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庙会
<p align="center"><b>记忆中的庙会</b></p>
<p><b> </b></p>
<p>旧时北京有太多的庙会,粗略统计,竟有四五十个之多,按年举办的,按月举办的,各区各县,各种形式,嗬,纷纷纭纭,熙熙攘攘,此去彼来,连镳接踵。好吃的、好玩的、好听的、好看的让您享受不尽、激情不止、应对不暇,疲惫不堪,刚刚赶完某个庙会的人都往往议论一番、回味一番,甚至是责备痛骂一番、不管有无收获,也无论有无疲劳,又有庙会开张了,于是又抖擞精神,打点行头乐此不疲地去凑热闹。</p>
<p><b>追寻历史的踪迹</b></p>
<p>北京地区最有影响的庙会非妙峰山莫属了,一是其历史,一是其规模,一是其影响,俗语说:“妙峰山的娘娘,照远不照近”, 旧时,每逢农历四月初一至十五,开山半月,京津冀善男信女不舍昼夜来此朝山进香,分别由三家店(分经仰岭十八盘和军庄两道)、大觉寺、聂各庄、北安河五条进山道,“人烟辐凑,车马喧阗”,“香火之盛,实可甲于天下”。我曾有幸目睹清无名氏绘制的《妙峰山进香图》,感受只能用两字概括——“震撼”!图中描绘夜间各路进山香客朝进妙峰山的情景,真个是磨踵擦肩,熙熙攘攘,灯笼火把如璀璨银河。使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什么是太平盛世。为此,我询问北京上年纪老人,他们都给予肯定,而且都兴趣盎然说个没完没了,似乎妙峰山庙会之盛大,足以令他们引以为豪。文革中,恰好大觉寺后寨尔峪的西山林场归属北京新华印刷厂,我陪同厂篮球队在林场劳动集训,一个周末相约几个好友重取中道上妙峰山。凌晨四时出发,过三百六十胳臂肘,攀登近千米海拔的西大梁,经五道岭,萝卜地,就可看到青螺耸翠的妙峰山顶。沿途我看到了几处种植的玫瑰花,也寻找到几处茶棚的遗址,所谓遗址都是我自家的判断,无非是令人伤感的残垣断壁和令人喜悦的“满井”清泉。我们下山后在涧沟村前水井处汲水痛饮,紧接着再盘旋而上,一鼓作气登上峰顶。山上的碧霞元君祠已经全部倾圮,有一石塔,早就有塔无刹了,峰顶巨石犹存,几棵高大的松树迎着山风呼啸着。</p>
<p>前年“五一”期间,自己又去妙峰山一次,碧霞元君祠已经全部修复了,闳规崇构,焕然一新,游人如织,香烟缭绕。最有趣的是免费为游人施粥,使老人想起旧时粥茶老会的传统。我问供粥的工作人员:“供粥的开支是哪家文会的善举啊?”他们笑着说:“是我们乡镇给大家提供的。”过去当地人称妙峰山庙会为“庙秋”,意思是开庙如秋收,乃发财致富好机会。现在他们依然回忆着昔日庙会给他们带来的财运,不过更大的财路不再依靠“娘娘”了,其来源是经济作物,这里除了生产久负盛名的玫瑰油以外,近年其樱桃的收益更火得不行。妙峰山下樱桃沟的樱桃世界闻名,个头大小跟油桃差不多,据说一斤标价已经攀升到200多元了,即使北京市民也很少有人享有此等口福。</p>
<p> <b> </b><b>翻检儿时的记忆</b></p>
<p>小时候,鄙人每年不落空是蟠桃宫庙会。蟠桃宫又名太平宫,全名为“护国太平蟠桃宫”,坐落在外城东便门内。相传该庙建于明末,圮废后,于清代康熙元年(1662年)敕工部尚书吴达礼重建。庙坐南朝北,山门之前即临护城河。相传农历三月初三系西王母娘娘得道之日,她老人家要举行蟠桃盛会,于是,每年三月初一到初三,办三天庙会。由于游人太多,后改为初一到初五。一直到六十年代初,蟠桃宫庙会年年人山人海,最开始是沿着护城河,卖东西的摊棚及演杂技的围幛栉次鳞比绵延到哈德门。有一段时间——大约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北京城要建立水上航运,东便门护城河拓宽深挖,此项工程不仅没影响每年的庙会,反而为庙会增添了许多景致。三月三,是游人踏青时节,蟠桃宫庙会临通惠河、内外护城河,人们除了购物、求香之外就是要看景,水面宽阔了,更有看头了。逢庙会时,进出东便门都拥挤不堪,东便门外鸭子嘴一条街的买卖店铺也被带热。后来修建北京火车站,改变了东便门护城河水道,庙会又一度向南展开,直到雷震口、白桥、广渠门方向,庙会和那边的小市相连接,平添了许多商业氛围。</p>
