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 S1 K- u4 o9 s8 O; N/ J
出京记(一) ( v" a* U5 @- F5 Y h8 v1 H
4点半了礼完晨礼我正准备出行,这么早的出行只为一件事,完成一个病重兄弟的愿望——去看看他。还是去年夏天我知道了一个在北京工作的穆斯林小伙子多多得了骨癌,就经常和大家一起去医院和家里看望他,经过手术和化疗他的病情还没有进一步恶化,但4月7日被骨癌折磨的不行的多多从老家打来电话,“真主怎么总是考验我呀?!我现在病又重了。”“求主慈悯你,你会好的,我五一放假就去瞧你。”“好的,我会忍耐的,你可要来呀。”17号接到三哥电话,“昨天我给多多打电话了,他们的状态非常不好,说话已经不太清楚了,你看如果不行周六休息咱们就过去瞧瞧他。”“我去问问还有谁想去,周六一起。”“好的。” " ]1 W, F% P% R# P8 `) q
这时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冲破了我们思路,电话那边传来三哥哭泣的声音:“我刚接到电话,多多今天早晨4点无常了,你现在能不能上下网用我的名义发个讣告?”这时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也流了下来。“孩子还没起,您找别人看看吧。那咱们计划不变,西站见。” 0 [/ ]- t. B0 S! S) x4 w
一路前行的动车带着我和三哥那不平静的心一路前行,电话又响了,电话那边是已经泣不成声的小于,“多多的事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是早上上网才看见的,多多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封斋、一起礼拜,还一起去唱过歌,我一定要去送他一程,你们下了火车先别去他家,我这就打车去西站坐最近的一班车过去。”
- q8 s/ g2 Z2 j. S等呀等,先是站着,后是坐着,再站着后坐着,到了下午三点才看见已经哭红了双眼的小于从火车站走出来。见上会我们马上就买票上了去多多家村子的长途车,车刚一启动两个小伙子急冲冲的跳了上来,一屁股坐在我们对面的发动机盖子上,“两张到彭家庄的票。”彭家庄!我们就是去那呀!细心的三哥与两个小伙子攀谈着:“你们是彭家庄的?”“对。”小伙子有些防范的回答着。“彭家庄是回民村?”“是。”“你们认识多多吗?”“认识呀!我们和他三弟是发小,他怎么啦。”“他今天早上4点钟去世了。”“啊!我们知道他病了,这么快就走了,我姓底我家就住他家后面。”小伙子和我们马上就好像熟人一样了。这使我想起一句话:“天下回回是一家,伊玛尼令我们瞬间亲如兄弟!”,“他明天出埋体,我们就是要去送多多一程的。”“我们也要去。”小伙子坚定的说。“你们村有饭馆吗?我们怕给人家添麻烦,我们想吃了饭再去他家。”“好,我带你过去。”小底诚恳的说。下车之后我们吃完饭,小底的父亲开着自己家的小面,带着小底的母亲和他的孩子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他们热情的把我们一直给送到多多家里。
8 j( J3 ?# `8 Z到了他家后多多的父亲一看是我们,压制着悲痛迎了上来,“你们来了,也没说一声,我找车去车站接你们呀!”“没事,安拉为我们安排的领路人了。”三哥伸手指着掩在我们后面腼腆的小底。大家目光很自然的对视了一下透着格外亲切。“多多接受完了安拉的考验,他不用再受罪了。”多多父亲坚定的说。“三月初给他做手术的大夫来到家看他时,私下跟我们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不行就吃镇痛的药,可这孩子坚强,就是不肯吃。4月10日之后他就开始自己念清真言,等着真主的召唤。他总是念叨着要见你们一面,昨天晚上我告诉他你们明天一早就到,他微笑的点了点头,可还是没有等到。”大家的眼睛全湿润了,多多父亲也快说不下去了,便话题一转,“走,咱们瞧瞧多多去。”多多躺在正屋里,由于多多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他三弟刚结婚的新房。怕他父亲伤心我们没有要求打开多多身上的白布,但这时小于已经抑制不住悲痛了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叙说着和多多在一起时的往事,大家的心里又一沉重了下来。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三哥带我们从正屋中走出跟多多父亲说:“他母亲怎么样了?”于是多多父亲带我们来在侧屋,多多的母亲憔悴的坐在炕边,见我们来了马上起身招呼,她的嗓子已经哑的不行了,三哥马上安慰起来,但多多母亲却镇定的说:“我知道,真主喜欢多多,把他带走了,他受了这么多的考验一定会进入天堂,可我们心实在是难过呀。” $ o& H9 \' u! Y$ i U) M# F
