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母亲重病卧床日久,我们大家有条不紊的为老人准备后事,买寿衣、选寿盒、看墓地、花篮、挽幛……再没有可干的事情,就陪着朋友坐在病榻边守着,你来我走,小声地说话,轻手轻脚地移动自己的身体。朋友寡言,大家亦寡言——在丰台医院急诊室的重症监护病房里。 面对着死亡,谁都束手无策。朋友一遍又一遍抚摸老妈的脸,并指成梳,理老妈花白的头发,脸上泛出疲倦中的冷峻。很硬。我们唉声叹气…… 老人是极善良的母亲,没有参加过工作,不识字,家庭妇女。 儿辈四人,两男两女;侄辈二人,两男;孙辈四人,一男三女,都是老人亲手带大。侍候公婆、为小叔子娶亲,也是老人亲历亲为。 老人是解放脚,走路有些不稳。可以想像儿女们都离家上班以后,在丰台镇上某一幢楼的六层,老人是怎样蹒跚着为儿女们准备菜饭;怎样一手提着菜筐,一手抓着楼栏,爬上爬下,那是一种怎样的艰辛!某日午后做完了家务的母亲面对空洞的屋子,想念自己孩子们又是怎样的一种盼望!孩子们上学也好,上班也罢,帮不上任何忙的老人,希望儿女都平安、顺利,那是怎样的一种期许!年节来临,孩子们来了又走了,老人扶窗远望孩子背影时,又是怎样一种失落! 想起十几年以前,我和朋友在丰台火车站前的昼夜餐馆里喝酒至凌晨三点,醉卧楼道,老人没有责骂我们一句,即使是责骂能换取老人一整夜的担忧与不安嘛? 当雪白的纸钱幻化成漫天的雪片飞舞, 当冥币幻化成黑色的蝴蝶在火光中跳跃, ——我没有哭 当看到给我做了二十年饭吃的那双粗糙的手毫无血色, 当转过那张总是挂满笑容慈祥的脸而今却如街石一样冰冷, ——我没有哭 可是,看到朋友长跪在地,为他的老母亲磕头送行时, ——我的泪,喷涌而出。 一位母亲就这样走了。她不识字,可她所教育出的儿孙们,都是知书达礼。老人一辈子没有跟任何人红过脸,没有听到过怹说过谁谁不好——以我接触老人的二十年。 父母生养之恩要是十的话,有哪个儿女又能报答一二呢??? 我的母亲六十岁了,每当我深夜不归,电话总会打过来,我不回,她老人家就不会睡得安稳,我在觥筹交错之中是不会用心去体味的,因而我觉得自己混蛋。父母在不远游,远游是独乐乐的一种自私,而母担忧是任何一个儿子所体察不到的那种爱意,从呱呱坠地不谙人事到洞察生活,掐头儿去尾和母亲也不过呆上这么几十年,任时光变幻,空间交错,有什么理由能让母亲总为儿子生气呢?? 妻嫁我已经十三年了,从在学校交往算,已经有十八年,十八年中,她把她的青春一丝一丝抽出,编织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八年呢? 想起儿子们小时候尿床,妻总是把儿子抱到干的地方而自己却就湿地睡,毫无怨言,我小时候,母亲也一定是这样待我的。 想起妻生下儿子时,惨白的小脸,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对我幸福的笑,母亲生我时也一定会是这样对着父亲自豪的笑过。 我是母亲的一件作品,是妻的一件作品,我知道我于她们的心中是何等的重要。因而我要快乐的活着,做一些她们都欢喜的事情出来,尽量努力作一个好人,我没有什么理由与借口糟蹋我手中剩下的几十年光阴。 我敬重我的母亲,虽然她老了,有些不合时宜; 我敬重我的妻,虽然她总是唠唠叨叨; 我敬重天下所有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她们真的是很伟大。 痴情只为谁弹却,冷雨寒烟难入眠。 愿我敬重的所有女人们在这个夜里安恬无梦!!! 【如有转帖请注明出处】 , I- o" T3 a$ N"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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