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发表的小说,异域烟花 发来这里凑个数
------这些故事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因为我不是他们时代的人,……为了满足众人的心愿,即使虚构又有何相干。1 序幕 只能乘坐二十人的“双水獭”小型飞机,像一个风筝似的在蔚蓝色的天空中飘了一个多小时了,飞机一直向东方飞行,朝着天边那火红的朝霞,向着那些细碎的被早晨的阳光染成金红色的云朵,向着远处天地交接处露出的连绵群山飞去。发动机仍然在单调的轰鸣着,高度却已经开始下降了。此次飞行的目的地,乌吉尔斯克共和国的首都克拉西瓦市已经到了。飞机在克拉西瓦国际机场那凹凸不平的跑道上降落了,由于飞机小,起落架低,那从地面传上来的颠簸就好像直接在屁股上震动,让林野的牙关不由自主的“得得”作响。放眼从飞机椭圆形的舷窗望出去,只见到跑道旁飞速向后掠去的无边的草地,在那平坦的一望无际的丝绒般的绿色上面,在清晨的金红色阳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正在盛开着的是鲜红的罂粟。林野是第一次到乌吉尔斯克共和国,他了解这个国家的情况仅限于国家和首都的名字,在这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国还有这样的一个邻居。他是完成了在卡拉卡尔巴克对格蓝草资源的考察,并了解了在该国建立加工厂的政策后取道乌吉尔斯克回国的。这样走主要是考虑经济的因素,可以节省一大笔经费,同时又可以再见识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格蓝草是一种生长在沙漠地区的植物,从格蓝草中提炼出的格蓝草酸,是一种精细化工工业的原料,用它制作的化妆品可谓价格高昂,在中国凡是生产格蓝草酸的工厂,都是赚得钵满盆满,这还是在中国这样一个竞争如此激烈的地方。最近,国家为了保护环境,禁止了格蓝草的大规模无序采挖,使得许多用格蓝草 做原料的企业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林野凭他多年从事外贸工作的经验,立刻感到赚大钱的机会的来临,他火速办理了签证,前往卡拉卡尔巴克共和国,一个处于地球格蓝草生长带的小国,前去考察该国的格蓝草资源及在该国建立加工厂的可能。然后取道乌吉尔斯克回国。下了飞机,林野提着自己的行李:一个小手提袋,里边是换洗衣服,还有他在卡拉卡尔巴克的步行街上买的几幅画,那是当地的一个著名画家,因为急着要去喝酒,所以让林野拣了个便宜。他大步流星的向机场大楼走去。跟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一样,外国人在进入国境之前都要办理海关手续。在边防检查站他被有礼貌地告知,他需要办理落地签证,因为他是临时决定经由克拉西瓦市转道回国,所以没有办理在该国的过境签证,现在他需要等待签证官的到来,边检办事员已经给签证官打过电话了。林野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等待,他反正不着急,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等他。他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现在时间还很早,才是早上八点多一点儿,昨晚因为要赶早班飞机,加之卡拉卡尔巴克的事情要最后做一了断,他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就是到了现在,他的心思仍然在思索着此行的结果。这个粗壮的汉子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不乏幽默感,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笑容。他穿着随便,不拘小节,对自己无法左右的事采取宽容的洒脱的态度,挥挥手,随它去。可他又是一个各种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他做起事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但当他做的事情受到一些法律规章的约束时,他又会毫不犹豫的用尽各种办法去规避、绕过那项条文,达到自己的目的。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但那并不妨碍他向其他的漂亮女人大献殷勤,而且决不仅仅是逢场作戏。