<p>庙会期间,我们则根本没有心思去上学,放了学也没有心思回家,背着书包就窜到庙会了。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百思也不得其解的问题是:蟠桃宫是那样狭小,而庙会却是那样规模盛大。吸引我的不在于庙会上各式各样食品,而是琳琅满目的玩具,自己最喜欢买那里的竹刀、竹剑,我不太喜欢木制刀剑,尽管那些木制刀剑表面涂有银漆,亮光闪闪,且又泥金敷彩,花里胡哨,实际不结实、不实用,不敢大力挥舞,更不能进行斩劈,稍用力或就掉漆或刀把活动了,不如素竹制作的刀剑结实。每当我高速挥舞竹刀,轻易将路边野草斩削一平,甚至可以将拇指粗的小椿树砍断时,感觉好极了,心里颇有点不惧强敌在,仗剑走天涯的感觉, 有一年也买过一把手枪,铁制的,可以打砸炮,喜欢的不得了,晚上睡觉也必须抱着。</p>
<p>著名北京民俗学家常人春先生在他的《北京旧闻丛书》中说蟠桃宫庙会:“最能引人入胜的是太狮、少狮,竟然临河献艺,做探水之势,博得此起彼伏的掌声。”他可能不知道,他所说的乃北京地区“二闸狮子”的特色,原来北京的花会,“各村有各村的绝招”,比如大有庄的五虎棍,高丽营的十不闲,天桥的中幡等等。传说清光绪年间,一次走会,二闸的狮子赢得观众阵阵喝彩,扮演黄狮头的是善捕营的陈姓兵勇,他眼睛近视,表演中一不小心掉入水中,蓝狮子毫不犹豫,也立刻随着跳到河里。他们竟然在水里继续表演。岸上观众惊呼“狮子会凫水了!”从此,二闸的狮子出了名,在水中和水边嬉戏也成为他们的拿手好戏,除此之外,不论太狮、少狮,二闸的狮子脖子上戴的铃铛都是钢制的铃铛。“二闸的狮子钢铃铛”,也为京城所少见。蟠桃宫离二闸不远,东便门又在二闸之上,蟠桃宫庙会,二闸的狮子是不可或缺的。我们住在城郊的孩子,都愿意赶会凑热闹,我从小也喜欢走高跷、舞狮子等,我感觉高跷要求个人技术更难些,小时在家里自己找木头做付小高跷,绑在小腿上——关键是一定要绑紧,就可以先沿着墙跟练习了站立行走,再练“朝天凳”“摔叉”等等。耍狮子更多要的是配合,我个子小,身体灵巧,天生是舞狮子头的。后来自己有幸参加国庆十年大庆文艺大军狮子队,白天游行表演是简单按套路进行,晚会时我们的狮子舞成为天安门广场上各个单位争相邀请、最受欢迎的节目,我们就把二闸狮子一些绝活中亮了出来,每到某个单位的圈子中表演,皆观众如堵、掌声如雷,结果一夜就没失闲儿,那兴奋劲儿就甭提了。那天夜里有小雨,回家一看衣服全让狮子的道具染成花瓜了。</p>
<p>我一直认为蟠桃宫是不会被拆除的,本来他占地面很小,狭小的两进院落,不足三亩地面,门楼也很小,要是没有外面墙上的琉璃字,就和普通人家院落没啥区别。后来不知为啥给扫平了,据说是建东便门立交桥时,蟠桃宫位居要冲,只好如何如何。其实,早建的崇文门东大街在蟠桃宫前面,没有冲突可言,广渠门北滨河路稍微靠北,向护城河方向稍做移动也就是了,不过还算手下留情,剩下一块石碑。改天石碑再集中到什么石刻艺术博物馆,蟠桃宫就真的踪迹皆无了。最可惜是蟠桃宫里宝贵的泥塑艺术,那里的泥塑堪称全方位、立体的,且十分精致。西王母娘娘殿内正中供奉娘娘塑像;另有催生、送子、斑疹、痘疹、天仙、天后、斗姆、眼光娘娘塑像。像前饰以纸扎的葫芦、葡萄,并衬上绿叶,极为美观。两旁还塑有占满整个殿堂上部空间的二十八星宿及仙山。使人进得殿来目不暇接,仰视两旁“少游洞中千秋草,玉京山上万年桃”的对联,仿佛置身神仙洞府,这样的雕塑形式在北京地区极为罕见。</p>
