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旧事》(五)
本帖最后由 南城外农夫 于 2012-12-15 11:35 编辑《北京旧事》作者:常锡桢
五、各色地道小吃1.豆汁儿
豆汁儿可以说是老北京人最特别的小吃,卖豆汁儿的小贩都是推着车子卖。车子中间打洞安上一个大沙锅,锅下燃一个小炭炉,顺手的一边摆着一个玻璃罩(扣上)的大铜盘子,盘子里边放入切好的咸菜丝及老醃萝卜,外加胡萝卜丝、芹菜丝和秦椒丝儿,作为喝豆汁的佐料,讲究的是色香味倶全。车子上还带着两三条长板凳,预备给客人围车而坐。
记得曾任台北市戏院公会理事长的上官业传先生,谈过喝豆汁的经验。他是湖南人,早年到北京念大学。因为常听北京籍的同学说喝豆汁儿,对大家为何对豆汁儿如此偏好,觉得好奇,便自己跑到豆汁儿摊去品尝。他喝了一口,立刻吐掉,并且严肃地告诉豆汁儿老板说:“你的豆汁酸了,不能卖啦。”当时老板知道上官先生是外地才来的学生,只是笑了笑,也没收他的钱,但是别的客人却仍甘之如饴。等他回到宿舍,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同学,同学们无不捧腹大笑,笑他老赶,连豆汁都不会喝。后来经过同学解释,并且陪他去喝,原来豆汁儿就是这么一个又酸又带点馊味儿的玩艺儿,上官司大人喝习惯了以后,才知道豆汁儿的别具美味了。
北京卖豆汁儿的小贩,都属穷苦人家,豆汁儿的原料是粉房(绿豆粉条作坊)磨浆抽粉后的渣水。小贩们用劳力掏回即可,用不着花本钱。他们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天不亮到粉房用大桶掏回,这时发酵的渣汁十分酸馊,必须把部分水份倒出,留下沉淀物,然后渗入清水,反复淘洗,大约四五回,等到酸味适中时,才注入沙锅内煮沸,这时已是清晨时间,可推车沿街叫卖了。犹记昔年故乡长街一声:“豆汁儿粥哟”的吆喝声,大家趋前围坐,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好象又在嘴边飘过了。
2.茶汤和面茶
茶汤是北京小吃中较特别的一种,自30年代茶汤摊子已多见。记得在顺治门(宣武门)外,护城河的桥头上就有这么一个摊子。摊头儿上炭火烧着一把大开水壶,水蒸汽直往上冒。茶汤面儿是盛在一个圆浅的笸箩里,尖尖的堆得象座小山。摊子上的大水壶和茶汤面儿,正是两大明显标志,也是茶汤的主要原料。茶汤的做法很简单,先把茶汤面儿盛在浅碗里,然后沏上开水冲熟就行了。小贩再舀上一勺子红糖,放在碗里由客人自己调匀,即可食用了。有些小孩子不喜红糖,也可以加添白糖。
卖茶汤沏开水的动作,是有点门道功夫的。他右手持壶把儿,左手持碗,一高一低,少说离开也有两尺来远,然后倾倒开水,开水如一条水柱儿冲向碗里,恰在注满时将壶把一平,左手顺势把碗凑到壶嘴边,滴水不遗,一气呵成,全凭常年每天练出来的功夫。茶汤面以稷米为原料,没有粘性,吃起来有股清香味儿,极为爽口。
北京市还有一种叫作面茶的特别小吃,要比茶汤普遍的多,很多人早晨用来当点心。面茶也是稷米与小米面煮的粥,好象一锅不太粘的浆糊,任凭芝麻酱和芝麻盐儿调味,味道只能用绝妙二字来形容,如果没品尝过的人,做梦也梦不出那股香味儿的。面茶摊子是把一副挑子摆在一起,一边摆面茶锅,另一边高高的摆着一只沙锅,盛的是用炭火烧得热热的芝麻酱。卖主儿先盛满一碗面茶,然后把碗凑在芝麻酱锅,用一双筷子蘸芝麻酱,来回的淋在粥面儿上,随蘸随淋,淋满粥面为止。然后再洒上一层花椒盐儿。此时客人接在手中,不由自主的先端到鼻前,嗅上一嗅那股香味儿,才会再去吮食的。如果吃不饱,可以来一套烧饼麻花儿,早餐就站在摊边解决啦。
卖面茶的淋芝麻酱也是功夫,首先不能淋在碗外,薄厚要恰到好处,光是这两项,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然而喝面茶也要有功夫,讲究的是,面茶喝完碗儿要光光的不沾粥,岂不是妙绝。凡是老北京都知道有此一说儿,今日旧话重提,也许会心一笑,发思古之幽情了!