现在,他胡乱穿着一件牛仔布的衬衣,衣服下摆敞开着,满脸都是一夜间长出来的青色的胡茬子,俄罗斯女人认为这样的青色让男人显得性感,他懒散地靠在塑料坐椅上,显露出一副倦容。他此次的考察结果是非常不理想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失败的。虽然说他在卡拉卡尔巴克共和国行程上千公里,直达一个濒临里海的叫做努库斯的小城,那里地处偏远,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中国人。此行让他充分体验到了沙漠中的艰苦生活,看到了那在茫茫沙漠中茁壮生长的蓬勃茂盛的格蓝草。在那一望无际的浩翰的沙漠面前,时间和一切好像都停滞了,你只看到细细的流沙随着沙漠上肆虐的狂风,日以继夜,毫不停顿的、无声的掩埋着、侵噬着人类的文明。但一些植物如格蓝草、芨芨草、红柳等就是偏能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生长,广袤的资源,非常诱人。林野看着眼前的大片的野生植物,不禁想起了吉尔吉斯作家艾特玛托夫的美丽句子:芨芨草丛是半沙漠的美景,在月色和阳光照耀之下闪闪烁烁,宛如虚无缥缈的金色树林,……该国的对外商业政策使得在该国建立加工厂的想法成了泡影,外汇的无法自由带出和兑换,政府部门对企业的横加干涉,使得许多已在该国投资的外商陷入困境,有些已经破产,其中甚至包括韩国“现代”这样的大型企业。下一步该怎么办?卡拉卡尔巴克是肯定不行了。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的国家,这种事儿要慢慢来,用不着太着急,我还就不信了,我在中亚的这几个国家找不到格蓝草。这里明明是格蓝草生长带呀!林野自我安慰的想道。签证官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干净整洁的就像一个新鲜出炉的白面包,周身散发着古龙水的味道。他连声对林野说着对 不起,并很快的给林野签了一个星期的过境签证,告诉林野一周后必须离开,收取了九十美金的签证费。“Good lucky!”那个签证官用英语祝林野好运气,然后马上像蒸发了一样又迅速的消失了。林野走向报关大厅,在大厅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的一堆纸片中翻着,想要找一张英文的报关单,但看来看去竟全都是俄文的,这下可让不懂俄语的他抓了瞎。他环顾周围,想找个什么人来帮帮忙,但除了那个漂亮的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金发女官员外,大厅里已经没有其他旅客了。他只好拿着空白的报关单和自己的护照行李,硬着头皮向海关出口走去。“你好!”林野一着急,干脆用中国话向那个女人打起了招呼。“你好!”林野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会讲中国话!林野后来才知道,由于大批的中国人到这里来做生意,带来了大量的这里急需的商品。以至于这里的人们,有不少都多多少少的会说几句常用的中国话。她帮林野填写了报关单,马马虎虎地盖了放行章,挥手让林野走了。林野道谢后拉开了海关大厅的玻璃门,他踏上了乌吉尔斯克的土地。一群出租车司机立刻围住了林野,七嘴八舌的邀林野乘坐他们的车。他挑了一个会讲英语的司机的车坐了上去。那是一个戴鸭舌帽、留小胡子的家伙,西装倒还穿得整整齐齐。车虽然旧了点儿,但却是一辆德国出产的“奔驰”。“去哪儿?”司机用英语问。“宾馆。”林野也用英语回答,同时向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助手座椅的靠背上。“当然,可是哪个宾馆呢?”“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儿。”看着司机诧异的眼神,林野解释道。“中国人吗?”“是的。”“那我送你去中国宾馆吧!”林野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一家中国宾馆,那将会方便多了。“好!就中国宾馆!”“达外!”2 买买提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拐进了一条绿荫笼罩的安静的小街。他不知道这条小街的名字,但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知道这条小街在白天基本没什么车子路过,根本不会有类似堵车那样的事发生,而且,这条街的行人也十分稀少,不用担心目击者。