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琐忆昔话 发表于 2008-2-20 13:55:00

1949年來台满族老人口述历史

<h2>1949年來台满族老人口述历史</h2><div class="t_msgfont" id="postmessage_48175">从「穿皇孝」谈起:吴云鹏<br/>穿皇孝<br/>我生于清光绪三十年(甲辰)三月(午辰)初二(壬午);在光绪皇上驾崩的时候,有些事,我还记得。就以光绪的死说罢,家里的人,和常到我家来的人,都讲穿皇孝这回事;所以穿皇孝这句话,我记住了。当时我祇记得穿皇孝这句话;皇上是谁,我不知道,皇上是干甚么的,我也不知道。<br/>穿皇孝,我们一家人,并不像在我爷爷死的时候,都穿上『孝衫子』。按『孝衫子』,乃是用粗白棉布,缝制的简单孝服。查吾乡穿孝,无论<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2%FA%C8%CB">满人</span>汉人,都穿粗白棉布孝服,没有披麻布的;因吾乡没有麻布。不过<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2%FA%C8%CB">满人</span>男人穿孝,帽子上不缝白布;女人则戴个约二寸半宽的『孝圈』。汉人,帽子上钉上白布,妇女则戴孝帽子。<br/>穿皇孝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和吾乡的人,无论满汉,都未穿孝服。据我知道:所谓的穿皇孝,就是在一百天以内,男人不准剃头。--那时的男人,都有辫子;辫子在头顶上,约占全部头发二分之一。我的辫子,在我十五岁那年才剪掉。--剃头,就是把辫顶周围的短发剃掉;寻常每月剃一次。我小时候,最怕剃头;因为家里的人,剃头的技术不佳,刀子也不快,洗发时也不知用胰子(肥皂)水润滑,剃起来,其疼无比;几乎要疼出眼泪来。<br/>皇上死了以后,我家和吾乡穿皇孝的男人,在一百天以内,不准剃头。如果不遵守,官家察到了,还要处罚。<br/>记得住在我们屯子东头的刘太太,约有三十多岁,个子高高的,小脚;我们小孩们,都叫她刘大姑,她常到吾家来『串门』。记得有一天她来了,坐在我们上屋南炕上,就跟我母亲们闲谈,也讲穿皇孝的事。我听她说,某地方,有某某人,因为在穿皇孝期间,竟剃了头;被官家察到了,抓去,用火烤他的剃光的头部。同时,她说了很多罚法,我都记不得了。她所讲的,是事实抑或谣言,我就不知道了。<br/>穿皇孝时,我记得的第二件事,就是过年不准贴『对子』。『对子』,就是春联。吾乡习惯,不论满汉人家,过新年时,在除夕之前,家家都在大门、房门、仓房、碾房,甚至马房猪圈都贴上用红纸写成黑字(金字写的很少)的春联,名曰『对子』。<br/>至于城里的大小衙门,如何穿皇孝,当时及以后,我没听到有人谈过。<br/>宣统皇上<br/>光绪皇上死了,有没有新皇上呢?新皇上是谁?我好像未听到有人讲。大概是在宣统元年,在过年的时候,我家买一张小『洋画』,(所谓的洋画,乃是与旧武木版印的老画之对称。)贴在上屋门旁。那张洋画,祇有三个人;一男一女站在后边,都是穿着花衣(吾乡把朝服,名曰花衣),男的戴着红缨帽,红顶子。中央坐着一个小孩,也穿着花衣,戴着红顶子的红缨帽,怪体面的。对着画,家里人就讲啦:「这个小孩,是宣统,就是新皇上;他才三岁。后边站着的,是摄政王夫妇。」(家人们把摄字念成ㄋ一ㄝˋ音)在洋画上的宣统,虽然是三岁的小孩,看起来笑容可掬,十分庄重。<br/>恰巧我的二弟,那时也是三岁。我就跟我母亲说:「讷讷(读ㄋㄛ音)--吾乡那时的满人,把母亲都叫讷讷--把鸿云(我二弟出生后,在『旗下』上『档子』的名字)也叫宣统。」我母亲听了,祇说一声:「扯淡!」也没再解释。自从看到那张洋画以后,我才知道新的皇上叫宣统。