相声中有《粥挑子》的段名,说相声的学掌柜说话要用怯口,也就是要说山东话,可惜不知道卖的究竟是什么粥?因为北京卖豆汁儿的,吆喝的是豆汁粥,另外还有卖大麦粥的。别的,可想不起来啦。
3.豆腐脑和豆花
豆腐脑,南方人称豆花。北京回教西城白记的豆腐脑最为出名,专赶庙会。在土地庙、白塔寺、隆福寺都可以看到这个有名的豆腐脑挑子,平常在天桥做生意。白记的浇头儿是羊肉小卤,但是最后加上的那一小勺蒜汁酱油,更是提味儿。逛庙会的人走到这里看到他的挑子,就会觉得嘴发馋,及至嗅到卤香,便更想要喝上一碗了。
羊肉小卤和大卤的做法一样,只不过小卤的肉和材料都切得碎小一点,所以叫作小卤儿。卖吃食的总要有一套特别的功夫手艺,调理的一定是美味,自有其独传之秘方。
北京人吃打卤面,很少有人打小卤儿,因为显得寒酸。一般是用猪肉打大卤。大卤所用的材料,有冬菇(北京用口菇)、金针儿(黄花儿菜)、木耳等,都要用温水泡软,炸花椒油,猪肉出汤,还有鸡蛋。材料整理切片后分别下锅,每下一样就可闻到一种香味儿,调味后用粉团勾芡,再把鸡蛋慢慢滑入,轻轻转搅,再增加一分香味儿。但是在起锅之前要把炸好的花椒油倒在卤上,然后盖好锅盖,这锅北京的大卤才算完成。不过千万记住,泡冬菇和黄花菜的汁水不可倒掉,要把杂质渣滓滤掉后下锅,因为材料的香味儿都泡在汁里边了。
本帖最后由 南城外农夫 于 2012-12-15 11:27 编辑
4.切糕和白薯
“切糕二里地,白薯一溜屁”。这是旧北京人的一句俗话,是形容切糕与白薯消化得快不抵饿,如果是卖力气为生的人,拿这种东西果腹是不济事的。
白薯这东西的名称因地而异,北京叫白薯,山东和东北都叫地瓜,而陕西则称之为红薯。山东即墨一带土地多沙而贫瘠,农作物盛产地瓜,农家收成后切条晒为地瓜干儿,储藏作为主食。大家吃了几世纪也吃不腻,这也有一句俗话叫“一方土地养一方人”,所谓土地就是指生产的粮食。
而北京一带也产白薯,分春夏两季,春薯肥而大,夏薯也叫麦茬儿,细瘦而多筋。在北京,小贩有卖烤白薯的,也有卖煮的。由于它所含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淀粉质,容易消化,吃的饱饱的,很快就会饿,并且在肚子里容易造成气体变成臭屁,所以有“白薯一溜屁”的俗谚。
切糕是北京街上叫卖的食物,原料用黄米磨浆制成的,黄米也就是黍米,和糯米一样有粘性。蒸出来的糕很柔软,把它倒在木板上,然后用手压成二寸厚,用刀一切为二,然后两片叠在一起。因为蒸糕的时候上边铺了一层红枣儿,叠摞后变成两层红枣儿,金黄的糕衬上红红的枣儿,真是引人垂涎。
卖切糕的小贩不用衡器,只凭刀头分寸,卖多少给切多少,总是差不多的。大概是由于卖时才切,所以才叫切糕吧。小贩卖切糕所用的盛器非常简单,包括苇叶、荷叶、竹签、小盘子以及白纸。切好递给客人时,都问要不要蘸糖(白糖)。这种食物卖力气的人认为不禁饱,跑两里路就消化光了,所以有“切糕二里地”之说。
5.北京烤鸭
北京的烤鸭与台北饭馆里卖的烤鸭究竟有什么不同,味道有何差异?其实说起来不同的地方只有两点:一是鸭种,二是饲养的方法。北京鸭是优良的鸭种之一,全身的羽毛雪白,鸭身硕大。而饲养的方法采用填塞式,所以也叫填鸭。
