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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询中国第一批少年大学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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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5 10: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三十年前的3月9日,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个大学“少年班”在中科大诞生,一时间,这些孩子被称为“天才、神童”,成了很多青少年崇拜的偶像。而三十年后,当他们进入壮年,我们却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有人功成名就,有人默默无闻,还有人出家为僧。今天的《说旧闻》带您一起探询中国第一批少年大学生的命运。

    这个40多岁的中年人叫张方。他没有正式的工作,单靠给学生补课维持生计。这些学生们可能很难想象,讲台上的老师曾经是一位“神童”。

    三十年前,13岁的张方曾和宁铂、谢彦波等著名的“神童”一起,入选新中国的第一届大学少年班。

    1977年9月,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高考。两个月后,高考在全国范围内进行,570多万人走进了考场,许多人的命运因此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与此同时,在江西赣州八中,一名年仅13岁的高二学生宁铂也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1977年10月,宁铂父亲的好友、江西冶金学院教师倪霖,致信当时兼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国务院副总理方毅,举荐这位天才少年。在信中,倪霖列举了宁铂自小就展露出的在诗词、医学和围棋等多方面的非凡智慧。

    倪霖:当时中央正好有一个通知,当时1977年9月23号广播要开科学大会,哎呀这个确实使我们这些人心里有一种很振奋的(感觉),很振奋,好象我们国家有希望了,我们搞教学工作的都有希望了,是吧,在这个情况之下我就想到了宁铂,这个孩子懂那么多,他要能够到科技大学去专门培养的话呢,那肯定的话很快就成材,所以我当时就给方毅同志写了一封信。

    国家百废待兴,举贤正是要务。11月3日,国务院副总理方毅就批示中科院下属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如属实,应破格收入大学学习”。中科大随即派出两位老师前往江西赣州对宁铂进行考察。事实上,改变宁铂命运的不仅仅是这封信,早在1974年,著名科学家李政道就曾向国家领导人建议,应该对优秀人才进行特殊培养。

    时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副校长辛厚文:李政道先生到中国访问的时候,他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提个建议,这个建议就是如何在中国培养少而精的基础科学技术研究人才。理科的人才可不可以像芭蕾舞演员那样,文艺体育人才那样从小培养,也就是从全国招少量的十三四岁的优秀人才,到大学进行培训。

    由于时值“文革”期间,尽管建议得到了肯定,却没有条件实施。而三年之后,宁铂成为了第一个幸运儿。他被中科大破格录取的消息,仿佛一针催化剂,轰动全国,更多的推荐信从四面八方寄往中科大。在上海,永嘉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张方也写了一封自荐信。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张方:(中科大)直接人就过来了,就考试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反正一跑到学校里,进来个人,(把我)叫出来就考试。

    1978年1月,为了筹办少年班,中科大开始在全国招生。

    时任“少年班”招生负责人史济怀:当时我的考法是这样,我出了个题目,我说我讲给你听,我不要你答,初中小孩答不出来,我讲给你听,第一你懂不懂,第二你能不能回讲一遍给我听,这就考验他比较难的东西能不能接受,而且他能不能很快就理解,化成自己的语言讲出来。

    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重新唤醒了“科学的春天”。也就是在这一年,宁铂等88个天才少年被招进中科大,正式组成了中国第一个大学少年班。这群孩子中,最大的16岁,最小的只有11岁。这一年,全国各大报刊都登载了宁铂与方毅副总理下围棋的照片,带着红领巾来上大学的小学生谢彦波也成为宣传的对象。少年班的孩子们频频出现在报刊和新闻纪录片中,在激励全国青少年的同时也接受着他们的崇拜。

    1978年,经过十年的压抑,全国上下对知识的需求已经到了饥渴和狂热的程度。少年班的“神童”们也几乎成为全民偶像,我自己当时就特别崇拜宁铂,希望哪一天能像他一样。但是30年过后,当年的“神童”如今境况却大不相同:2003年宁铂出家,紧接着,大家发现还有很多人的发展也不如人意,一时间,质疑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认为少年班根本就是一个失败,拔苗助长。那么,当年的那88个孩子是怎样完成大学学业的呢?

    这座极富艺术气息的白色小屋曾经是第一届少年班的教室,孩子们就是在这儿开始了他们非同一般的大学生活。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张方:有时候就下课抓个青蛙回来放人家铅笔盒里头,等到一上课铅笔盒打开,青蛙就跳出来,那教授就在上面朝我们笑笑,我们班主任倒还说话了,谁干的!其实他心里也觉得蛮好笑的,他也没碰到过这种事,他也是大学老师,从来没管过这么小的小孩。

    谢彦波跨入大学校门时,甚至还带来了他心爱的玩具:一只铁环。对于这些尚未成年、第一次离开家的孩子们来说,生活是个难题,为此,学校专门想了一些办法,比如让年龄较大的孩子看着年龄较小的孩子。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王永、谢彦波就是跟我一个宿舍,我算是大一点,平时生活关注比较方便一点。原来还不是一个宿舍,把他调到我宿舍里来//让我照顾他,比如说他冬天钻我被窝跟我一块儿睡觉,这个事情也是有的。

    而在课堂上,他们却是一群智力超群的孩子,在高难度的课程中有了自己发挥的余地。

    时任“少年班”招生负责人史济怀:那些小孩真的是很聪明,比较有名的大家都知道,一个叫干政,一个叫宁铂,一个叫谢彦波。我给他们上过课,像谢彦波这个小孩确实很聪明,他坐那桌子在这里,就光脑袋在桌子上,人很小,我当时记得他是考100分,高等数学。