他小心谨慎地把车停在了一栋公寓楼侧面的公共停车场上,确保他的车子不会被别的车挡住。他的车子是最最常见的淡绿色的“莫斯科人”牌,而且很破旧,没有人会注意这种破车的。不过,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改装过的发动机的性能,是非常好的,它有着巨大的爆发力,在关键的时候,从来不会出问题,而别人往往都被这辆车的外表所迷惑,以为它仅仅是一部毛病百出的老爷车。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走到公寓楼的后面,穿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 中国宾馆正门前的路上。从路上进入中国宾馆有一个圆形的小花坛,花坛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喷泉,那上边有一个雕刻拙劣的大理石裸女,身上到处都是斑斑水锈和刚生长出来的青苔,从它手里的水瓶中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流淌着清澈的水流。这个国家的人们十分喜爱喷泉,以至于到处的花园、公园、广场上都是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喷泉。汽车在绕过这个花坛时都要减慢速度。在花坛的路边是茂密的叫不出名的灌木丛,那些灌木挨挨挤挤的纠缠在一起,像一道绿色的严实的墙。买买提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看了一下手表,转身向他的车跑去,打开车门,坐进汽车,再看一下手表,仅用了一分钟不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是第六次复习这一整套动作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太好了,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中国宾馆位于克拉西瓦市中心一条叫做真理的大街的路边。它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宾馆,只占了它所在建筑物的两层而已,与一家社区医院比邻。医院的门前人来人往,可是中国宾馆的门前,却是冷冷清清,门前车马稀。要是在中国,像它这样的规模充其量只能叫做招待所。在它的门前安装着一个巨大的卫星电视接收天线,意味着住在这里可以看到来自中国的电视节目。林野进入中国宾馆那简陋的大堂时已经快十点了。有一群中国人正围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旁吵吵闹闹地打麻将。他们打着赤膊、穿着拖鞋,有一个还在聚精会神地用手指抠自己的脚趾缝!猛一下进来,竟给了林野一个误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中国乡村小旅馆的错觉。看到林野和司机走了进来,他们一下子停止了喊叫,好奇地看着进来的这两个不速之客。那个抠脚趾缝的家伙的手指,仍然停在他自己的脚趾缝里,大张着嘴巴,瞪着林野看个没完。林野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到哪儿都是这副德性!这就是我的同胞!”他斜眼看了一下帮他提行李的出租车司机,果然那家伙正尽力掩藏着小胡子下流露出的讥笑。林野付了车费,同时多付了两个美金作为小费,同胞丢掉了的自尊要用美金补回来。果然那家伙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同时还拿出了名片,双手递给林野,让林野离开乌吉尔斯克时打电话给他,他会专程来接并送林野到机场。林野决定就住在这里。尽管宾馆又贵,又不舒服,可它毕竟是咱们中国人自己开的。在这里有不太清楚的中国电视看,有蹩脚的中国菜吃,(因为调料不齐,厨师手艺又不好,所以做出的中国菜味道很是不正宗。)还可以跟住在这里的同胞们说说话,虽然说他们有点吵闹,还不太讲究文明,但他们毕竟是自己人,血浓于水嘛。在卡拉卡尔巴克的这半个多月里,没听到过一句中国话,可把他给憋坏了。林野也不知为什么,到了国外,才觉得自己很爱国,自己的同胞也很可爱。老乡见老乡的那种感觉,只有在国外,才是真切的,都是同根同种,大家说着同样的语言,吃着同样的饭,用同样的腔调骂娘,用同样的语气嘲笑当地人的生活习惯。住在这儿可比住在当地人开的宾馆里要强得多了。 “多少钱?”“二十美金一晚。”“够贵的!”林野不由得说道,看宾馆的大堂,怎么也不像是配得上这个价格的。接待员没有搭腔,只是白了他一眼。“算了,就住下吧,给我一间能看见风景的标准间。”林野提出了要求。“没有,现在只有一间,是在靠近楼房的拐角处,不要一会儿说不定就没了。”接待员冷冷地说。“有这么多旅客吗?”林野好奇地问接待员道。“平时没有,这两天有代表团。”服务台的接待员冷淡地回答,他并没有因为又来了一个自己同胞而感到丝毫的兴奋。这是一个国内出访的地区级小代表团,占据了四个标准间,现在人都不在,出去考察了,听说是新疆一个地区的地委书记,公安局长,统战部长和秘书,来这里进行经济考察。“看代表团的人员结构,还不是借机会公款旅游!”林野心里忿忿不平地想着,他从来也没有过公款旅游的机会,以前在国营外贸公司时,倒是去过不少地方,可那都是出差办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来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玩一玩儿。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说是标准间,比起国内来条件差远了。两张过于窄小的床,一台旧电视,洗澡间里倒是随时供应热水,像前苏联的其他地方一样。前苏联别的不行,基础生活设施,还真没得说,虽然破破烂烂,但是还都管用。林野一直觉得奇怪,生活在前苏联地区的人们,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可他们宾馆里的床,都那么窄小,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睡的?难怪人们说人大床小是当地一大怪了。抓紧时间,林野马马虎虎地冲了个淋浴,然后仔细地刮了个脸就匆匆的出门了。既然来了,就要有所收获,不然不是白来了吗?所以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了解有关这个国家的一切。沿着真理大街由西向东路过独立广场,广场上的长明火已经熄灭了,因为这个国家没有多余的钱交纳燃料费。而在列宁广场上伫立的列宁铜像,则还在无言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给人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凄凉感觉。在列宁广场的斜对面,在一所建筑物的欧式门廊上面有一块写着白色中国字的绿色招牌,让林野停了一下脚步,门廊有着高高的木制台阶,台阶是从两面走的,中间正对着外面的是一排同样是木制的栏杆,门廊有着一个圆形的拱顶,那招牌就正悬挂在那拱顶的中间,那上面写着“新大陆公司”。这家公司看起来经营得还不错,林野想着。前方是一个集市,空气中充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喧嚣,当地的妇女们手挽着装满油炸馅饼和包子的篮子,在飞扬的尘土和拥挤的人群中灵巧的穿来穿去,大声地叫卖着,她们的身后留下了油腻的美味食物的诱人的香味。看起来脏乎乎的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吉普赛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铁斗子,里面装着点燃了的苦艾,散发着呛人的青色的烟,不停的向过路人的身上画圈,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她是在为那个人驱邪,来换取一点小钱。看到她,让人不由得想起普希金笔下的茨冈人。 林野漫无目的的走了进去,他东逛西瞧,一副典型的观光客派头。他发现集市里有许多兑换外汇的商店,什么币种都有,甚至包括人民币!一问才知道,这个国家的外汇是自由兑换的!这个国家竟然是WTO成员国,它甚至先于中国加入了关贸总协定。林野的第一反应就是:买东西,大购物!这里的进口欧洲货物的价格将绝对低于中国。林野拿出了一百美金,换成了当地的索姆,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市场。他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香水和化妆品,什么CD,夏奈尔,各个品种买了个全,这里的化妆品以欧洲的为主,多为法国和德国的。而服装这类商品,由于中国商品的大批进入,商品的产地就有些让人生疑了,林野在这方面是外行,不敢问津。