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楼对面,是一处正准备开始大兴土木的高档住宅区。原来的院子已经拆迁完毕,只还剩下半截围墙和封了的门。十多天前,那扇似乎早已寂然死去的门却突然焕发出了生机——贴上了春联和大福字,门前,除了各色的彩旗迎风招展外,还挂了一条横幅:烟花爆竹指定销售点。烟花爆竹,在离开了北京城十二年后,终于就这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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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经被人遗忘的寥落门庭,刹那间又宾客迎门。每天从早上八点起,便人流不断,男女老少都有驻足。更有甚者,夜半时分人还会更多。只不过,这个时候还在围观的一般均为男性,大爷、大叔、大哥到兄弟一应俱全,且大部分拖着京腔儿。他们或和摊主高谈阔论、东拉西扯,或买几个烟花爆竹放了,再一起对着天空评头论足,兴致饶饶。原来,当男人产生拥有的狂热时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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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寒冷的干燥简单。每到年前时节,空气中便飘着某种隐约的渴望,对于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人来说,这是属于北京的特殊的味道。这些年来,这种渴望变得越来越缥缈,似乎再也抓不住了。直到今天,当隆隆的声响从远远近近的空气中传来,当又有小朋友捂住耳朵紧张兴奋地期待那爆响的一刻,当在午夜寂静的小街上,听到倏然的花炮高鸣却听不到任何抱怨的声音,那空悬了多年的心,似乎才一下、才终于有了着落。北京的空气终于又有了一点儿活气儿,我们的年,终于又有些像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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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中有记者街头采访,一个在抱着小孙子买花炮的老人说,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二年了,终于又可以把过去一年中的不顺利用鞭炮好好送走了。这是一段听起来让人心酸的喜悦之辞。中国的老百姓,在被剥夺了独立思考和自由表达的权利之后,连在去旧迎新之际用传统的方式宣泄和祈福的权利也丧失了。一声令下,他们便乖乖地回到房间里,过了十二个沉默的年头。当保有过去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种奢望,当享受传统成为了少数人的特权,中国人,便最终彻底沦为了一个被阉割的民族,被阉割了尊严。/ n2 Y, t. b; C4 M" Z7 L
* s/ m8 O' m/ a$ g; N/ T9 l除夕之夜,爆竹声震耳欲聋地响起,各色烟花漫天散开,那是一幕已太过久违了的乐章等到了一泻而出的时刻。十二生肖已经整整转过了一个轮回,北京城在积郁多年以后,终于得以舒展,酣畅淋漓地吐出了这一口长气。在清脆撩人的爆竹声中,有多少人曾经失落的儿时记忆,又有多少尚不知过年放炮为何物的孩子们,他们血液中的一种叫作“传统”的基因方始被激活。5 g8 Y) o, e" i0 P) T* ?
Z2 A% X9 q, i7 ^3 I) I# v; f抬头仰望被照亮的夜空,在这茫茫穹苍之下,今天的世界上,天涯海角,亿万人之中,只有中国人在欢庆,在祝福。因为,这是属于中国人的节日。而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节日,是一件多么值得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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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c* q6 ^ K辞旧迎新的焰火,也许总会夹带来些许的感伤与悲喜交集,因为忙碌于奔命的人们,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做片刻的驻足。举目环顾,过去的与未来的,遗失的与回归的,有什么,是我们曾经坚信会永远珍惜的,又有什么,是我们后来明白绝对不能失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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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之下,爆竹声声之间,北京,我们过年了。 & ?- K7 \6 o* V9 P. S6 y
1 z W2 i1 ]& S+ s7 z2 D# q) [. L[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3 11:22:27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