至于宣统乃是新皇上的年号,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br/>宣统皇上的逊位<br/>在宣统皇上逊位之前,吾家于过年时,不知是那一年,又买一张小洋画,贴在上屋门内侧上边,(老式木版画,都贴在屋里墙上;年年换新的),约有二尺长,一尺多高;上面印着五个穿花衣(吾乡那时把朝服,叫花衣)的老头,也都戴着红缨帽,红顶子;家里的人,知道是京里的大官,不知是些甚么官。那年正月,我五姑的二儿子,我叫他徐二哥,约长于我十二岁;他曾在吉林省城内的满蒙学堂读过书。他到吾家来拜年;他曾指着画上五个坐着的老头说:「中间的是庆亲王,他左边的是张之洞,再左边的是袁世凯;他右边的是李鸿章,再右边的是那桐。」因为我徐家二表哥曾在满蒙学堂念过书,所以他能指出那五个老头的姓名。从那天起,那五个老头的姓名,至今未忘。至于满蒙学堂,大概跟大清帝国的灭亡同时停办了。民国四年,我初入私塾读书,就没听说有满蒙学堂这个名字。<br/>我的家虽距吉林省城四十五里,因为没有报纸,也看不见告示,对于国家大事,除去传闻而外,知道的很少。在宣统逊位的前后,我就没听到有人讲这回事。有一天,不知是如何传来消息:「大清家的天下完了;宣统不当皇上了。」接宣统坐天下的,是衮世凯。于是一家人都指着小洋画说:「就是左边的那个老头,他就是袁世凯。」当时,我家里的人,听到这个坏消息,好像都很愤怒。我记得,我三祖父说这样一句话:「咱们<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2%FA%D6%DE">满洲</span>人,就是人心不齐,……」我四祖母当时对着门上贴的洋画用手指着袁世凯画像说:「就是这个杂种,抢了清家的天下!好,把他的眼睛给抠出来!」地虽然如此骂了一声,但当时并未用剪子抠袁世凯的眼睛。<br/>从那时以后,吾家,甚至吾乡的满洲人,未听说有反对革命的行动。我父亲的堂兄弟们,除应征当兵的外(如挑京兵(羽林军)和充常备军,当时都征满人,不用汉人。)都在家务农,自耕自食,不问国家大事。至于当时一般作大官的满洲人,有没有保皇上的行动,我没听说过。<br/>清亡后几家亲戚们的反应<br/>我伯母的娘家,姓关;距吾家十二里。关家的大舅,书读的不错,对清家天下的灭亡,比较深入。他的意思:<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7%E5%B3%AF">清朝</span>亡了,满洲人不能再受皇恩当差了;为了子孙的出路,乃起迁避至才拓荒的山里,隐遁起来;所以他们兄弟三人,把现有的房子和田地卖了,搬到新开荒的蜂蜜山子去,作避秦的百姓。蜂蜜山子,距吉林省城六百里,就是当时的吉林省蜜山县。当时关家的二舅夫妇未去,说是以后再搬去。后来关家二舅始终未迁,死在老家。几年以后关家的大表哥,曾来吾家一次;我记得他说这样一句话:「天下的老鸹一样黑,那都是一样。」<br/>我的五姑夫姓徐,名德音布,在光宣年间,曾任『跑报』的差事(就是在驿站上,传送重要的奏折和诏命)。民国以后,他曾任吾乡(吉林县第七区)区长;--就是现在的警察分局长--他的二儿子,我的二表哥,在警察教练所毕业以后,当过教习和巡官。--我的五堂叔在警察教练所毕了业,也曾任教习和派出所主管。<br/>我六堂婶母的本家哥哥,杨先生曾任吉林县四乡警察局长;有一次他带着十几名警察巡行时,曾至吾家拜访我三祖父。我三祖父在清朝作过扎头占爷。<br/>我十五岁那年,曾见到和我父亲同时念满洲书的富珠伦乡伯。他的名片上,尚印着『满洲镶红旗佐领』官衔。<br/>我祖母的娘家,有皇封世袭的佐领。鄢家大爷是世袭的佐领。他死了以后,迨长于我一岁的表哥,鄢宝魁二十岁时,也办了世袭佐领的手续,每年可领些俸禄。<br/>距吾家三十里的官地,有魁升字星阶者,姓唐,是清朝的秀才。曾作过县知事和某总办等官。吾乡称他:魁三大人。民国十二年,他曾任吉林省省长。<br/>至若我祖母的亲妹妹,我们称呼她姨奶奶。