林野的妻子是个美人儿,过去曾是音乐教师,他一定要为妻子多买一点东西,来弥补自己不能经常陪伴她的内疚心情。他又买了两支法国欧莱雅的护发香波,算了一下,每支才不到三十元人民币,真的很划算。毕竟是原产的,不像国内,挺贵的东西,还是合资厂生产的。而且你根本就无法确定真伪。“好了,到此为止,赶快打住,不能再买了!不然海关要以为我是倒卖化妆品的商人了。”林野想。当他准备离开集市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音乐,是在前苏联地区广为传唱的俄罗斯名曲《玛林卡》,那是悠扬的手风琴声,演奏者技术娴熟,令林野有点好奇。他顺着声音信步走去,看到一个穿着整齐,气度不凡的中年女人,正在演奏,面前的琴盒里,有一些零钱,原来她是在行乞。紧挨着她坐着一个本地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一块同样黑色的头巾,神情漠然的坐在路边,漠视着过往的行人。她面前的一块白布上摆放着许多草药。他蹲下来仔细看,在那堆叫不出名的草药中间,竟赫然摆放着一小捆格蓝草!“对不起,那个……”林野指着那捆格蓝草,尽力地搜索着自己记得的可怜的几个俄语单词。“啊,那个……”女人的神情立刻活泛了起来,她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大串,但林野一句也没有听懂。他拿起那捆格蓝草,翻来覆去地看着,绞尽脑汁地想起了一个问价格的单词,他扬着手里的格蓝草,大声说:“把球摸?”3 他之所以能够记住这句话,是因为在中国的西北方言里,这是一句下流话。女人向他伸出了一个巴掌,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话,林野一点也没听懂,那女人反复的颇有耐心地重复着,林野还是不懂。“三捆五个索姆。”林野的身后传来一句清脆的但不太标准的中国话。林野回头一看,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吃惊的女人,她含着微笑看着林野,“我当你的翻译好吗?”“当然,当然,我叫林野。”“我也是中国人,你叫我叶莲娜吧,我是从新疆来的,认识你很高兴。”那女人伸出手来。“我也是从新疆来的,很高兴认识你,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林野双手拉着那女人的手由衷地说道。 “说的什么话,都是中国人,咱们是老乡嘛!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有什么需要问的,赶快问吧!”那女人笑嘻嘻的说着。“我还想知道这个东西多吗?远吗?”林野对叶莲娜问道。叶莲娜向那个女人转过身去,用俄语向那个女人问着什么。那个女人热情的向叶莲娜解说着,她大大地挥舞着双手,指向城外的草原。林野只听懂了一个单词,“扒了少衣,扒了少衣”,他知道那是俄语中的“大”或“多”的意思。“她说,这个东西在城外的草原上,到处都有,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大片大片的生长,庄稼地都荒芜了。”林野十分高兴地买下了那三捆格蓝草,总算是不虚此行,古人那诗句是怎么说来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剩下的索姆他也没看有多少,大概还有两百多吧,就一股脑儿的都给了那个正在拉琴的女人。反正已经用不着了,就给这个妻子的同行吧,免了换来换去的麻烦。那女人惊喜的对他连声说道:“死吧塞吧,死吧塞吧。”林野笑着对叶莲娜说:“你看好人当不得,我给她钱,她还让我死吧。”“哈哈哈,”叶莲娜的笑声像银铃,“她是在谢谢你。”“我知道,尽管我不懂俄语,可是谢谢我还是知道。刚才我是逗你玩儿呢。”林野笑道。“是吗?你可真好玩儿。”叶莲娜给林野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让林野在有需要的时候随时给她打电话。她会尽全力帮忙的。“都是新疆人,见面就是朋友了,大家别客气。”临走她扔下了一句。 买买提双腿叉开,体重分放在两只脚上,这样的姿势最适合长时间等待。他站在中国宾馆门前的灌木丛中已有半个小时了。他已经擦了三次手心的汗水,并强忍住想抽烟的欲望,现场不能留下烟蒂。他的左手拿着一个已经喝完了的空塑料矿泉水瓶,右手轻抚着左腋下藏着的卢格手枪。中午,穿着西服很热,但他不敢脱下来露出左腋下藏着的枪套。他感到细密的汗水正从他的腋窝、后背悄悄的渗出来。天真热。买买提出生于中国新疆南部农村一个贫穷的家庭。与那个地方的其他家庭一样,他的父母也生了很多孩子。他共有兄弟姐妹七个,他是最小的。父母要拉扯大这一堆孩子,生活的压力可想而知。