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什刹海一带,充满了浓酽的人文精神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北京市曾经做过粗略的统计,文化名人中留下了与这里有关的诗文或其曾经在这一带活动过的或直接居住在这里的,不下数百位,从文豪曹植到今天尚在的画家吴作人,随便列举几位,都是大名鼎鼎:米万钟、刘侗、文徵明、袁宏道、查慎行、纳兰性德、刘鹗、张之洞、郑板桥、齐白石、鲁迅、梅兰芳、胡适、老舍、溥心畲、张大千、张伯驹、陈桓、梁漱溟、侯宝林,当代文化人中的杨沫、冰心、顾随、萧军、周怀民、田间等等,都和什刹海有着不解之缘。 什刹海附近的老人熟悉祖祖辈辈地流传下来的许多传说神话,那时候文化生活枯燥,晚上坐在院里聊大天,是夏天消除暑热的好办法。唐山地震前,院子里还有大块的空地,顶多是各家在自己门前种些倭瓜扁豆向日葵和一些草本的花木。那时院里有两位上岁数的最爱给孩子们说古,其中一位山东籍老头,浓重的胶州腔,嘴里净是青白狐黄柳大头的鬼没脚的怪,而那位满清一品的孙子媳妇,则喜欢从当时已经开戒的“四大名著”一直讲到《山海经》、《世说新语》和《阅微草堂笔记》。当年,找个积古的老者,他便会指着鼓楼给你讲玻璃指头李二,遥望钟楼给你叙述铸钟娘娘要鞋来,告诉你当年残暴的皇上佬儿严刑拷打沈万三,出神入化地神聊宝庵的树精曾打算随乾隆爷下江南微服私访,宛如亲自经历过一样叙说哪院哪间房的底下有海眼……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说到激昂处怒发冲冠,只是今天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少。文革前有金寄水专门写了一本《北京的传说》,其中的几篇和什刹海附近的风物地理有关,小时候可读的书很少,看这本书时,因为地名熟悉,所以兴致勃勃。 上大学时,我开始对老北京感兴趣,但那时能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少,大学临近毕业,经常泡在北图找资料,累了,就借几本杂书看,其中一些便是北京的史志方志,顺手把感兴趣的内容记下来,就是对什刹海昨天最初的了解。及至大学毕业,被统一分配发至距京一百多里的山野供职,虽然到什刹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每次来到这里,心里总会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为什么,实在说不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随着年龄增加,对老北京的感情也日益深了。正因此,试着写些短文自己欣赏。结婚后曾居住南城磁器口附近,最喜欢的街道是珠市口东大街和东花市,曾萌发了写花市一条街的想法,但及至动笔才发现,原来写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何其难也,其原因,就是没有活生生的生活感受。时常不经意地路过一些颇有历史可是充满现代气息的大街胡同里,我突然感到,老北京的神韵风致,其实就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之中。 以前,我只要在报纸上一见到恢复老北京昔日旧貌的报道就会为之大发议论,且举双手赞同,还为梁思成等人改造北京的方案被拒绝而痛惜,但几次的经验使我冷静下来,今天想来,实在是年轻无知,不懂得中国国情。龙潭湖地坛庙会的扫兴,永定门成了车水马龙中的盆景,什刹海整治一次次交学费直至终于弄成喧嚣的商贾之地,平安大街两侧建筑物有如穿帮的港台古装剧,以及天天说要保护却迅速消失的平房区,都昭示着一个残酷而强有力的事实:现代化——不管它的内涵是什么,都无法阻止,而一旦商业目的贴上了现代化的标签,再借助长官意志,一定会带着巨大的破坏力摧毁一切敢挡“财道”的物质和精神,钱,就是硬道理。 世纪交替的那几年,为修建广安大街,肆无忌惮将道路两边的一切拆毁了,还有人出面坦然地解释,说这一带几乎没有具有价值的文物。殊不知,人文的精神,其实正是体现在这种平淡和传统之中,而我们的规划者,似乎也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准,只是一味地沉醉于现代化大都市光怪陆离的梦幻之中。 这些,无一不使人茫然。 4 a6 D; r |$ H0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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