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F* C7 \5 h0 g7 }) O7 B, o+ N 用画笔“复活”京城民宅的老人 3 E! C2 P5 H A; c2 n1 ?&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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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中国审计报》(2月5日五版) ; H. P( h7 s$ B4 F0 b* s" l# A
本报记者 宋 岳 / R* u0 E5 ~# p/ \$ L: ]( o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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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 S$ N4 [& \( @( v 郑希成:出生于1938年1月,家住北京市东城区东直门北新桥九道湾的胡同里,原是北京象牙雕刻厂一名工艺美术师,退休后得过两次心梗后就一直在家休养。2002年起,开始致力于北京胡同的保护,并用画笔记录下那些曾经充满生命力,却即将消失的民居院落。
" f4 e+ d6 r. ?5 d" t5 G7 V9 g8 A/ y 出地铁5号线北新桥站,步行不上3分钟,即到郑希成位于九道湾的家。九道湾,是目前为数不多尚存的老北京胡同之一,号称北京拐弯最多的胡同,有十九道弯之多。郑希成在此居住了60多年。 2010年1月21日,72岁的郑希成又一次向我们讲起老北京胡同中的民宅,平静中带着无限感慨。谈话中,没等郑希成吩咐,老伴就默契地几次拿来他需要的资料,包括那本引人无限遐思的《京城民居宅院》。对照书中自己手绘的民宅,他一间一间地讲述其中的人事和过往。不能说是如数家珍,因为这些“珍”大多已不复存在。时至今日,书中所绘的百所民宅,大部分已拆除无存。 % M9 X% g1 @) V) Y9 J
(小标)邻里间的真诚相助,是北京胡同文化的精髓。 从2001年到现在,用硬笔白描手法绘制北京的民居宅院,郑希成未曾停止过。学苑出版社的张翔编辑说:“他为什么能画成,为什么画得那么好,因为有好多老朋友,其中搞摄影的、建筑的、美术的,都给他提供资料,支持他。在他背后还有一大批热爱老北京的,关心老北京胡同文化的人,也有很多二三十岁的人,甚至还有不少外地人、外国人。” 以七旬高龄,行动不便,骑着自行车,奔波于胡同中,拿着DV和速写本,七八年间画了百多幅即将消失的北京民宅图。因其人,感其事,郑希成在当地有了名气。郑希成说:“没出这本书之前,我想把老北京的一些东西留下来。通过写这本书,我觉得我写了胡同文化的神,就是邻里间的真诚相助。” 考古专家徐苹芳与郑希成素不相识,看了郑希成的画后为其写序。徐老非常认真,要求看全部原稿,哪个地方不对,亲自纠正,有的地方甚至重写。一些古建筑的细节原有的介绍交待不清,例如宋元时期流行的工字厅和唐代寺庙常见的廊墙,在北京的民居宅院中都有遗存,徐老都一一订正。 建筑设计院的左玉罡给郑希成找来一张1943年北京航拍图,按图索骥,对他绘画帮助很大。在画哲匠世家第十四代传人马旭初家的马家花园时,马老已81岁,郑希成说:“他领着我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讲,这院是什么结构,这石头这树都是在什么地方,后来我都是照原样画的。”提起马老,他连说真是好人。 对于自己是如何画这些宅院的,郑希成是这样讲的:“以前老话叫做踏勘——好词!用咱北京话就是转悠。”腿脚不便,骑个自行车满处跑,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还时常受到干扰。一次,郑希成骑着自行车,在西城一胡同里被后面的汽车撞倒了,车上人下来把他搀起来,“他说我背个摄像机满处瞎照什么!这是警告我一下。”郑希成说起来还记忆犹新。当时附近的一个老头儿帮他记下车号,郑希成让朋友一查,结果没这号。
6 q9 b. P- ?* M0 N(小标)让后代理解我们,我不想只留下这张图。 郑希成说,许多大的宅院,内部结构不清楚,必须得进院才行。他“踏勘”过的这些民宅,大部分住户都很友好,让进去看,有的还给讲解,说这以前是干什么用的,这个地方是什么人住过的。不过,也有不友好的。“有一个老太太坚决不让我进去拍。我跟这老太太说,我不拍了,就到这院子转转。转也不成!就是生气,说现在就要拆了,你还画呐,画什么呀!” 郑希成说老百姓也属于无奈,那院子最终也没画成。在那张1943年的北京航拍图上,那院的后院有一个大花园,整个占两条胡同。现在那里已经拆了,郑希成一脸的遗憾。 很多宅院的原房主从电视上看到郑希成的介绍,主动找上门来提供资料,请他绘制自己曾经的家。也有的房主的后代找到他,指出画中一些画得不对的地方,他再重画。画好之后,他把图送给房主。看到昔日旧貌重现眼前,很多房主唏嘘不已。 说到普渡寺后巷10号,郑希成说这里原是多尔衮管家的宅院。“这只是花园的一部分,院里的建筑都很好,槅扇精美,雕梁画栋,尤其是大门的砖雕,很有特点。院中石榴、葡萄、玉簪花显得特别幽静、清爽。”郑希成在这张图上画了两个老人——这里的主人。他说后来这两个老人打电话过来,说:“老郑啊,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没有办法,我们对不起后代,没能给保下来。” 郑希成说:“希望后代们能理解我们,我不想只留下这张图,而是想把这些实物都给你们留下来。”当时,郑希成绘完这间宅院,直接就把画给了他们。他们拿着画,说:“这么好的院子我不想拆,实在不成,我们走,把院子留下,都成。可是最后不成,全拆了。” “基本上是这样,这院保护了,我就不画了。”可是有的保护了也不成。孚郡王府,俗称九爷府,郑希成说:“一进九爷府一看,整个西路全破坏了。现在这里与10年前相比又变了很多。”他认为现在修不起可以等,但不希望人为破坏得更多。 4 S# B6 K6 N* y ~1 m8 j4 H
