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yumin1959 发表于 2011-8-29 14:51:00

什刹海(八)

<font size="5">什刹海(八)<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每年七月十五一到,就是荷花市场的最后的时刻。七月十五既是中国传统古老的“关鬼门关”后的节日,也是道教《太上三官经》所说的解厄水官洞阴大帝的生日,亦是佛教的“乌兰婆拿”即解倒悬之盂兰盆会。民间旧时风俗,七月十五中元是与清明、十月初一并列的三大鬼节之一,各佛寺要办盂兰道场,放焰口,请求地藏菩萨超度亡魂。这一天,要做法事,要烧法船放河灯。有钱人的河灯是专门制作的,带莲花形木头底座,精致而美观,一般老百姓的河等可以用半拉西瓜皮或苤蓝、南瓜甚至茄子插上蜡烛或梵香做成,民间儿歌说:“荷花灯,荷花灯,今儿个点了明儿个扔。”黑森森的河面上,无数的烛火香头星星点点,有如夜空中的闪闪繁星。这种习俗起源何时已难考证,《燕京岁时记》说,“谨按日下旧闻考,荷叶灯之制,自元明以来即有之,今尚沿其旧也”。《帝京岁时记胜》记载了道场盛况:“七月三十日传为地藏菩萨诞辰。都门寺庙,礼忏诵经,亦扎糊法船,中设地藏王佛及地阎君绘像,更尽时,施放焰口焚化。街巷遍燃香火于路旁,光明如昼”。<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后海临近北城重要的佛寺广化寺,因此后海的河灯远比前海多。什刹海一带盂兰盆会的重头戏在鸦儿胡同广化寺进行,传说寺是一位高僧用毕生化缘得来的布施建造的,光绪年间重修,清代督抚徐继畲曾为之题写碑文。广化寺有五进院落,规模宏大,且以一排房舍与银锭桥附近的尘世隔离开来,因此极为静谧。宣统元年曾辟为京师图书馆,收集宋元明清皇家藏书,后为国民政府教育部接管——鲁迅曾负责这项工作——应当算是国家图书馆的前身了。文革时这里当然无法逃脱厄运,我就看见过斗志激扬的红卫兵在寺前广场上批斗和尚、焚烧书籍。<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文革后广化寺重新修葺,迁走了寺里的居民。我有幸到广化寺参观了刚刚恢复的盂兰盆会道场(当时院里还住着一些居民),机会固然难得,却没有什么感觉。几个垂老的僧人悠然唱着,调子似乎永远不变。华衣丽裙的男女,说不上是真心还是凑热闹地在内外出出入入。我不信教,也绝无对教众的非词,但只觉得这里与南堂的天主教礼拜相比,有香火气却无神圣感。近些年来,旧风俗重新恢复,每到七月十五晚上,一片萤火妆点着河面。虽然许多人颇觉新鲜,但我对这样的事提不起精神头儿来,总觉得陈腐气过重,这倒不是胆敢亵渎他人的信仰。作为旧时风俗,保留甚至恢复一些无可厚非,但旧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就百分之百的好,时代需要开拓一些新的东西,虽然是在传统的基础之上,但却没有必要从故纸堆中在倒腾出来点什么就当成神明供起来。据我看,寄托对死者的哀思,今人有今人的方式,比如网上灵堂,我以为就很得寄托哀思和与时俱进的真谛。<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旧历七月十五以后,秋雨到来,秋风瑟瑟,荷花枝残叶败,而人们似乎也没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闲情逸致,于是,再没有人来这里赏玩,民间道是“雨来散”,不无讥讽的味道。<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会贤堂正对着一道通向前海南岸的大堤,相传大堤是和珅出资修建的,故有和堤之称,大约和珅想史上留名而仿效苏堤和柳堤。大堤上是当年荷花市场的主要区域,其西侧的西小海并不与前海相连——其水源于积水潭(但清地图上大堤上有一小桥)。有记载说,什刹海从明代起种稻子,最广时稻田一直从积水潭到前海绵延数亩。明朝时稻子的种收由内宫监负责,专供大内食用,每至夏季,“桔槔之声,不减江南”,旅居京师的南方官吏骚人,每每至此闻得稻香,不免牵动水乡莼鲈之思,怀乡之情油然而生。<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解放前,种稻子的范围已缩小了,仅限于西小海一带,西小海几乎无水,后来被填平也就顺理成章了。解放初,西小海改造成天然游泳场,当时叫什刹海人民游泳场。后来填平,与大堤连为一片陆地,成为市业余体校,是许多著名体操、武术、乒乓球运动员发迹的地方。游泳场因此挪到大堤东侧,二分钱一张门票,是附近孩子的乐园,也是附近学校组织体育课游泳的地方。上世纪后期,游泳场取消,其西岸经过修葺恢复了荷花市场,但味道变了。