    少年班更像是一个独立的王国,一群早慧的少年在这里棋逢对手,遇到了知音。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周逸峰:实际少年班他有一个好处,如果当时我们进少年班,同学里面很多(年龄)很大的可能比较麻烦,来了以后一看周围人跟自己差不多,反正无论性格什么方面都差不多,没觉得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什么地方不适应的都没有。

    不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有短短一年。一年后,孩子们都被分往不同专业,开始和大他们许多的本科生一起学习。问题也就随之出现了。

    时任中科大“少年班”管委会主任叶国华:实际上我认为半年的(适应)时间有些同学对他们来讲是不够的,比如有些人他来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程度,仅仅是数学可能他们在高中部分学了一点,其他的比如像英语、语文、物理这方面知识他们都比较欠缺,因此要想在半年时间里面把高中阶段的课程全部补完,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这个就造成他们在后面的课程学习当中遇到了一些困难。

    在专业分配上,宁铂没能转入他喜爱的天文系,而是跟谢彦波一起进入了他并不擅长的理论物理专业,张方选择了力学系。

    时任中科大“少年班”管委会主任叶国华我们这边少年班的跟踪管理太短,马上要转到系里面去了以后,系里面的管理跟我们这边衔接还是有些问题,我们觉得前几年有些学生出的问题比较多一点可能跟这个有些关系,那么从80年代开始,学校里面就考虑到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调一部分专门的人员来对他们相对长期的培养。

    其实我们采访的78级少年班学生,在回忆最初的大学生活时,都觉得那是一段挺美好的日子。毕竟,孩子们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环境,还有一群旗鼓相当的伙伴。但是话说回来,第一批少年班带有很强的试验色彩,难免要走一些弯路,并且付出代价。再加上那个特殊的年代,外界的宣传和期望,又使这些孩子过早地背负了与年龄不符的期望。

    从1982年开始,宁铂三次报考硕士研究生,三次都因为各种理由退出考试,甚至连考场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在宁铂的同学看来,恐惧失败可能是对这种行为的惟一解释。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周逸峰:进少年班当时来看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一个人有这种荣誉感以后就是说,如果用的好是一种动力,用不好他就会是一种压力。

    本科毕业后,宁铂留校任教,并在19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大学讲师。但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创造奇迹。张方没有留在学校,由于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南京一家化工厂工作,和自己的力学专业完全不对口。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张方:少年班是个新生事物嘛,也可以说是个教育实验,既然是个实验你就要不断地跟踪。你是在特殊环境里做这个实验,那你事后应该也搞些特殊的环境,为他们创造机会。

    由于适应不了厂里的工作,19岁的张方不顾一切跑回故乡上海,以至于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没有户口。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第一届少年班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走上了原先设想的科研道路。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张方:你比如我们里头还有一个叫萧成的同学,他甚至连大学文凭都没拿到。他也是不喜欢文科,哲学什么他永远也考不出来,那文凭就拿不到,我们一致认为这孩子很聪明。你看这样的人可惜吧。

    很多年后的1998年,宁铂参加了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节目的录制,探讨“神童教育”。

    宁铂:并不是”神童”害了我。这一点的话我作为过去的经历,不管是怎么样,我作为我人生经历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这点给我的体会很多,使我认识了很多东西。但是我感到很难受的一点就是,有些人呢,在没有我这种人生体验的情况下,把我在作为一个特定的人,在特定环境底下的一些经验无限制地推广出去。

    节目录制中,宁铂频繁发言,语速很快,情绪异常激动,周围的观众不时发出笑声。2003年,已经研究了十年佛学的宁铂出家为僧,从此与外界隔绝。而谢彦波,在母校中科大担任近代物理系副教授,很少抛头露面。

    中科大少年班78级学生周逸峰:打个比方,假如说现在是把一帮十四五岁的小孩放在一起学跳水或者是打乒乓球之类的,有可能有些人去拿世界冠军就很成功,也可能有些被淘汰,当时把一些小孩放在一块儿来希望这些人成为科学家,你如果想每个人都成科学家好像不太可能,可能是有些人成功一点,有些人成绩大一点,有些人小一点,还有一些人是失败的,我觉得实际上是很正常的事。

    周逸峰、王永毕业后留校,现在已经成为博导。如今,在谈到78级少年班的成就时,最常被提起的是成为微软全球副总裁的张亚勤。然而,围绕少年班成败与否的争论却始终没有结束,很多人依旧为宁铂、谢彦波和张方的命运惋惜,试图从培养方法、性格心理等各个方面寻找“神童”陨落的原因。

    时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副校长辛厚文:对成功不成功的看法不能够那么简单的,就是说少年班都必须是大师才行,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情,古今中外不可能,科技大学也不可能做这个事情。从教育工作者的角度讲,我们不能说淘汰就淘汰,我们感到很痛心,我们尽量要减少淘汰,而且要看是他个人原因,还是我们教育上有责任,有责任我们要弥补。

    30年过去,这已经是中科大少年班招收的第30届学生。伴随着对第一届少年班的争议,学校更愿意采取低调的态度,让现在的少年班,有一个更单纯的环境。

    中科大曾经做过统计,到现在为止,30届少年班一共招收了1200多个学生,而在这些学生中,80%以上都在毕业的当年考取了国内外的研究生。中学课本里有一篇古文,王安石的《伤仲永》,说的是一个少年天才的陨落。反观这30年,我们或许也不该过早地让孩子们背负太多的期望。所幸的是,如今少年班的目标早已不是培养顶尖的科技人才,而是因材施教,为一群有特殊才能的孩子创造一个适合他们的环境。(文/东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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