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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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size="4"> 北京有羊肉串这种吃食时间不是很长,因从那些记述京畿吃食的文字中找不到一丝痕迹。林语堂甭说了,就连弃乡远走以写吃食吐纳恋土之情的唐鲁孙先生的文字中也没提及。 </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羊肉串街摊儿的出现大约在八几年,九零年前后普及京城。改开一两年后人们兜里有了俩闲钱儿而肉蛋取消了凭本供应。商品呢,可以削峰填谷略微按着自己个儿的小心愿流通。</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我相信羊肉串是满蒙人炙烤吃法的一种进化,与新疆的羊肉串没亲属关系。当时营此业者北京无业青年居多,外地进京者是靠北京人引领才得以进入这个行当。个体营业者在改开之初绝对不是个体面行当,正统的人家宁可让孩子打油飞慢慢等着托人找工作,也绝不许干这个。有个新词儿出现于人们的口语:倒爷。“爷”在这个词语中的待遇与“姑爷”、“老爷”中的“爷”字不同——戏谑的说法儿,挨着蹬板车谋生的“板儿爷”和拜时迁为祖师的“佛爷”们住街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凡是干不被北京人普遍认可之事的人们,都可以在其行业后缀以一个“爷”字,言者坦然,听者不以为忤。譬如管当兵的叫军爷,叫看坟家的孩子为坟少爷,称有断袖癖的人为兔儿爷等。很多老词儿慢慢死了,新词发芽。“倒爷”一词茁壮成长。倒爷的出现证明了一种新生,捆绑久了的人们愿意尝试某种未知的生活。胆儿大的开始跑广州背衣服、香烟,胆儿小的也想活动活动,屋里走溜儿想辙。倒腾东西要大本钱且有风险,老家儿不支持小伴儿穷哈哈,怎么办?</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慢慢琢磨着主意就来了,还得往衣食上靠。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街上出现了一两张紧张的脸。他们用砸出尖儿的自行车条穿上羊肉烤着卖,撒上盐和辣椒面,“两毛一串儿嘿~~”烟熏火燎地吆喝。炭现成的,涮羊肉点锅子哪儿都能踅摸,车条擦干净了循环使,羊肉现进现切现穿。</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北京人嘴馋的好奇劲儿帮助羊肉串走过了求得认可最初的艰难。摊子渐渐多了,一团一团蓝烟随着扇子呼扇升浮于北京的夜幕。学校头里,公园中,市场当间儿,大胡同把口……但凡是人多的去处都被占领。</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新技术逐渐出现:孜然的引入,芝麻的入学,一次性竹签的使用,未烤前羊肉的腌制工艺等都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行。</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新领域不断被拓宽:从羊身上找,羊腰子、羊宝、羊板筋到羊蹄,然后是鸡——鸡胗,鸡腿,鸡头、鸡心、鸡脆骨,水里游的鱼虾鱿鱼们也没躲过,圃间的菜蔬缴枪不杀。原则只有一个:只要是能往那根小竹签子上穿,什么香菜辣秦椒沟葱扁豆嫩蒜苗,大蒜在角落里和土豆聊得正欢,管你,都薅过来没商量,馒头片好好躺橱子里不言不语没招谁,过来,听见没有?叫你呢,炭燎刷油若等闲,统统的,烤啦烤啦地干活——一个也不能少。偌大的北京城只剩下三样东西没被惦记上:城砖、狗尿苔和手指头。</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老宅子还在的时候,我的门口正对着一个小市场。每到傍晚,小徐总会按时摆上他的羊肉架子,那是一个两米来长宽度不过一尺的铁盒子,盒子分两层,篦子下面中空用以承炭灰。篦子上放炭,羊肉串被架在盒子帮上,下面的炭火与羊肉相隔十来公分的高度,翻动熏烤肉串,撒盐、孜然、辣椒面儿,破蒲扇扇风,火大了往炭上浇水,小徐干起来挺顺手,他老婆负责算账敛钱带收拾桌子,说是桌子,其实就是几张折叠矮桌,每张桌子四周摆几个自做的板凳儿,方便主顾坐下来吃饮。小徐两口子年岁不大,河北人,俩孩子。他老婆有一只眼睛不好,斜视得厉害。两口子为人还算厚道,每当熟人或客人要的比较多时候,他总额外送一两串,开始并不明说,后来特意要找补一句。挨着小徐肉串摊有一个卖啤酒饮料的北京人,大伙儿都管他叫聋子,小时候吃错了药弄得。实际上不是全聋,嚷着说他也能听见。