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中的馄饨挑儿-文字北京-服务器里的北京 - 老北京网

草长鹰飞 发表于 2008-3-5 18:35:00

醉梦中的馄饨挑儿

别人我不知道，仅我自己来说，酒后总要吃点儿东西犒劳一下不堪重负的胃口。本来嘛，谁都不是铁打的，一味死灌，清汤寡水没有丁点儿干货，日子久了，胃口也不会傻到给嘛收嘛无丝毫怨言，把孤单单自己往活雷锋的绝路上领的程度。心肝脾胃肾，都有自己的思想，精着呢，对它们稍微不好一点儿，立码儿就会给你个样儿瞧瞧。譬如说花钱吧，兜里揣着大把的票子，花之前最好开个小会，争得心的同意，否则，到现场，它真给你疼；肝是慢性子，不多说少道，平时，要紧的关口——假设说街口遇到流氓吧——颤成一片山花烂漫，大腿跟肝最好，一个学校出来的，看到肝颤，无论如何也要表达一下同仇敌忾，一起哆嗦，裆下的新裤子倒霉，穿着就被洗了头一水；都在一个宿舍里住着，胃是老大，属于小领导阶层，嘴里的舌头，牙床子上的牙，包括腮帮子上贴的肌肉，都属它管，蒜茸菠菜中的菠菜生命力旺盛，从水台往炒锅里走的时候，偶尔也会再长点儿根，舌头和牙不能干看着不言语，切下来吐出去没二话，份内的事情；米饭碗里的砂子好心，穿过多少层淘洗手的铁丝网溜入饭锅，实现自己要给胃大人帮忙消化的理想，那也不成，一样吐；为此砂砾们很不乐意：炒糊的花椒能进去，我们不能，出去问问鸭子和鸡，访一访，说说，为什么？？    基于这样一种生活的认识，我得出一个结论：胃、女人、五岁之前的小孩子差不多一样，属于天底下比较难伺候的，无论怎么着，不能起急。    年轻的时候不懂人事，没少受罪。出差，总觉得胃是跟咱一道出来的，再不乐意，也应该给点儿面子。白酒，啤酒，黄酒，给什么都接着。最开始不大言语，林黛玉一般躲在角落里抹泪，一抽一抽小声倾诉酸楚；看到你没动静，鲁智深打山门，往疼的境界里死捶，捶一阵停一会儿；没动静，好，梁红玉擂鼓战金兵；还不拿门卫当干部，成，小子，有种，变个画家给你瞧瞧，红黄蓝白黑，五色杂陈，大地上尽情涂抹——怎么进去的怎么给我出来；乖了一阵儿，好了伤疤忘了疼，豪横，是个英雄，有慷慨就义的倾向，好日子不当好日子过嘛不是，谁也别拉着，索性破罐子破摔，真当个网兜也没人小瞧。    胃大人一根筋，改主意立志要当个网兜，死心塌地往饥寒交迫的深沟里出溜，带着我。泥儿捏的都有个土性，遑论胃还有那么多铁杆帮着做事情出主意呢。哄吧，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低声下气做人，老老实实吃饭，严格把好质量关——生冷硬不能入口、烫荤腥严禁入内，外敷热毛巾和软手掌，内服中西医成药蜜丸，借了崇祯皇帝的绳子，挖了珍妃的深井，预备着，或许到时候用得上。夹着尾巴的低调做人拯救了我，知错就改的好品行挽狂澜于既倒，我，活了过来。    遭蛇咬的经历告诫我出门遇到酒的井绳也要小心，虽然我知道井绳其实没有牙齿。胃老兄的心胸瓮阔，倒酒的时候，最好打个底子，罐儿里养蛐蛐您还要夯个三合土不是？酱牛肉、拌腐竹，多少垫补一点儿，盖房子要打好基础，不学建筑的也懂这个道理。然后呢，试着步来，白酒的杯子小，顺着瓮口倒入点儿，看看——嚯，满顺畅，舌头—喉咙—食道，一路凯歌，到了瓮底儿，温暖舒适安逸氤氲开来；再来点儿，温度继续上升，神清目爽；再来，舌头首先抗议，说都不会话；又来，身子骨也不愿意闲着吃干饭，冒汗，汗出如浆；筷子已经感觉到脱岗太久，于是叫着手一道逡巡于杯盘狼藉的城垣之上；花生米搂着剑南跳舞看见了春；香酥鸭拨开茅台的草丛也看见了，双方交上了火，胃老爷瓮阔的‘瓮’暂时变成了瓮城的‘瓮’。