(小标)要做牙雕的艺术家,不做牙雕的匠人。 从前北京内城里多住满人,郑希成的母亲是满族贵族小姐。郑希成出生后,原本富裕的家庭一贫如洗,儿时一场高烧后无钱救治,终因儿麻留下了后遗症,双腿走路不稳。从母亲那里,郑希成感受到了解放初期人们精神上的振奋。 “我的老师是雕塑家张松鹤,他是我一个中学同学的姐夫,人民英雄纪念碑《抗日游击战》那部分的作者。我那时树立的雄心是向苏联学,为无产阶级的雕塑作贡献。当时我们高中学生画室都是专门为美院培养的。但家里穷,母亲又瘫痪了,上不起美院。进入象牙厂工作以后,张松鹤跟我说,你要做一个牙雕的艺术家,不要做一个牙雕的匠人。进厂以后,我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学,组织上送我到工艺美术学校学习,我决心就这么走下去了。后来做了十几年的资料工作,七几年之后才开始搞设计,我想我不能做一个牙雕的匠人,我一定要设计出够艺术家水平的作品。” 因为有了十几年搞资料工作的积淀,郑希成出手不凡,他设计了整只牙雕作品——长恨歌。“我是一个艺术家,要为老百姓说话。这个设计我觉得我对得起老师的教导。但是稿子设计出来以后,却两年没有投产。“等到投产后在香港一炮打响。我是在山里听到的消息。一个厂长把香港的报纸带给我看。设计这个作品,厂里搞供销的觉得这东西卖得好,给了我100元。” 当时,进出口公司想把郑希成连人带画挖走,“我没走。我觉得不能做对不起象牙厂的事。我是老是抓不住机会,也可以说是抓不住,也可以说是自己还有点良心,不能对不起一直培养我的厂子。” 2001年,病退在家的郑希成被推土机的喧闹声吵醒,北京市的城市开发拆掉了很多的胡同民宅。站在已被拆毁的院落前,看到颓垣断壁,生于斯、长于斯的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端起相机,拿起画笔,他想用自己的画“复活”北京民宅的美。如今,好多院落已经没有了,还有一些也即将消失,人们关注起了他这些画,郑希成感到很凄凉。 前一阵子,郑希成还在画京城民宅,因为还有好多民宅已经整理好资料但却没有画,书中那百余幅只占了三分之一。不过他还有一个心愿,“因为毕竟我搞了一辈子的象牙,我觉得做一个牙雕艺术家,就应当有思想,我觉得我应当把老百姓的心声画出来,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我的象牙设计做出来。”郑希成感到时间紧迫,因为最近心脏总是持续地疼。他在家里搞了个吸氧设备,一疼就吸点氧。他说:“我已经七十多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告别两位老人,合上新漆未久的大门,抬头可见三个灰底绿色的篆字:“明泰斋”。心底明净,处事泰然,郑希成很喜欢这里面的含义。(本文得到学苑出版社张翔编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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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那些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大多谦和、热情,待人不卑不亢,说话带着京腔京韵,不急不缓,却字正腔圆。郑希成也是这样。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能他身上的文化味儿更浓些。我们推开郑家大门,朋友大喊一声:“老郑!”他从画室里应声而出。中等身材、家居打扮,脸上总带着微笑的他,看起来并不像70多岁的人。他的眼神清澈,对一些细节的记忆尤其准确。上网查资料,使用电子邮件,跟年轻人并无二致。 2004年郑希成家的小院才全部收回,目前南北房一新一旧,对比强烈。隆冬时节,郑希成只敢打开一间小屋的电暖气,“不开了,太贵!点不起了。就是晚上高峰值时也贵。”不过,我们临走时他满足地说:“夏天来,可以上房顶,凉快!”看得出郑希成对小院的感情之深。不过,现在九道湾这一片虽然未写上个“拆”字,但郑希成和老伴认为未来并不乐观,他们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真的,如果你有机会到北京的胡同里逛逛,找到九道湾这个地方,如果你见到郑希成,听他讲讲京城民宅,讲讲梁启超、马连良、李万春这些名人故居旧迹,半世纪前的老北京仿佛又在你的眼前复活!还有那些民俗:昔日厂甸的热闹、王府花园的旧貌、木厂商铺的兴旺……说不尽、道不完的昔日风景。多年之后,相信你还会清楚地记得面前的这位老人——郑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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