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观音洞[含6P]

lml004 · 发表于 2010-6-1 02:38:00

重游观音洞（千灵山）

记得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在北京第二十四中（男校）上高一时，暑假约好和同学们游潭柘寺，我们是读了朱自清先生《潭柘寺戒台寺》一文后决心按先生的旅行路线逆向而行的。我们向家长撒个大谎，说学校组织夏令营，准备了大米、挂面、弹弓、刀子等秘密出发了。一行六人，总统朱国华，国防部长张孝忠，内务部长薛世安，后勤部长张海玲，文化部长王顺通，外交部长我。从长辛店下火车经大灰厂、翻过马鞍山，戒台寺就远远在望了。记得戒台寺管理员姓杨，三角眼，他不让我们在庙里生火做饭，当得知附近山洞特多，我们兴趣盎然上了山，最先发现就是观音洞（亦名庞涓洞、太古洞，或曰无底洞）。观音洞洞口朝南，十分高大宽阔，洞口有矮墙，有门，有些遮挡物，无人管理，并不妨碍人们进去。前面还有石塔一座，房屋两间，进洞时，成群的蝙蝠被惊扰，扑啦啦向洞外飞去。脚下踩着潮湿黏滑的蝙蝠屎，借助手电筒和点燃的油毡，在阔大的洞中，我们饶有兴趣地找寻着洞里的“石虎，石龟，上天梯，海眼”等等，我们发现右侧有一洞，同学说先来个“投石问路”，滚下石头半天没有回音，谁也不敢下去了。至洞底发现有水源，人人不顾好歹痛饮了一番。

起初我们准备在观音洞外那破屋里打尖，不料天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又加上嗖嗖的山风，不得不改变计划。后发现孙膑洞了，孙膑洞洞口低矮，里面却平坦干燥，大家躺下后都不想动弹。要做饭了，需要打水，我自愿做Volunteer独自到对面观音洞里打水，在没有一丝光亮，深约五、六百米的洞里我一个人并不害怕，黑暗似乎把我裹的很紧，只有微弱的手电筒能把他们推开一些。真正让我清醒的是洞里滴水声，“嘡、嘡”虽单调却清脆，它告诉我周围除了黑暗以外还有硕大的山体。记得打水回来，出了洞口，看到层层乌云如重型坦克列阵而来，滚压着群山，我突然感觉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人，迷茫雨雾中望着对面几乎辨认不出的孙膑洞洞口，心底顿时生出来不知是惆怅、踌躇，还是恐惧、迷茫，总之是一种不好名状的感觉。我想宇航员返回地球时在茫茫太空中看到了蓝色的地球，恐怕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明白了，人是群居的，需要朋友；我也感觉到，人在空旷中的寂寞比在黑暗中的寂寞更为惊悚。

为了重温这种感觉，四十七年后的今天，我又重访了戒台寺后的观音洞。真没想到，这里已经被丰台区王佐乡开发为“千灵山风景区”了。故地重游，良多感慨。原来沉寂无人的山谷，被许多突兀而来的屋舍、民工等充斥了。道路是新修的，一侧有栏杆，并行三人没问题，西南而望，山顶有金色弥勒佛一座，尚有浮图殿阁等。据说王佐乡斥资两亿多要把这里打造成京西南著名景点。是日，游人不是很多，我首先去孙膑洞参观，洞口处修起了门楼，里面立了一组三人塑像，皆席地而坐，无疑是鬼谷子、孙膑、庞涓了。看着石壁，忽然回忆起四十七年前，我曾依偎着它度过人生难得的与大自然最贴近的一夜。又转到观音洞，外面观音庙修饰一新，洞口处也建起楼阁，里面新塑有观音像，像后有铁门，一把将军锁外加“游人止步”的牌子，告诉我不能再往里走了。我沿着洞壁的石头试图向下看得更深远些，结果被无情的铁板遮挡了视线。出了观音洞，我不自主向东望去，角度相同，群山依旧，远处就是孙膑洞洞口，似乎山洞里，同学们已经点燃了柴禾在等我打水回来煮挂面，似乎他们在背后议论我：“是胆大，还是冒险”。我仿佛又置身于四十七年前，我仿佛要再一次和他们约定下一次新的旅游探险路程。

待我定睛，看到的是孙膑洞口新的建筑时，我回到了现实，这回，我不仅感觉到我的孤单，而且加之以无尽的凄楚和沧凉。当时我们是六位同学，已经有两位同学谢世了，薛世安，一辈子执鞭黉门，高等检察官学院成立时被调入，后来职位被别人顶了，本来就像魏连殳，又只知喝酒消愁的他，成了最早离开我们的人。朱国华，一个有为、有志的人，为申奥工作奋斗十多年，曾任“申奥报告副指挥”，奥运申办成功了，他不会逢迎周旋、没用了，回京后就被解职，奥运会在北京开幕前一年，离开人世；剩下四人，王顺通，十年前就患脑血管病，用老百姓的话说：“已经弹弦子了。”张孝忠，有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却怀抱理想，支援三线，改革开放后被提前早早退休了，他一气之下回易县老家，真的当起了农民。张海玲，我们的老团支书，一生谨慎，官做到北汽集团营业部经理，前年退休，现在正抱孙子了吧……。人生如寄，他们知道现在的我吗？一个永远满腹不合时宜的我，一个永远坎坷邅迍的我，正在我们曾游历的地方思念他们吗？好想约他们前来。

离开观音洞，顺路看了朝阳三慧洞、关公洞、药师洞、金灯洞等，沿南面山谷下山，一路寂寂，没遇到一个游人。“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我难以抑制孤独与寂寞，步出南门乘937路回家。

请注意茶棚卷棚顶勾连式建筑和宝瓶式窗台，为天安门烧制的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