这家伙以前在他爸爸当个小头儿的市机械公司上班,老头退了,他也回了家。聋子算是个比较个色的人,娶了个外地媳妇。聋子跟别人说话声音很大,并且抻脖子往人脸跟前凑,爱骂他的父母及媳妇孩子,越当着人越来劲。他父母倒是和蔼人,总跟在他屁股后头跟人家解释。聋子喜欢争竞,为此挨过几回不知情人的揍,不改老样。知道聋子情况的人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冲一面冲一面——他们家老爷子顶着满头白发束起一眼角鱼尾纹笑呵呵地老跟你道歉你也受不了。</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小徐媳妇曾经一度想自己代卖啤酒饮料,巴望增加点收入。聋子不答应,说只要他们卖啤酒,他也要卖羊肉串。结果居然也整了铁箱子煞有介事的卖起羊肉串,小徐家卖五毛一串,他卖四毛,明显着跟人家裹乱。小徐媳妇跟他吵,聋子装听不见。如此一段小风波,以聋子爹赔笑道歉各卖各的两家回到原来的势力范围告终。</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小徐的生意很好,与他的勤勉有关。早晨三四点就要跑到牛街选买羊肉,回来腌切穿串忙乎一个白天,晚上出摊儿烤卖,时时到了过半夜儿。他的脸上总挂着疲倦之色,眼珠红红布满血丝。</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聋子的生意不好不坏,虽说他的饮料啤酒比别处贵五毛钱,人们懒得多走几步去街对面的商店,认了。</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小徐的摊子让一伙东北人挤过,好多东北人坐下又吃又喝不掏钱,不给烤还不成,小徐为此搬了地方。一个东北小伙儿带着三天一换五天一换的女孩儿填补小徐走后的空白,味道不好,吃过一两次后人们又追随小徐走了,晾着东北小伙儿瞪眼儿搓手。聋子还卖他的啤酒饮料,生意大不如前,添加香烟弥补亏空改良,越改越凉。东北小伙儿自卖啤酒,聋子过去理论,挨了一刀扎胳膊上,聋子不去医院捂着胳膊去了派出所。东北小伙儿被连撅带踹塞进大屁股桑塔纳的后箱,判了一年。小市场门口算是消停了。</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羊肉串摊没了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大概是二十多天。聋子的销售形势一日不似一日——放了炮的车带——见瘪,白绷带吊着胳膊形单影只的聋子,颇有些英雄末路有今儿没明儿要黄摊子的莫不丢,为此聋子想起了拯救——三番五次跑小徐处去找,回不回来对小徐不大要紧,拿小徐自己的话说,大老远跑北京挣吃喝,哪儿全一样!</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架不住聋子总请,小徐脸儿热,回了老地方经营,聋子是小板凳安靠背得了倚,从此过了一段幸福生活。</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再后来城管出现了,小徐被抄了两回,路边烧烤必须进店经营,小徐在不远处租了一间门脸,肉串也从五毛变成了一块。聋子回家消停了一阵改为白天给方圆左近送桶装水,夜里去长途车站挎筐兜售饮料。</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如今小徐的店儿又搬了家,招牌还叫个小徐烧烤。他最小的孩子——那个男娃上了初中,塔梃儿似的,不似原来总是溜眼边儿看人,写完作业,瞧有客人进店,也能帮着忙不过来的小徐招乎招乎,时不常开个小玩笑。聋子的儿子与小徐的小子差不多大小,帮他爸爸推装了桶装水的三轮上坡,喝叱起聋子来瓮声瓮气。</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羊肉串这东西是个馋物,越吃越想吃,不吃的人看都不看。我是因为一个哥们爱上这东西的。恰好我的楼下有一间东北人经营的串儿店,坐店经营肉串为主,杂以煮花生毛豆拌豆腐丝之类的小凉菜和砂锅手擀面,每天晚上开门儿,白天关着,能经营到夜里三四点,天儿越热生意越好。</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有老宅子的时候我焊过一个烤羊肉的盒子,只用过一次,去野三坡一家人围着铁盒子团坐打趣等着手慢脚乱的我烤给他们。第一波次完成时候我一边学着人家吆喝一边想:假若以后失了业,为了活着,保不齐我也挤烤串行里干干。铁盒子怎么拉过去怎么给拉回来,过后一直扔在三楼露台。我妈特意找一块塑料布盖起来防备雨淋生锈。收拾旧物件搬家,给收废品的小贩往出拎,盒子里还有未燃尽的炭块儿。