，数数刚能数到3，都是为了活着，犯不上拿命冒险。 老住户刘大爷有经验，头一天血压高，高的必须用块儿湿手巾捂着脑瓜顶，否则那血保不齐一柱冲天。上医院之前呢，先看表，几点钟上课几点钟放学，掐算好时间，轻手轻脚打开院门，耳朵伸出来听听动静，等到确认街上果真没有孩子，整个脑袋探出来张望，嗯～～，确实没有，一溜小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二百来米，十秒钟，喘呢，过了马路再说。谁家油锅着了，赶上星期六星期天呢，那是祖宗积下来的德行庇佑，救火车直接开过来，一柱子水浇灭还不耽误晚上包饺子，正好遇到孩子们放学，得，现金、存折轻省好拿的抢出来，马路边儿磕头求雨吧――这个救法儿最近，倘若面软心善不忍心看着自己家的房子被烧塌了架，好，把眼睛闭上也是个好主意。 胡同里的猫狗比人都机灵，预感放学的时间临近，房顶上也好，墙头上也好，就地挖战壕自保。趴在战壕里不出声儿，皮球、塑料子弹、啃了半拉的苹果、陪伴石头子飞来的鞋还一个劲儿的往身上招乎，要是不合时宜的现身，除非真的厌世不想活了，至于谈恋爱和会老朋友，挪到午夜以后再说吧。枣、石榴、柿子、月季包括兔尾草，但凡是能挂籽开花的，一律在墙内长，枝子探到墙头拐一个弯儿收回来为宜，否则难免丧子之痛、折肌损肤之忧。土筐、花盆、石头门墩根本别往外摆，连电线杆子时不时都会挨上一脚，一人多高的交通指示牌的脸上都会给你画个小王八、贴上胡子，还有什么东西能原模原样儿呆着！！ 学校呢，一共六个年级，一个年纪五六个班，一个班四十多人，上学统一一个点儿，放学也是，呼啦，一下子全综到校门口儿，直臂向前看齐改成半臂向前看齐最后半臂也省了，心贴心踵挨踵排着队，一群，一群，又一群，放走一拨轻省一拨，老师的嗓子不喊哑了不算完。看门的大爷颇有经验，大门打开，传达室窗帘一拉，门栓死，谁叫都不开，世界，世界暂时跟他老人家没了关系。一个来钟头以后，撩开窗帘一角看看，人走的差不多，扛一把扫帚出来，瓜子皮、香蕉皮、玉米棒子、塑料袋、、、、、、扫成一座小山，量完了周长、高度算出体积再给清洁队打电话，具体是派一辆汽车还是派一列火车过来运，视垃圾的多少而定。 校长呢，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隔着大玻璃观察着这些家长们的穿戴和举止做派，上头不让收取赞助费了，化整为零，蚂蚱多了也是肉，只是这收钱的名目需要多些，一时总也想不全，这个呢，太伤脑筋。要想坐稳了屁股下面这把椅子，收成总要保持稳中有升才好，凉水煮蛤蟆，以让那些家长们不闹事儿为原则。至于教学，自有老师们盯着，多认俩字少认俩字到没甚大关系。 | 
发表于 2007-9-24 19:53:00
发表于 2007-9-25 08:47: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