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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s4 b0 u! N8 ~ 建筑的包容与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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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 y, `" d 从苍雄塞北到锦绣江南,不管我们来到哪座城市,都会有一种共同的感觉,那便是新的楼群拔地而起,建筑图像从地面向空间的伸展,使城市趋于立体化,迅速地改变了中国的每座城市延续已久而又相当稳定的建筑风貌。每座城市的主人们,几乎以同一种欣慰和兴奋的意绪,向八方宾客讲述市容的嬗变,这种嬗变鲜明的时代特征,是同改革开放视野开阔经济繁荣相一致的。 6 C1 w0 f% o. Q5 q3 m+ ~
如果从纵向时序来考察,这无疑是对一段相当漫长的时光之内历史凝滞、历史倒退乃至历史性灾难的补偿,然而当我们巡游这些建筑群落之后,也会觉得有些遗憾,那便是建筑风格的单调刻板,因其单调刻板和千篇一律而缺乏审美个性。这是人们共有的直觉,并非什么新颖或高深之见,然而值得思索的是建筑美学的平泛和媚俗,似乎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建筑师的平庸和浅薄。 7 j2 |6 D0 l1 L( D* h6 A3 c
其实,在经济形态和地域文化的融贯中,每座城市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审美个性,有的器宇轩昂,有的精巧玲珑,有的热烈奔放,有的幽深宁静,比如北京的庄严、上海的繁华、西安的苍古、桂林的婉秀、青岛的雅致、哈尔滨的浪漫,都是人的文化性格所派生的,同时又深层地影响着人的文化性格,这是在历史文化源流中逐渐形成的,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文化品属,与人文精神和谐统一。自从20世纪后半叶开始,便有一种“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的哲学理念贯彻于生活的各个领域,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二十多年中,就城市建设而言,破倒是破了,并没有“立在其中”。北京的城墙全部拆毁了,几十万块厚重的具有文物价值的明砖,在大炼钢铁的喧闹中损毁了,带有鲜明而独特标识属性的东四牌楼、西四牌楼等古建筑都被拆除了,内城的九座城门和城楼,除前门和德胜门迄今茕然孤立形影相吊,其余也都被拆除了,而城市风貌却未改旧日容颜,依然是狭窄的胡同,依然是低矮的民居。昔日城墙之外是护城河,河畔绿树婆娑,别有一番幽静之感,在拆墙填河的多年以后修建了二环路,倘若不拆墙也不填河,不必花费太大的财力物力,便可建成一座环城公园,既保存了历史文物和传统的文化风貌,又不妨碍修建环城路,现代与传统相并存,不是相得益彰吗﹖这几乎是世界名城共有的美学特征。假如不拆除东四和西四牌楼,而建成小小的街心环岛,将是多么独特的城市标识啊由于决策人缺乏包容性的文化理念,却拥有绝对化的价值判断,致使北京建设蓝图在初期便缺乏包容性的立意,也缺乏完整的富有创新意识的构思。 8 h# X: N# Z; J
人们常说,不管怎样的豪华鼎盛,任何城市都不具有北京那种庄严恢弘的王者气象,这不仅因为它有天安门和祈年殿,有景山和故宫,有颐和园和十三陵,而且因为它有严整的对称形的街道和对称形的民居,从审美造型和文化意蕴来看,每座大大小小的四合院都是缩小的皇宫,游廊画柱,水榭亭台,环绕着苍松翠柏,环绕着绿瓦红墙,因而增添了京门深似海的感觉。
4 I7 N- G- W$ {& |( O% ] ?8 P 建筑美学是流动的美学,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去年著名桥梁专家郑振飞教授出版一本《建筑人文的守望》,是论述建筑与诗的关系的,相邀我为之写序,我读了书稿大为震惊,这位建筑专家对诗歌美学是如此的谙熟,而且充分强调建筑美也像诗一样是富有鲜明时代感的,他说:“古典建筑令人魂牵梦萦,为之倾倒这是大家共同的情怀。恩格斯就曾经热情地为它唱过赞歌,他把希腊建筑的美比做阳光灿烂的‘白昼’,把哥特建筑的美比做瑰丽夺目的‘朝霞’,把伊斯兰建筑的美比做星光闪烁的‘黄昏’。但是,时代总要进步,技术总要发展,人类进入本世纪以后,钢铁、玻璃、钢筋混凝土等新型材料相继问世,新结构、新技术也开始崭露头角,如果这时建筑还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披着镂花错采的外衣,‘招摇’过市,岂不成为绝妙讽刺﹖”于是近十几年来北京城市建设表现出明显的开拓性,建成了三环路、四环路、五环路,二环以外高楼迭起鳞次栉比,让对称形街市和放射形街市相组合,让传统民居和现代楼舍相并存,已初步形成了现代化大都会的建筑格局,这是应该得到充分肯定的。 ; N6 |9 }' Y0 X# l' A; k
建筑大师梁思成借歌德的名言将建筑称为凝固的音乐,既然是音乐就该有基调,有节奏,有主旋律,有独特的风格,北京建筑交响诗是有深厚文化底蕴和强烈时代精神的,浑厚而雄壮,恢弘而绚烂,但遗憾的是缺乏节奏感,缺乏色调的变幻,因而仍显得单调刻板。我们很难要求在同一个居民区里,居民楼的样式千差万别,倘真如此也会让人感到杂乱无序,梁思成先生曾举过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他说:“颐和园的长廊,可谓千篇一律之尤者也。然而正是那目之所及的无尽的重复,才给游人以那种只有它才能给人的特殊感受。大胆来个荒谬绝伦的设想:那八百米长廊的几百根柱子,几百根梁枋,一根方、一根圆、一根八角、一根六角……一根肥、一根瘦、一根曲、一根直……一根木、一根石、一根铜、一根钢筋混凝土……一根红、一根绿、一根黄、一根蓝……一根素净无饰、一根高浮盘龙……一根浅雕卷草、一根彩绘团花,这样‘千变万化’地排列过去,那长廊将成何景象﹖”他是从形状、质地、色彩、风格诸方面讲建筑变化的,这种变化肯定是杂乱不堪的。那么建筑群落之间,从形状、质地、色彩和风格上,却是应该有变化的,否则就会显得单调刻板;那么同一所建筑也很难有面面俱到的包容性,很难要求它既是庄严的又是活泼的,既是凝重的又是飘逸的,既是现代的又是古典的。北京西客站就是生硬地兼容并蓄、非土非洋、非中非西的庞然大物,是对建筑美学的极大嘲讽,远观没有铺垫没有过渡兀突而起,乘车骤然而上有一种既压抑又惊险的感觉,进入大厅就会感到臃肿而又无序,那个贵宾休息室更是雕饰粗糙又大而无当,高大廊柱旁散落几个沙发,颇似空荡的仓库。
$ j# F- |( e& m, B' U6 a& R 一次次建筑设计的败笔,是否都源于建筑师的草率和平庸﹖中华民族具有悠久的建筑传统,每个历史时期都有杰出的建筑师为世人称道,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文化心理的审美意识,为他们营造建筑艺术的舞台,让他们演奏一曲曲美妙的建筑之歌,倒是值得深思的时代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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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p. |6 Q t( v5 [. [; f/ z% ?(作者:张同吾 编译:农夫 自:检察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