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去天台山慈善寺听课,下山时薄雾已起,朦胧西望,太阳红的动人心,山中观落日,落日又坠西山之外。说好要给朋友的儿子摘几粒酸枣,上山时便格外留意,以便完课下山采撷。
酸枣棵子到处都是,可路两旁的已被人摘拾殆尽,只剩空枝绿叶摇曳晚风中。这山是以寺名,路偏人迹亦稀,庙中无僧,佛道释诸家皆供奉,又有城中虔诚之士造殿塑身;山口大门至山门小路一侧临沟壑,依山另一侧见缝插针修了十几座小殿,蜿蜒而行,有古刹味道,因每星期都要来,所以不稀奇。
车停平坦处,窥测一小山包已久,并不着急。近路边一面陡峭无法攀登,转过一小弯从另一侧登山。无路,杂草半人多高,岩石有山水冲刷旧迹。双手左推右挡,双脚左踩右跺,开得小路一条。至山顶,草木葱茏枝蔓肆意,枯枝上亦缠满了牵牛花藤,白紫相间,煞是眩目养眼。酸枣棵子长势茂盛,一人多高,疏疏落落插在藤蔓编织的地网之上,枝间红红小小酸枣绿叶掩映,灯笼样,玛瑙般,喜人。缠缠绕绕成一团一片的野草也不令人恼。窜 跳 躲 闪,穿行其间,有趣。绕过一座墓碑开出一条路找到一棵果实茂盛的留给朋友;复回转墓碑处寻一方向,另觅。其间又见一墓碑掩在杂草之下,碑后一坟茔隆起,绕过,又见一土坑,坑中积满雨水,坑周围杂草被斩,被铲,以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知是后人起坟为先人另寻吉地。手脚并用爬上一巨石举目四眺,周围墓石四立,始知,乃一坟山。我并不是胆小之人,但想想仅为口腹之欲而叨扰诸多先人安宁,甚觉不妥,遂唤朋友下山,朋友厚道,未有不满之色,心安!!
想起小时候去坟地捉蛐蛐的事情。
幼时贪玩,每入秋,总是喜欢捉蛐蛐与小伙伴相斗逞强。听大人说起坟地里蛐蛐胆大善斗,就约了小伴去坟地。那时候的北京还没有严格施行火葬制度,老人老了,入土为安。又加上几朝古都,所以坟地众多,至今北京的地名以坟命名的还留存很多,诸如公主坟,八王坟,李家坟,佟家坟等等等等,因此出了城就能找到。虽然人们都很尊重自己的老祖先,可是大人们与天与地与人正斗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抓革命促生产也没有人手腾下来管理老祖宗们的阴宅,所以荒坟很多。坟地里种松种柏,天长日久,松柏参天,阴郁肃穆。神仙皇帝都被打倒,离地三尺有神明没有人再提起,况且祭奠烧纸之类的活动被归为陋习属于四旧被破范围,因此坟地鲜有大人光顾。人迹少,坟地变成了小动物们的乐园,蛇 刺猬 黄鼠狼 兔子 獾,以及各种留鸟都乐以坟地为安乐窝,做安乐公。甚至离人们生活最近的麻雀也因为曾被定过四害之四7 L# I+ W0 h0 h. T9 H, u-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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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之一,亦从城里飞出,在坟角掏洞安家过逍遥日子,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到了我记事的时候,唐山刚刚震完,北京还没有修起三环路。坟地中的大动物已经没有,至于人们所说的獾油能治烫伤之类,也就是从老人嘴里听说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反正咱们有积水潭医院,也就用不着了;倒是知道氨水可以治洋拉子。这里所说的洋拉子是一种小虫,成虫两三公分长,绿色,最喜食枣叶,杨树叶。槐柏松等树上不多见。体被毛,有毒,毛脱落后不死,能够钻入人的汗毛孔。人挨上它被蜇,开始是痛,纯的,而后是痒,一旦你用手去挠,便有如针刺般的疼!!北京人! ^: I# a: A: \7 e F* H9 r1 L
管它叫绘虺儿。这两个字查过很多资料,没能找到正确答案。于是就硬造了这个名字,第一个绘字是个动词,指代彩绣,用针线往绢 锦 缎上绣东西。后一个虺字正确读音是三声,泛指毒蛇。这种虫子太可恶了,可能做出的事情让人恚,所以人们即以音命之。因为知道它的可恶所以年轻时真的写过一片关于它的文章,反正是发表了,不记得发在那了,我慵懒,不去查了。所得稿费是被几个哥们拥着从邮局领出来每人买了一包威利登的香烟还有两个烧饼夹肉。小时候淘气某一年夏天见路边杨树耷拉下一枝,遂双手抓住荡秋千。年少不知着装要领,只穿一小跨栏背心,小裤衩儿。后背 屁股 双股全着了那毒物的道。疼啊,没处躲没处藏的疼,疼得大夏天里裹着一床大棉被子,跪在炕上,只把脑袋露出来,扯着脖子叫唤。奶奶回家,用新棉花蘸了氨水给我涂后背,三天,才敢下地!!氨水那时候很普通,是北京周边菜农们给菜地浇水时的一种液体肥料,按比例混入水渠(那时叫垄沟)里流淌的水中,用橡胶的大皮囊装贮。
拉回来
约了小伴儿去坟地,小伴胆小临阵脱逃,自己扎着胆子去了。阴森森的也确实害怕,咬着牙挺着,趟草棵子翻土块儿捉了几只,个儿太小没有绝对打赢别人的信心,仔细寻找渐渐忘记了胆怯。听到一个洞里有蛐蛐唱,音短粗,清脆,想着能得到一只好虫,于是拨开杂草用手去掏,结果带出一个人的骷髅,那时不知敬畏,把蛐蛐从里面捉出装入小纸卷,堵好。骷髅顺手一扔。又捉了一只蛐蛐,当返身从骷髅旁边走过的时候,那个头骨追着我的脚边跑,妈呀,吓死个人哟,头发根都炸起来了,撒丫子就跑。一口气没喘跑到家里,害怕又不敢跟大人说,只好跑到学校讲给老师,老师带了二十几个学生,手里拿了一块皮子,去了那个坟地,用皮子擦那个骷髅,骷髅就会追着人的手跑,只要一碰到人手,离开,便不追了。老师给我们讲了摩擦生电,给我们讲了鬼火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自己走过的生活真是幸运,碰到那样一位启蒙老师,然后一路走下来,又遇到诸位授业严谨认真的恩师,大幸也,大幸也!!如果放在今日,那样教诲自己学生的老师普天之下有几人欤??
乐而不忘归,朋友笑脸盈盈与羊肉片一起待我,饮白酒若干,啤酒数升,醉,乐,信马由缰,记之。
清晨酒醒,本想删改使之成篇,奈何又恐失了原味,没了写作乐趣,存!!
我也算是:弹棉花的戴纱帽,有弓之臣那!!
记起昨日上山之时,门口大门紧锁,看门老头因为琐事与我的一位师兄吵架,我越墙而入慈善寺。
老头急了,我跳墙。 呵呵,留存此照!! 吾师王作楫老人亦笑!!
十七日晨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