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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北京站后头从东便门到崇文门这一段仅存的老北京内城护城墙遗址已经开辟成遗址公园了。而倒回去36年，这段弥足珍贵的城墙几乎毁在了一帮深挖洞，广积粮，准备和美苏超级大国决一死战的傻小子手里。 从1969年初春，中苏两国在乌苏里江的珍宝岛交火以后，当时北京的气氛好像就等着什么时候拉防空警报了。那时候，咱们原子弹也炸了好几颗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肯定寻思苏联还不置于挑起核战争，所以，焦庄户那一套就还管用，于是，一场大挖防空洞，以便保存实力，诱敌深入的战略部署就由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付诸实施了。“各小组注意：你们各自为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准放空枪。开火！”电影《地道战》里这几句话是我们最爱模仿的词儿。打砖坯，挖防空洞，那还用动员，大伙都抢着上。 我那时在东城区127中学读初中，这所中学说起来有些来历，校舍是用庚子赔款建起来的，早年叫汇文中学，解放后改称26中学，是北京市著名学校，大跃进时修北京站，汇文迁到了崇文区，在26中原址又成立了一所初级中学，排名就叫127中学。这中学虽说已排在了北京中学的末流，但因占了汇文的旧址，就有了些倒驴不到架的阵势。能容近千人的礼堂，宽大的操场，磨砖对缝上面贴石片蒙铁皮的教学楼都成了在校生们显摆的资本。到了1970年，在反修防修大备战中，这大操场可算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们班有胆大的主，瞒着父母把家里的一个躺柜给偷了出来，大家七手八脚把柜子拆成了板，按老师给的尺寸改短钉牢，几个砖坯模子就算做好了，学校要求一星期之内，每人要交给学校二十块砖坯，可这黄土上哪弄去呢？我在班里算是淘的，早就翻过围墙沿着北京站后身爬上过东便门城楼，当时就说: 黄土，北京站后面城墙上有的是。大家一听蹦的老高，当时就找锅炉房借了手推车直奔护城墙而去。 当时，护城墙还有五米多高，虽然崇文门已经拆了，但城墙还算完整，我们沿着破损的豁口爬上城墙，只见上面铺地的城砖大部分已经没了踪影，裸露的黄土上长满了野草，我们找了个土松的地方拔掉野草，用铁锹把黄土掀到城墙下，再装车拉回到西裱褙胡同林业部宿舍大院，和泥、醒泥、摔坯、出模，连着干了几个晚上。 一星期以后，我们班按时交上了砖坯，那做砖坯的黄土都是小哥们们一车一车甚至是一书包一书包从城墙上运来的。不过，全校学生交来砖坯还码不满在操场上匆匆建起来的砖窑。我们陆续又交了几次手工制作的砖坯，但仍远远不能满足人防工程的需要。再看学校后头的护城墙上已经被挖得东一个坑西一个坑，被人踩得连草都不长了。只可惜，我们学校砖窑烧出的砖，不是变形，就是强度不够，勉强砌起来的防空洞墙质量根本达不到标准，后来，不知从哪儿运来的红砖救了学校的急，操场上的一期人防工程总算是竣工了。 转过年来，刚刚平整好的操场南面建起了一座东西有近五十米长，能大规模生产红砖的转窑，不久，在护城墙边上搭起了架子，下面装了一台制砖机。原来是北京邮电局和我们学校联合建了一座制砖场。从此，初二、初三共十六个班级的学生，在老师带领下，开始轮流停课参加制砖劳动。制砖的原料当然还来自学校后面的城墙，黄土掺上适量的煤粉，用机器造出的砖坯溜光水滑，诺大的操场成了晾晒砖坯的场地，有几次下雨天几乎是全校动员用草席去遮盖砖坯，装窑出窑的时候被调去搞突击更是家常便饭。护城墙被拆了一个大豁口，挺长的一段城墙眼见着变矮消失，一车车红砖则被运往了一个个修建防空洞的工地。 在我的印象里，这座砖厂存在了两年多，后来，备战的气氛缓和了，再后来防空洞不建了，砖也不烧了，但砖窑直到1974年才拆掉。我相信北京城现在还保留的人防工程中还有用护城墙上的泥土烧成的砖，只可惜，这些防空洞不会成为标榜千秋的历史遗迹，倒是被我们差点挖掉的残存老城，在二十一世纪建成了遗址公园，供人们凭吊远去的古风。 去年春我回北京，专门去了次船板胡同，想看看当年建的防空洞还有没有，可127中学早已改名搬迁，现在，那是北京站的一部分，大门紧锁看不出个究竟。不过，在护城墙遗址公园，尽管经过整修，我还是轻易找到了我们当年挖土做坯的地方。当年意气风发的小伙儿已过了半百的年纪，我突然想，应该留下这么段文字，记述这段往事，只是我糊涂，这段历史现在谈起来，我是该感到荣耀还是悲哀。 [em04][em04] | 
发表于 2006-6-6 00:48:00
发表于 2006-6-8 13:29: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