<p><b>体验淘书的乐趣</b></p>
<p>也可能是出于自己喜欢舞文弄墨的缘故吧。长大后我最感兴趣的庙会当属厂甸庙会,其庙会正当春节过后,与厂甸相邻的南北新华街,东西琉璃厂直到南面的大小沙土园联成一片,成为北京市民春节消闲购物的好去处。给我印象最深的当属“海王村”,父亲最早带我在这里挑选字画,解放后北京很多居民家已经不愿再挂字画了,我父亲仍然不计别人议论,在家中选挂字画。我家是狭小的两间平房,经常在外屋一进门对面墙上布置为“中堂”,中间有一副署名“津里草衣黄山寿”的画就是在厂甸选购的,记得那是一副绢本画,画面李铁拐背着葫芦与曹国舅相依在松树旁,李铁拐眼睛画的格外大,我走到哪里他都瞪着我,让我有些惧怕。厂甸庙会时,那里的字画真的好便宜,一堆一堆的,两三元一副,我喜欢站在画摊上,等着看人家展开画面那一刻:长长的卷首被慢慢打开了,里面是什么啊,我充满神秘感。我也喜欢看老先生翻阅线装书,总觉得能看线装书的人一定很有学问,也一定很封建。确实那时逛厂甸还不难遇到留着辫子的老先生,封建不封建可不敢说,反正不入时。1963年厂甸庙会可能是文革前最后一次庙会了,正赶上我高一寒假,与同学一起去的,三年自然灾害过去,那届庙会盛大热闹,同学问我为什么叫厂甸庙会,我特意领他到街旁找到有厂甸字样的牌子指给他看。现在回想起来,此举也不得要领,解释了厂甸,并没解释庙会,厂甸称庙会据说早先也是名副其实的,有吕祖阁、火神庙等,在那里可以求签、看“火判”等,不过,我始终没有见到,抑或是当我记事儿时,早已不复存在了。我们对挂满墙的风筝大感兴趣,凑钱买个大沙燕风筝回来,放飞时小线打上蜡,线轴上的线都放尽了,中午吃饭时把风筝栓在树上,吃过饭那风筝还在高空来回悠荡……</p>
<p>新世纪初厂甸庙会恢复了,海王村书市也恢复了,那里仍然是令我流连驻足的地方,我钻入人群中,在故纸堆里翻翻捡捡,特别是中国书店、古籍书店把积压的陈年老货抛了出来,书一上架,读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争先恐后抢着把一堆堆书搂抱到自己怀中,然后再一本一本挑。我往往一连几天去那里的书市,每天一大早就去,为的是淘得好书,下午了,已经囊空如洗了,才悻悻而归。背着一捆捆沉重的书,买公交汽车票的钱都没有了,只好步行,伴听着街面上“晚报”“晚报”的叫喊,匆匆赶往回家的路。没想到,七、八年前在那里买的书,现在都升值了,老书贵,线装书更贵,举个例子吧,北京古籍出版社1979年3月据清康熙29年影翠轩刻本影印的线装《百城烟水》当时不过十几元,现在网上最低也要卖五百元以上了。</p>
<p> <b> </b><b>奏响时代的篇章</b><b></b></p>
<p>改革开放以后,北京办起的第一个庙会当是地坛庙会。为什么不说是“恢复”了地坛庙会?因为地坛历史上本来就没有过庙会,当然不好说“恢复”二字。1984年东城区人民政府决定恢复庙会这一传统民间活动,为了丰富北京市民及海内外旅游者春节期间的文化生活,庙会确定接待条件好、环境容量大的地坛公园举办。第一届地坛春节文化庙会在1985年春节期间正式推出,由东城区文化馆组织实施,这种既古老又具有青春活力、既传统又带现代色彩、既突出节日氛围又有鲜明文化特色的活动形式一出现,就受到了北京市民和海内外旅游者的欢迎。以前北京的庙会基本是群众沿着某一种习俗,自发形成的,改革开放后北京的庙会基本由地方政府组织领导。地坛庙会一开始也存在阻力,包括来自“左”的思想干扰,据说第一届庙会牌楼的设计是由军艺美工师郭大有设计的,以黄、红、蓝、白色块作为民族传统的象征,上级文化部门就曾提出质疑,园林部门也担心庙会活动影响公园林木的正常生长,不过最终庙会组织领导者坚持传统,扬长避短,积极努力解决想到的、想不到的各种困难,使庙会收到了很好效果。