我是一个坚定的古迹保护主义者,但年龄日长,几次经过这里,漫步沉思,觉得彻底的恢复旧貌,一是不可能,二是没必要,所以再经过新的荷花市场,连观望的心思也没有了。<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大堤南边的空地原是冰窖所在,解放后开辟为小花园,但六七十年代时,这里以僻静而使人们充满恐惧,所谓谈虎色变用在这里并不过分。早期的流氓、文革的红卫兵和文革后期的“顽主”“圈子”,经常云集于此,为“拔份儿”或“拍婆子”、“叫茬本儿”以至大打出手。八十年代后情况有所改变,每天黄昏时,就有老年人三五而来,及至夜幕降临,或围着楚河汉界对阵厮杀,或戏友们自拉自唱,或云山雾照的漫天神聊,倒也是怡然自得。可惜的是,这里后来被围起来,改建成盆景奇石园和餐馆,附近的老北京也就不能再随意出入了吧。这种割占水面周边地盘的事虽然不止这一处,但最终还是没有呈蔓延趋势,这要算是万幸了,因为北京有势力的人太多,没准儿哪位就可以弄出几张盖了最高行政机构红戳子的占地证明来。<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冰窖东边的白米斜街有张之洞的私宅。张之洞不仅有殿试时被慈禧钦点探花的出身,也有从清流名士、词臣领袖而出任封疆大吏的通顺经历,更具备不迂腐、不糊涂、清正廉明而有进取心的品质,在两广、湖广、两江总督任上干得有声有色,最终成为晚清重臣。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张之洞奉旨入京任大学士、军机大臣,便拿着湖北善后局下拨的两万两银子修缮费在白米斜街建宅。与标准四合院不同的是,富有开明思想的张之洞为自己设计的两进院落有临前海的五间二层楼,可尽情观望什刹海风光,这不但吻合中国文人志在山水的理想境界,也吻合了一贯主张中学为体的张之洞晚年退隐山林尘世、颐养天年的意愿。张宅今日还在,但遭到一定损毁,早已沦为大杂院。曾为末代皇妃的文绣,受到新思想的影响,在天津果断与宣统离婚,解放前后曾在白米斜街居住很短的一段时间。<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折而往东,又回到地安门、后门桥,继续向北的临河一带称一溜河沿。一溜河沿早就改称前海东沿了,但在历史上它还曾着实风光过一阵子。过去这里是一带漫坡,沿水有粗大柳树掩映着的小径,老人们说,走那里要不断低头以躲过柳枝。市井传云,严嵩被罢官后穷困潦倒,曾到义溜胡同乞讨,因不熟悉地势而从胡同西口跌倒并一路滚入前海。严嵩在什刹海一带乞讨并无准确记录,但他的行踪与西北城联系似乎不少,小有名气的柳泉居的匾,据说也是在他失势后为换饭吃提写的。<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溜河沿向东有一条通向鼓楼大街的一溜胡同。没有被拆除时,它算得上是北京城最狭窄的胡同之一了。从一溜胡同出去向北一拐有家邮局,曾是七十年代末期北城重要的自发集邮交易市场。据说一溜河沿是荷花市场范围内的卦摊集中的区域,戴着古香古色的眼镜、身着长衫、头顶瓜皮小帽的“半人半仙”们,占卦看相,指点迷津,云山雾照,摇头晃脑,煞有介事。记得我小时候这里还有专门出售金鱼的,大木盆里养着各种各样的美丽的鱼。读了张中行老人的文章才知道,原来这里竟不乏身怀绝技的老师傅。<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清至民国,一溜河沿和一溜胡同聚集着的几家买卖,而且有名震四九城的广庆轩书茶馆、东和顺棋茶馆和集香居茶酒馆,其中最著名的是广庆轩。北京是评书发源地,听众又是生活在皇上脚下的子民,多少都有些见识和知识,因此耳朵准确得近乎苛刻。北京说书的公认,害怕东华门外东悦轩和地安门外广庆轩,这两处的听众最难伺候,偶一说错即遭批评指责,严重的甚至难以继续吃这碗饭,何况,像书画巨匠溥心畲、大阿哥溥儁、末科状元刘春霖、九门提督江朝宗、《燕京岁时记》的作者富察敦崇以及清宫权宦小德张、四十八处总管太监李乐亭、京剧名角金少山等都是广庆轩的常客。所以,敢来广庆轩献艺的都是评书界的佼佼者,哪个敢不尽心竭力地伺候各位爷?当年要想偷点懒玩点儿假唱之类的花活,门儿也没有!</font>

shieldzhang 发表于 2011-9-8 10:28:00

先顶再看~~~~~~~

大鹏 发表于 2011-9-8 16:59:00


好文章,这两年我就住在银锭桥边,现在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广化寺有法会外,好像别的活动已经被浓重的酒吧氛围给淹没了。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什刹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