买买提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冬天无柴烧火取暖做饭,父亲带他拆下屋顶的柴草烧掉的情景,白天烧了屋顶,晚上更加寒冷,那夜晚实在是太长,太冷了。他从小在跟兄弟姐妹们的争斗中长大。哥哥们往往轻易地战胜了他,使他从小就感到暴力的力量。稍长大一点,他就开始用他的体力去欺压他的姐姐们,还有学校里的其他孩子。买买提痛恨学校里的那些汉人小崽子,他们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们的胖脸蛋上的表情,总是让他想要打上一拳。“凭什么他们有吃,有穿,有好成绩呢?”后来,买买提接触了一些成年人,他们给他讲了许多暴力与仇恨、宗教与政治、民族与独立等这些他当时还不能完全明白的东西,并教他打架,开枪,开车,当他成年后把他带到了国外。 买买提离开家的那天,姐姐们和妈妈都哭成了泪人儿,好像预知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了。哥哥们和父亲则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们都没有劝他,也知道这是无法劝阻的,他们只希望他能够过得比他们好一点……终于,中国代表团乘坐的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拐上了通向中国宾馆的路,正如买买提估计的,路过小花坛时司机减慢了速度。 买买提侧过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口口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一下冲出去,站在车的右前方,小心的避免让车子撞到自己。他把左手的空矿泉水瓶瓶口套在右手的卢格手枪枪口上,以减小子弹出膛时的响声,对准车内那些因惊骇而张大了嘴巴的脸,从容地扣动了板机。枪声过后,买买提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他枪下的猎物,他三脚两步跨过花园,进入了自己的汽车,打着火后从容地离去了。他带走了那个打穿了瓶底的空矿泉水瓶,晚一些时候再把它扔到河里去。他感到了杀人后的兴奋,他要马上去找他刚认识的女人,漂亮的叶莲娜,那个卖布料的小寡妇!那美丽诱人的胴体!哈哈!他兴奋得真想大叫几声。半小时后,当地警察包围了中国宾馆,遭袭击的中国代表团两死两伤。1 摘自吉尔吉斯史诗《玛纳斯》。
2 这是俄语:“走”的意思。
3 俄语:“多少钱?”
从冰山刮来了大风……1
第一章
克拉西瓦市地处天山山脉西麓的马特维河平原上,地势由东向西渐渐的低下去。
这是一座绿树成荫的美丽的城市,克拉西瓦如果直接翻译成中文,意思就是漂亮。如果站在市中心的任何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上向东望去,你都可以看到远处地平线上那层层叠叠的高耸入云的雪山。
那些山顶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就像戴了一顶顶白色的巨大的帽子。山腰的雪一到了春天,就开始融化,汇聚成一条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欢快的喧闹着,歌唱着,翻滚着白色的细碎的浪花向着穿城而过的马特维河奔腾而去。
马特维河浩浩荡荡的穿过这座城市,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沿河的道路,笼罩在高大橡树的绿荫下,静谧平和,幽静凉爽。
你可以坐在河岸上的野草丛中,静静地看着河水缓缓的打着漩儿地流过。它来自远古的雪山,去往不可知的未来,清澈见底而又冰凉刺骨的河水中,你可以看到成群的鱼儿在嬉戏。看累了,你也可以躺在河岸上那青青的草丛中,仰望着蓝天,那天是那么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那天是那么蓝,就好像本地姑娘蔚蓝的眼睛。那天边的浮云,随着微风和阳光,竞相奔走着,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和颜色,时而像白色的奔马,时而像淡红色的飞燕。在这样的时候,当吹动着浮云的微风又轻拂过你的面颊的时候,你好像感觉到爱人的温柔如牛奶般的呼吸,心里充满着一种被融化般的柔情。
街上,没有中国城市特有的喧闹,行人很少,个个都是慢腾腾、懒洋洋的模样。在这八月的中午,在这假期的炎热中,你让他们怎能打得起精神来呢?