西门牌楼高大雄伟壮观,是根据清代乾隆时所建式样重新修建的,建设规模居北京市牌楼之最,绿色的琉璃瓦面,绘以单凤图,双凤图和牡丹图案,正面中心有地坛二字,背面核心有广厚街字样,是地坛公园的主要景点之一。庙会安排的年货,祭地,娱乐节目等相得益彰,已经形成专门特色。庙会联系群众文艺队伍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当时,天桥八大怪有的还在世,有的子女在世,给予了大力支持。中幡表演,是老北京人自文革后第一次目睹了如此精湛、如此纯正的天桥艺术。很多艺术家也积极支持,像侯宝林先生亲临指导,亲自出马帮助联系。群众书法、绘画等文化组织也积极参与,当时北京的一些著名书画家亲临现场,作书、作画,而且价格十分低廉。我家现在收藏的赵家熹、蒋之、王一新、学芳等人的书法、马云、孙菊生、王静如等人的绘画都是在地坛庙会得到的。</p>
<p>由于是文革后北京第一次庙会,受到北京民众热烈欢迎,初一到初八创下了游人120万人次的记录,许多国家领导人庙会期间也亲自到地坛享受与民同乐的滋味。庙会也培养锻炼了干部队伍,他们有的成了市、区领导,有的到中央工作,有的被全国各地请去组织当地庙会或大型群众活动。</p>
<p>旧时的庙会是人们集旅游、购物、娱乐、艺术展示、宗教宣传、百姓相亲等于一体的民间经济文化活动,他对于沟通行业、地域、官民间的界限,创造社会和谐稳定及经济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尤其北京地区的庙会,天子脚下、五行八作聚集在一起,在历史上留下不少佳话。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迅猛发展,商业、交通、文教、通讯等等日新月异。北京地区有商场、超市等大卖场700多个,遍布城乡各个角落;北京现在有展馆几十个,每年举办各类展览会250多个,全国性会展50%在北京举办,2008年会展业收入达105亿元人民币;剧场、体育场、影院、游乐场各项文娱体育活动场所随处可见,仅体育场(馆)就有6000多,文艺演出仅2006年就一万一千多场次;北京有登记的公园一百七十多个,博物馆(所)一百五六十处,近年来,每年春节黄金周旅游人数都在二百万以上人次……传统庙会的前途,传统庙会的意义和作用又将如何呢?</p>
<p>改革开放后,我也饶有兴趣去过不少“庙会”,在地坛庙会上,曾与北京书画界名人相识;在白云观庙会上曾带领外地亲友品尝北京风味食品;在龙潭湖庙会上曾与围棋界名人对弈;在莲花池庙会上我曾收藏了自己需要的民间工艺品。这些将会一一纳入我一生珍贵的回忆。外国有庙会吗?据说也有,洋庙会有人说是嘉年华,最早可以追溯到1294年的威尼斯的民间狂欢活动,嘉年华是英文单词是Carnival,是源于《圣经》故事:说有一个魔鬼把耶稣困在旷野里,40天没有给耶稣吃东西,耶稣虽然饥饿,却没有接受魔鬼的诱惑。后来,为了纪念耶稣在这40天中的荒野禁食,信徒们就把每年复活节前的40天时间作为自己斋戒及忏悔的日子,在斋期前的一周或半周内,人们会纵情欢乐。看来也有宗教成分。我感觉,人属群居,就不能没有交流;人有活力,就不能没有自由,而大千世界是那样变幻莫测,人类的需求是那样异彩纷呈,广大百姓的释放与交流就是全社会的释放与交流,就需要活动空间,就需要各种各样的空间,不关其形式新,还是形式旧,恐怕这就是“庙会”的永恒需要。</p> 仔细读了~~~~~顶一下 就地坛去过············其它的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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