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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先生在一个帖子里，说到对老北京的情结：“从来不曾想起，永远不会忘记”。终日在心头，没有想起一说；更没功夫忘记。肖复兴先生说，故乡的面貌和母亲的面貌一样，终生刻在脑子里；不会忘记，也不会改变。有人问：高楼林立的大街好，还是先前的平房好？整容，整得叫人认不出了。整得没有了自己，似有不宜。不变有变，变有不变。个性特色，有以保留。当是最宜。开始写这个帖子，看到陆先生的帖；就加了几句话， X! z' @. C! p+ s- `4 o
从广安门往东，顺大街走；到粉坊琉璃街拐弯，走着去陶然亭；有七八里地。这一路，铺户、庙宇、会馆、名人寓所、逸闻轶事，见于前人诗文者，很多。细述广安门内大街、骡马市大街，粉坊琉璃街、黑窑厂，四条街巷的全貌，区区力有不逮，没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只能宋世杰告状——走着说着。碰上什麽是什麽。
4 d- a7 i0 C2 c3 S' ^; {2 ] 按说广安门大街也是闹市。可跟前门、王府井、大栅栏没法比。五六十年前，除了马路，街，宽窄不一；地，高低不平。房前脸儿，不成一条线；房地基不在一个面。铺户、住户、庙宇、会馆穿插。从城门脸儿的南北马道（现在的广安门南北街），往东到菜市口，四华里。一截热闹、一段冷落。王子坟（广义街）以西，铺户基本挨着，各类店铺应有尽有。突出处是菜籽铺多。过了王子坟，铺户稀稀拉拉；自制自售的买卖多了，门前便道宽，现成的露天加工场；打竹帘子、纺草绳麻绳、缝麻袋、编苇席荆芭、捆草苫，还有化铁炉，锯圆木开板子；沿街排开。也有不在外头干的：毛厂子，加工猪毛，基本在院里。绱鞋铺。加工布鞋。大多一间门脸房，十平米上下，门市部加车间，全有了。两三个人坐小马扎上，围个品字形；膝盖搭块布，夹着緔的鞋，右手拿一弯的锥子，在绱鞋的部位扎透，拔出。一根两端有弯形针的麻绳，在锥出的孔上，对穿，拉紧。反緔的鞋，底和帮泡湿，对好，里儿朝外，绷在楦头上。再一针针的緔（缝）。有底配帮，有帮配底，帮底都有，緔好、楦头排。比不上鞋铺，可比家里自己緔，式样多了。正緔反緔由顾客定。这一段临街和胡同里，毛厂子上百户；绱鞋铺也有四五十户。过狮子店胡同，铺子多起来。路北广安市场，是明朝开始的菜市；前些年让出临街房，往北移，走狮子店（西门）和夹道居（东门）。这回大拆，要彻底消失了。那时春节前，父亲带我到广安市场办年货，溜达着来，买上东西，坐洋车回来。必买的是鱼，跟三十儿晚上吃的“杂拌儿”。市场西侧是外四区警察分局。东边隔几间门脸是夹道居南口。斜对着路南是烂漫胡同北口。角铁焊的拱形大门，挂着四块方形白铁皮，黑漆大字：广安市场。门内两旁卖鱼，往里青菜；年根底下，除了白菜萝卜，就是“洞子货”（暖室）。再向前，道儿窄了；两侧海味店的房挤的。走过几家店铺，路宽，场子大；北门外广安东里，东门夹道居，西门狮子店。
6 G6 A4 _; o) u) T2 K2 h 这里就进了广安门大街的黄金地段。几家大买卖：正兴德茶庄、洪裕茂茶庄（比正兴德规模大，解放后改成上海迁来的美味斋餐厅）、同达堂药铺（菜市口百货商场占了西鹤年堂的原址，同达堂成了西鹤年堂）；路北这块儿。路南烂漫胡同把口是“黑猴儿”百货店；货全，针头线脑，不怕零碎。好多年前报纸登过这家店的事儿，说是继承传统，发扬老店作风。向东到北半截胡同了。这胡同有名气，住过谭嗣同、鲁迅，钱壮飞在前孙公园“北京医专”上学时也住这条胡同。胡同里的广和居饭馆，从清末就名满京城。已经到菜市口的丁字街头，接上骡马市大街了。当年有一路有轨电车，菜市口到崇文门，这里是总站。单轨，果子巷西，有道岔；东去的车要停在岔道上，等西来的车过后，才再上正轨前行。总站道北是一间门面的英法大药房（后来也归菜百，位置在原西鹤年堂西边）；北京人管中药店叫“药铺”，药房专指西药店。清朝末年西药才进北京，这药房属头拨，开得早。门面小，气派大。是唯一装有霓虹灯的。房顶上伸出个铁架子，又高又大；绿边红字：英法大药房。晚上一亮，东到珠市口，西到城门脸儿，都看得见。往前路南过米市胡同，有“佛照楼”，一间半圆形的门脸儿，玻璃门窗。比两边鼓出一块。特别，就记得死。没进去过，仿佛是旅馆。后来看台湾林海音的文章，她随父母来北京，开始住在虎坊桥东边。买菜到广安市场，买南货到佛照楼。我想该是南方人开的旅馆，带买南货。曾隔窗窥见，门内东西两侧，有供人休息的长椅。像接待室。没有栏柜，不像卖东西的铺子。往东不远一条没名的窄胡同，宽不足一米，通大吉巷。把口西是登云斋鞋铺，东是李福寿笔庄。它们对过是敬记茶庄。东侧日本时期是家烟馆，大烟鬼过瘾的地方。西侧不远是占两间门面的“救世军”。圣徒受教的场所。门口两三个人敲洋鼓，吸引人；门里是布道的讲堂，木架子挂着毛笔手抄的圣诗，还有风琴、讲台，一排排条凳。过往行人随便进入，可坐下听讲。有时发给画片或小册子。 ' K3 b8 x/ h# ^) g- @5 }
一说这一带的饭馆，都提广和居。大街上的倒不提了。骡马市中间路南，有个庆松园；不大不小，自己独酌，实惠；二三友人对饮，也不显穷酸。跟梁家园北口对着，也是路南，宾宴春。饭庄级的。门脸不起眼儿，一间大门道，走完一段低矮阴暗的过道。豁然开朗，大罩棚，四面天窗；摆个十几二十桌席，宽宽绰绰。南屋五间正厅，南墙正中挂彩色霓虹灯做的大字。可现囍、寿等。是举行仪式的礼堂。专应喜庆宴会。平时也卖散座儿。
7 z$ T4 F% n3 s) h! y* J1 v7 Z4 v 骡马市的棺材铺多，路南路北都有。玻璃橱窗里摆样品，一尺长的各式棺材模型、莲花枕、寿衣、靴鞋、波罗经被等等。有现成的，也可定做；档次全，从火匣子、狗碰头，到杉木十三元儿，都有。
, H" }2 M+ o: N1 y% B0 P7 { 商家取巧，借名店名气。打字号的主意。内联陞、步云斋名字响，开鞋铺叫联陞（广内大街）、登云斋（骡马市）；大和恒名气大，开粮店叫大和行；王致和出名，开酱园叫同致和；王麻子就更甭说了，菜市口路东一排，都是“王麻子”，前面加老、加真正、加真正老；还有写汪麻子的。更有门前贴帖骂街的：本店无不肖子孙业此。诸君切莫错认。谁也说不清那家是真正的了。就我所知说说旧时商家的情形。望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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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14:05:00
发表于 2010-2-8 22: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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