</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以我的吃喝经验来看,北京所售卖的羊肉串大体分三大类,一是北京人嘴里所谓“自攒儿”的,就是沿袭当初北京青年练摊儿起家不断经过改良精进的那一路,一是新疆正宗收拾得利落水光觐见入京的那一路,一是依洋法儿刷烧烤酱竖起来在烤箱里转着烤现吃现片的那一路。不管那路,卖得都挺火,好这一口儿的人自动归堆儿。四环路看丹桥下有一个羊肉串摊子北京著名,好多白领儿夜里打车赶去吃。车公庄北路乌鲁木齐驻京办中以红柳做签的羊肉串也很地道。借用一个爱极了羊肉串哥哥的话:你要是早晨尿尿没羊肉味儿就别跟我说头一天吃烤串儿喝的酒,听见没有?</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不管是保持手工操作街边儿的小摊儿还是大工业化生产撕开包装炸了装盘卖的大馆子,羊肉串已经深嵌进北京人的生活,离了,总有不适的平板感。既然打了很久今后还要打下去活着的旌旗多雨露,北方人又没有蛤田虾渚做背景的口头福,那么,羊肉串是不是可以看做是缝补断续山峦的人烟我说不准,可把之比作北京人襟带山川之间有滋味的青烟环佩,我想反对的人大概不是很多。襟带山川、羊肉串儿、青烟环佩,呵呵,一个有意思的注释。</font></p> <span style="font-family: 楷体_GB2312;"><font size="5"><span style="font-weight: bold;">60年代初我</span></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楷体_GB2312;"><font size="5"><span style="font-weight: bold;">在东安市场里</span></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楷体_GB2312;"><font size="5"><span style="font-weight: bold;">吃过,铁钎子穿的。</span></font></span> 读飞哥好友的美文让我想起我和大姐在家尝试着用猪肉穿串子在煤气火家烤“羊肉串”的趣事,大街卖的太好吃了!可惜现在很多的摊子烤不出那种纯正的新疆原味了... <p>拜读。想补说一点:烤羊肉串,在京城早就有。本人60年代初吃过。那时是清真馆子里卖,不上街。吃也摆谱,做也精致。宽韭菜叶样的签子,有彩色把儿。装盘上桌;刷汁、撒芝麻。用筷子撸下,品尝。没孜然。无现时之豪爽潇洒直接。</p> <p>一说羊肉串就不免想起了陈佩斯的小品:)</p>
<p>好文章~~~</p> <p>北京八十年代就有了。改革开放以后。</p>
<p>三毛一串儿。</p>
<p>饭馆儿外卖的也有电烤的。肉特别好。</p> 83年光明百货商场前面,新疆的,2毛一串。那哥们叫买买提 <p>当时是铁钎子,后来改车条了</p>
<p>楼主从哪儿转的帖?写的不对路子</p> 南礼士路头条早先有一家生意特火,后来给判了,据说是用罂粟壳泡羊肉。 我第一次吃羊肉串是84还是85年,王大人胡同西口,副食店门前,2个新疆人烤的。那时候头一回知道孜然。第2次吃是在苏联大使馆南边小庙。也是新疆人。小庙80年代也是副食店占用。如今簋街路北还能看见庙门,药王庙。90年搬到劲松后,我们门口有2个大姐,北京人。其中一个肿眼泡子。在邮局门口摆摊。那时代城管好像还叫市容,没少被抄。但是烤得好,好吃的帮他看着。 但是最终还是抗不住,跑劲松电影院边上开了烧烤店。后来不知所终。 对对对。自行车条。 <p>哈哈我又漏怯了,飞哥的文章好文章!</p> 那一年,记得去野三坡,(过了铁桥那个小镇)桥头也有羊肉串,据说是真正羊肉,一吃,的确是,咬不动,真叫膻,旁边就是死羊,您要哪就割哪,旁边摆一个卡带录音机。唱一首5分钱,我把啤酒喝了,羊肉串死活没咽下去,不过门头沟风味(河北边上)的流行歌曲,还是至今很留恋的----因为是和朋友们一起去的,而朋友现在哪里?我找不到了。。。。。。 记得是上小学时80年代,和老爸去甘家口百万庄市场附近 西口 新疆人摆摊卖的两毛一串 围一圈人看听吆喝 有点儿意思 要了一串儿尝尝8错...... 我家在山东。小学时侯路口拐角处有一大叔架架子烤肉串,两毛一串,可怜小孩手里没钱,每当放学路过那儿心里总是纠结不已,怕抵挡不住那烟熏火燎的诱惑,于是就求老妈买上两串,坐后座上几口下去,嘴里的余香让人难忘。有一回,学校组织春游,那位大叔瞅准机会,把价格降到5分钱一串,摊子顿时给小屁孩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我们没钱的只有眼巴巴瞅着人家打牙祭,想方设法从别人手里蹭他个一串半串,那种无奈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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