夜深了,我们和多多的亲人们一起为他守埋体(守埋体:中国穆斯林为陪守亡人最后一宿的风俗),他的两个弟弟基本没有离开过,一直不断的把香续上(为清新空气穆斯林喜欢在停亡人的屋子里点香)。大家一起聊着明天的安排,并为多多做着好都阿宜(都阿宜:祈祷文)。到了十一点多奔波了一天的我们实在有些困了,就被主人安排睡下了。 6 N/ V. @ Y; ]7 V% w
早晨四点我们和多多的很多亲人一起去了清真寺冲洗、礼拜,大家都已为今天的繁忙做好了准备。回来的路上小于跟我说:“昨天我跟多多的弟弟聊了,问他:‘你们的新房就让多多停在里面,你媳妇不说什么呀?’他说:‘我媳妇说了,我已经嫁到这个家了,就得为这个家着想。’多好呀!我以后要找也要找这样的媳妇,知道疼人、知道顺从、知道为婆家着想。” 2 m8 v m% R% W
晨礼后阿訇也和大家一起来到了多多家里,一进门本家已经把羊准备好了,随着阿訇的一声“安拉胡艾克拜勒”小羊也结束了生命,两人个人扶着小羊的腿让它躺在一张小桌上安静的死去。之后大家把羊剥皮分割,所有的肉和洗干净的内脏在一起炖,骨头在另一个锅里煮,这就是下完埋体之后大家的菜。
' N- O, E- b8 I% `太阳侧西后我们坐着多多姑夫的车来到清真寺进行晌礼,路上他姑夫跟我们说:“他家多多病了,花了很多钱,但他们谁也不说,只是好好种地,有空就去建筑工地上打工,但现在国家调控房地产,建筑工地的活也少了,可他们就这样自己撑着。多多也一样自己早就知道了是这病,家里人怕他受不了不告诉他,他怕家里人伤心也不说,再疼也自己忍着。这家人真不错!” " C2 |2 u$ a: Q
晌礼下了拜大家骑车的、坐车的都迅速来到多多家为出埋体做最后的准备。到了家里院子中间摆好小桌,用阿訇念经用,桌上还放好了给阿訇的乜贴(乜贴:请阿訇来念经的一点心意钱),阿訇看见了马上让本家拿了回去,虽然村里的阿訇并不富裕但他也知道这家人实在是不容易。随着古兰优美的旋律,穆斯林对亡人的法定义务(洗、站、抬、埋)开始了,首先是第一项洗,我和三哥有幸被本家选中参加。盖在多多身上的白布揭开了,他安祥的躺在水板(穆斯林用来洗亡人的板子,下有孔以便水流下)上,微闲双眼没有一点痛苦的神情,寺师傅(清真寺管供水和殡葬的专业人员)认真用棉花擦拭着多多的身体,我们用汤瓶(穆斯林洗浴的长嘴水壶)细心的随着洒水,每个步骤都是这么仔细,每个步骤都是按伊斯兰规定的次序,净下、洗手、洗口、洗脸、洗头、洗上肢、洗躯干、洗下肢,洗完前面侧过身洗后面一丝不苟。洗好之后大家一起把多多抬上埋体匣子(用来装洗净亡人的专用木匣),为他穿上可凡(可凡:穆斯林亡人不穿衣服,葬时男用三块、女用五块有规定的白布包裹),之后盖上埋体匣子的盖,这时就是亲人也再也看不见亡人的遗体了。大家抬着埋体匣子来到院里靠西边的凳子上放好,阿訇带领代有乌斯礼的男穆斯林为他站者那在(者那在:穆斯林的殡礼),向真主为他求恕愿他进入永久的乐园。站完之后大家抬着埋体向墓地走去,想到这是真正的永别了,亲人们的悲痛一下子全部暴发了,就连多多的弟弟们都已哭的不能自已。一路男穆斯林们互相换着抬着,大家每人都想尽一份自已的力,就这样一直步入到墓地。到了坟坑边上大家把多多从埋体匣子中取出放在坑里,放好之后阿訇开始念经,大家开始奋力埋土,直到坑被填平上面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土包。完成了法定义务的穆斯林们回到多多家,这时妇女们已经炸好的油香,就等大家来吃了,可大家的心情都是很沉重的都只是吃了不多。下了饭桌所我们又匆匆前往火车站赶回北京。
( \6 p- D; u0 J7 a% E一路上多多家的人和事,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多么朴实的一家人呀,多么朴实的乡村呀。大家都是自愿的,都是来尽穆斯林对穆斯林的义务。对于一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家人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顺从平静的接受。而且家人之间又都能互相体谅、齐心。这就是穆斯林,就是穆斯林应该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