刀枪剑戟，流矢弩丸，全来到；袖手旁观不符合国人的伦理观念，走水的时候需要消防队，烧连了片，对饮的朋友要遭殃。凉啤酒的干活，一杯解心火，二杯结新欢，三杯四杯入了肚，面生琰色，满口唶声，山脚数枝梅，临风独自开，惟有酒瓶最相惜，殷勤更向空中吹。    服务员一次一次的上酒，酒桌四周踩出了一道深沟，眼看就要没顶，小姑娘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迟疑着要哭。走吧，走吧，别等天亮，现在就出发！！收拾铠甲仪仗，攀上大街，融入主流社会，与朋友挥手告别的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往人道儿上走。    到家门口，摸摸手机，在，摸摸钱包，在，摸摸自己，在，整理一下衣裤，顺便把脸上的笑容往颧骨上推推，一~~二~~三~~~，推门就进，没事儿人儿一样。门框和房子都晃，晃去，不理他，媳妇和孩儿们的脸都黑，黑去，不理他。    洗漱已毕，躺在亲爱的床上，幸福的花瓣弥漫过来埋葬我。    半夜，饥饿的小鬼把我推醒，颠三倒四折饼。我要的不多，来碗馄饨吧，一碗馄饨足够。    馄饨挑儿，支在小街旁，路灯昏黄，半人多高的小炉子上煮着翻滚的高汤，见白茬的小案板、小凳子，小柜子带抽屉，金黄的虾皮，脆生的冬菜，水灵的香菜、韭菜末，紫菜、细盐、味精、香油的柱状小瓶子，酱油的方形小瓶子，掌柜的守着葱姜蒜料酒和好的肉馅儿盆儿，包完的元宝一般半透明的馄饨，下锅，小勺子推推，立刻有了生命，宽大的裙边儿温润舒展，随着水泡一同翻滚。蓝边儿碗，一碗七八只，调料自己搁，喜欢什么多放，汤管够，随时添。咬开每一个馄饨，一汪油，烫，擓在小勺里吹着吃，白色的水汽扑脸，汤浓而不厌。“馄饨哎~~，开锅就捞的大馄饨哎~~”掌柜的吆喝声穿透了黑夜与小巷，悠远绵长、、、、、、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穿好衣服走出家门踅摸了一家干净的摊子前要了一碗馄饨，筷子扒拉扒拉，小巧如松子仁的馅儿大约是个象征，标明片儿汤与馄饨不是一家子，闻了闻，腥，照样付了钱，倒给了蹲在路旁不敢近前等待施舍的狗狗，拍拍巴掌，走人！！

掌柜发表于 2008-3-5 18:49:00

好文,北京人骨子里的那种洒脱

老盘子 发表于 2008-3-5 18:57:00

哈哈哈！您又想瞎了心了！路边混沌不如叫片汤，汤是刷锅水，纸末子和血脖儿馅。我半夜酒醒一般都是想喝茶，爬起来沏碗儿茶喝！上初中时候，我们家附近一国营饭馆，门口支着灶，大锅里有个铁篓子，里面一般都是一个整鸡和一个大肘子，小开着锅，为是要汤，混沌那当儿已经馅小多了，但起码还是猪肉大葱，佐料齐全，还给胡椒面，冬天骑车路过总要喝碗再回家！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3-5 19:12:39编辑过]

asd6391 发表于 2008-3-6 16:54:00

好文

一张回程票 发表于 2008-3-7 10:31:00

好文！顶！

老猪871 发表于 2008-3-9 18:35:00

回复：（一张回程票）好文！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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