笔者幼年家住宣武门外下斜街以西,离家不远有个地名就叫鸭子房儿,这一带大概有四、五家是养鸭人家,所以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们如何养鸭的情形。
宣武门外有一条护城河,一直到闸坝儿,除了冬季结冰以外,都会有浅浅的河水。鸭子房的鸭子早晨起来便一批一批赶来河里游水,晚上再赶回去。记得鸭子毛还黄黄的时候,已经开始赶来赶去的了。一直接近成鸭阶段才开始填喂。
填喂的饲料中有:荞麦、黑豆、绿豆碾粉,再加粗糖和绿叶的青菜,用大锅煮成稠粥状,晾凉后搓成香蕉的形状,粗如食指,长有三寸,颜色黑中带绿,经过晾晒后坚硬无比,因为饲料中豆类成分居多,营养丰富,加之强迫进食,所以鸭子很快就肥起来了。
鸭子房儿的填鸭场,很象美国西部的牧场,只是矮栅而已,群鸭顺着小通道依序而行。填鸭工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把走过来的鸭子就手儿扬直鸭脖,左手拇食两指捏开鸭嘴,右手把鸭食儿填入鸭嘴,并且在鸭脖外边用手把食物推进到胃里边。每只鸭子填食量,刚开始时喂一两条,以后渐渐增加到三、四条而已。
最肥大的鸭子看起来约摸着两三公斤重,走起路来一跩一跩的非常有趣。因为这种鸭子每天都要走一段路(大约一公里来回),所以肉上劲道。填肥后肉又增加了厚度,由于脂肪饱满,以致皮细而肉嫩,味道也就特别肥美了。
烤鸭的料理与炉火功夫,都会影响鸭子的好吃与否。上挂炉之前,先要阴凉两三个小时,使鸭皮稍微风干,烤的时间则需拿的准确,炉火旺弱调节也要分寸,烤到外脆内嫩、皮色金黄、油光瓦亮,伙计用盘子整只端上来,立刻香气扑鼻,那才是令人垂涎欲滴。
伙计端上来验明正身之后,立刻用飞快刀子切下鸭皮部分。这时候您可不能客气,因为吃烤鸭一定要趁热吃,用薄饼夹上葱段儿,抹上甜面酱,然后与切好的烤鸭卷在一块吃,才能尝到烤鸭脆香嫩的美味。如果烤鸭凉了以后,香脆的鸭皮回了潮,变皮了,咬都咬不动,说不定会硌牙。再说鸭肉也会变得略带腥味,脆香嫩全失,那还有什么吃头儿呢?
北京的烤鸭虽然好吃,但在昔日却非大众食品,若非腰缠万贯的人是吃不起的。
录于常锡桢《北京土话》,对原文略有删减。
现在的填鸭已经是机器填了,而且饲料里加了小公牛肉。这是1970年我在东直门外中阿友好公社看到的。 百事顺遂 发表于 2012-12-16 22:5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现在的填鸭已经是机器填了,而且饲料里加了小公牛肉。这是1970年我在东直门外中阿友好公社看到的。
40多年前的人心还没坏,不象现在喂猪、喂鸡鸭的饲料里掺有大量激素,现在即使有钱了也须少吃这类肉食,以防患上糖尿病。 现儿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从知道有速成药物没人还用传统方式养殖家禽,谁还管你吃下去的含有多少有害药物?粗制滥造偷工减料唯利是图,向钱看就是全社会最普遍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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