她的二儿子,和吾乡的云占爷、吉占爷的儿子,都在保定军官学校第五期毕业,也都任军职。总之,一般亲戚们,在民国以后,官差照当,未因清朝逊位,而绝于仕途。一般满人,也没听说有反对民国的行动。<br/>旗务工厂<br/>大概在宣统逊位以后,在吉林省城,设立一个旗务处;顾名思义,大概是办理旗人善后事宜。又听说设立一个旗务工厂。地址:在吉林迎恩门(俗称西门)外五里处的西仓。有乡绅春申五者,姓关,他的侄子关富厚,是我中学同班;曾任旗务工厂厂长。想旗务工厂的设立,在使一般满洲人子弟,学习手艺,转入工业,以谋生活。可是,教子弟学手艺,一般满洲人,对之极为冷淡。我未曾见我的亲戚们,有送子弟入旗务工厂去学手艺的。清末的满洲人,作官的,都教子弟入各种学堂读书。如我的亲姑夫,就是宣统朝时,吉林高等巡警学堂完全科毕业,后任警官。一般农家,任教子弟在家种田,也不去学手艺。<br/>旗生补助费<br/>民国九年,我入吉林私立毓文中学以后,才知道满蒙子弟,在中学大学读书,可领补助费。那时,吉林省没有旗务处了;在省政府内右一个旗蒙科。补助费由旗蒙科发给。中学生,满洲人学生每年补助二十元(哈尔滨中交银行的钞票,折合银圆八角。)<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3%C9%B9%C5">蒙古</span>学生每年补助四十元。据说<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3%C9%B9%C5">蒙古</span>的公产多。读大学的,每年补助一百元。那时,住在吉林的<span class="t_tag" href="tag.php?name=%C3%C9%B9%C5">蒙古</span>人未有读大学者,所以不知补助费是否加倍。领补助费的手续:以我个人来说;我自去我们镶红旗办事处,要一份满人证明书。很巧,我们旗下的办事处,有一位安六爷,是我们亲戚。由他证明,我很顺利的领到证明书。把证明书交到学校,由校方汇转省政府旗蒙科;旗蒙科把所有的补助费,发至学校,由学校转发。以后每年就由学校代领转发,以至毕业。我未读过大学;大学生如何领补助费,我未曾打听。<br/>旗蒙科考送留学生及哈尔滨俄国工业大学学生<br/>我知道的;在民国十一年,由旗蒙科举办考送日本留学生一次。考生资格:旧制中学毕业。(那时吉林省尚无高中),全部官费。名额:四名。那一次吾校十一年班毕同学关正礼、贺万秀考上了。民国十四年,我中学毕业。那年秋天,旗蒙科公布:考取四名满洲学生,送入哈尔滨俄国工业大学读书。预科三年,本科四年,七年毕业,全部官费。当时我正考入吉林邮政局工作不久,我也报名考试。因为我是旗生,为领补助费在旗蒙科有案可查;所以,不用证明书,就准报名。报名以后,旗蒙科科长杨耀珊先生,曾约面谈。会见杨科长那次,仅有我一人。我到杨科长办公室内,老先生很和霭的先教我坐在他对面,然后谈了约有十几分钟,关于我的家世,作简单报告。老先生约有四十多岁,最后勉励我几句话,我就辞出。那次录取四名,由教育厅代考;不幸我没考上。<br/>跟汉人女子结婚<br/>考吾家祖先,至我这一辈,才开始跟汉人结婚。我们的婚姻,并不是因为大清完了,才和汉人结婚;实因吾家日子,逐渐没落,一般满洲人家,不愿跟吾家作亲。又因我岳母,是我外祖母的干女儿;所以两位干姊妹,都甘心情愿的,作这门儿女亲家。所以,在我十二岁那年正月就把婚定了。妻刘敬同女士,与我同岁,小于我八个月。吴刘两家,相距约十五六里。可是,自我们十二岁定婚,至二十一岁结婚拜天地时止,吾夫妻二人向未见过面(完婚以前,也未见过。)。此种情形,实出乎现代男女意想之外。<br/><br/>原載台灣滿族協會期刊&nbsp; &nbsp;滿族文化第五期</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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