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春节了,今天我去理发却碰了个闭门羹。玻璃大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因春节将至,已放假。开业时间,正月十五以后。 民俗讲究正月不剃头。在过去,腊月小年一过,北京各个理发馆门前全排起了长队,一直能排到三十那天。排队理发,也是过去北京春节前的一景。 北京人,我是说老北京人,都把理发叫剃头。我们家里连我算上,也都是这么叫。 剃头和理发,截然不同,一个用刀子,一个是推子。虽然我没用刀子剃过头,但是当年剃头挑子给人剃头的情景,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确不假。我小时候见过的剃头挑子,一头担的是放剃头工具的箱子,另一头是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铜脸盆,里面盛着热水。剃头挑子当然是一头热了。 剃头就是用刀子刮头。先用盆里的热水把头发浸湿、泡软,然后剃头师傅一手扶住这颗头,再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剃刀,在上面飞快地滑动。随着刀刃刮在头皮上发出的咝咝声,一缕缕头发飘然而落。一会儿,刚才还乱扎扎的脑袋变成了光光的秃葫芦。 后来,这种剃头挑子被取缔了,人们想剃头就得进理发馆了。 理发馆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便宜的叫理发铺,小孩理发只要一毛钱。贵的也给小孩理发,但价格不优惠。 我当小孩的时候,从不进高档理发馆,太贵了,理不起。这种理发馆是给演员和有身份的人准备的,但追求时髦的青年男女也会光顾。 高档的理发馆北京有两个,一个在西单。另一个坐落在王府井金鱼胡同西口,名字叫“四联”。当年在北京提起“四联”,那可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支援北京建设,五十年代,上海四家理发名店组成了“四联”理发馆,迁到了北京。 在当时,“四联”的理发设备和理发技术在北京首屈一指。尤其是它把南方理发的细腻、时尚与北方理发的朴实、庄重相结合,创作出不少新的发型,深受北京人的喜爱。那时的年轻人,以能到“四联”理发、烫发而自豪。 “四联”如此出名,费用也相当高。在“四联”理一次发的费用是普通理发馆的几倍,一般人会望而却步。 说来惭愧,我曾在“四联”免费理过一次发,享受过一次高级的服务。。 一次有个同学送我一张理发票,是他父亲单位发的,面值很大。用这张票在普通理发馆理发,不会把多余的钱找给你,于是我拿着它走进了“四联”。 “四联”之所以名声在外,是有它的道理。进去后,如果是冬天,会有人帮你脱掉大衣,并把它挂在衣架上。夏天会递给你一条毛巾,让你擦擦脸上的汗。仅从这点看,就显出它和别的理发馆档次的不同。 “四联”的理发厅,宽敞明亮。理发设备不但新,还都是进口的。理发员身上的大褂整洁挺括,一个个显得干净、利索。尤其他们说话的声音,带有江浙一带的口音,让听惯了北京话的我感到既新鲜又好奇。 顾客围的围裙“四联”也别出心裁。顾客坐下后先用一条纸巾把你的脖子围起来,然后再把围裙隔着纸巾围在脖子上,卫生、干净。 洗头也和别的理发馆不一样。别的地方是理完了拍你一下,你随着理发员走到水池跟前洗。在“四联”是理发员把椅子放平,让你平躺下,然后把洗发液涂抹在你的头上,给你坐洗。他们的指法轻柔,抓挠得当,让你感到舒服解痒。很享受啊。 如此到位的服务,费用不高就说不过去了。 那次在“四联”,吹风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洗完头,要吹风了。 我前额的发际高,吹的时候需要把发梢往下拉。一位女理发员摆弄了半天,总感到吹的不理想。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她并没有因为我年龄小草草了事,而是把一位年龄较大的师傅叫来帮她处理。师傅过来很认真地给我吹理了半天,同时不断和女理发员交流看法,力求做的好些。 最后这位师傅端着镜子一边从后面照给我看,一边歉逊的征求我的意见,态度很诚恳。 我过去理发从没遇到过这种待遇,有些受宠若惊,坐在椅子上非常不好意思。 “四联”称得上北京第一理发馆。 如今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放眼一望,发廊比银行都多。尤其是离市区远些的地方,发廊几乎扎成堆了。让人奇怪的是,每个发廊里面都安着一张床。 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发廊,门口坐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骚首弄姿的冲我喊道,先生,进来玩玩吧。 好家伙,吓我一大跳。理发怎么成了玩玩,到红灯区了吧。 即便正规的发廊也不尽人意。前些日子我进一个发廊理发,小伙子很热情,剪得也很仔细。头发剪好后,小伙子用吹风机把发屑吹干净,很客气地对我说,大叔,剪好了。 我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想了想对他说,你不用剃刀把发边给我刮刮了? 小伙子说,我们这都不刮。 我说,不对吧,到哪儿理发都得给刮边啊,要不多难看。 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不会用剃刀。 看样子小伙子确实不会,我无奈,只好走了。 回家老伴问我,你怎么没让他们给刮刮边啊?不整齐。 我说,下次再理发得找个会使剃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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