这座城市有二百四十万人口,是全国第一大城市,这么一点点人口,竟然是全国第一大城市!让人感到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也难怪,这儿全国也就是三千四百万人口而已。
乌吉尔斯克共和国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它独立于一九九一年八月三十一日。乌吉尔斯克的人们建立起了自己的民主制度,建立了参众两院,选出了自己的总统,在阿斯马诺夫总统的率领下,走上了一条独立发展的自由之路。
天气不同往日的闷热,身上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湿透,虽然克拉西瓦市的气候
相对凉爽,但在八月,还是有几天要热的。
新大陆公司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列宁广场,刚好在克拉西瓦市的主要街道高尔基大街上。它的正门是一个有着高高台阶的欧式的门廊,门廊的圆顶上面挂着绿色的招牌,上面“新大陆”公司那几个白色的中国字在闪闪发光。
今天晚上要在列宁广场上举行一年一度的庆祝独立日的烟火晚会,而晚会上使用的全部烟火,都是由新大陆公司免费提供的。
总经理黄会明今天显得异常忙碌,他一大清早就安排了公司的货车,把几乎全公司的业务人员都派到仓库去了。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这已经是第七年了,他已经很有经验了,应该说早已经驾轻就熟。在今天中午之前一定要把晚上用的烟花都运到广场上来,要提前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总统每年都要带夫人出席晚会,我国使馆的工作人员也将出席。当然了,独立日的焰火晚会,各国的使节都是少不了的。如果出了乱子,不管是多么小的乱子,都将是不可原谅的。
黄会明擦了一把汗,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吓了一跳,呦,怎么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都这么晚了,货车怎么还没有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对了,我这表一直是北京时间,又忘了时差了,死不长记性,这么多年了,还是记不住。现在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差不多该回来了。
黄会明在克拉西瓦市奋斗了近七、八年,他的手表从来都没有调整到当地时间过。不是因为懒,也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他就愿意使用北京时间。他常说:“人在番邦,总应该有一点东西跟祖国同步吧!它能让我经常想起来,我是一个中国人!”他又向窗外看了看,还没有货车的影子,就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很是丰盛,甚至有平时不大见得到的豆腐。今天是独立日,每年的今天,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因为今天的工作是十分繁忙的,吃过午饭,所有的人都要参加卸车,要把烟花摆放到正确安全的位置,这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十分繁重的工作。现在只等货车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黄总,视察呀!检察一下我的菜做得怎么样?”
今天做饭的是小许,许欣仪。她在国内上大学时假期经常给餐馆打工,很是偷学了一些手艺,做出的菜很像那么回事。平时她是公司的翻译兼业务员,算得上是一员干将,只有每逢公司会餐或有重要客人时才会偶尔露上一手。
现在,她穿着围裙,热得满脸通红,右手拿着一把炒菜铲子,调皮的歪着头看着黄会明。黄会明满脸是笑,他从心里头喜欢这个女孩,又能干,又漂亮,还忠实,干起工作来任劳任怨,从不挑三拣四提额外要求。公司为了减少开支,有时较少量的批发不用装卸工,这个许欣仪就像其他的男员工们一样去搬运那些沉重的花炮箱子,谁劝她还跟谁急。
“好啊!那我就看看你都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
四冷六热一锅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其中有黄会明最爱吃的红烧肉,这也是每年的保留菜,一锅白米饭也早已熟了,现在只等货车回来就可以开吃了。
“好!好!好!真香!”黄会明连连称好。
“看你 !黄总,还会夸点别的不?”许欣仪有点不好意思。
“没别的词了,那么多词,怎么一下全想不起来了。”
“那也没你这样的,还没吃就说好,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那还假得了?我呀,早就想吃这一口红烧肉了。要说解馋,什么也比不过
这红烧肉呀。”
这个红烧肉可不是随便可以吃到的,那是许欣仪的拿手菜。当地的那几个中国饭店做的红烧肉,都不如许欣仪烧出来的好吃。原因就是选料,当地人处理猪皮上的毛是用汽油喷灯烧的,所以他们的肉皮就不能跟肉一体,烧出的红烧肉口味就总是差那么一点。每年为了聚餐,许欣仪都专门到中国人开的养猪场让按照中国的方法杀一头猪,所以这天的红烧肉都会非常正宗。
“那你先吃一碗……”许欣仪赶快拿出了一个小碗。
“别,等大家,我一个人先吃,那像什么话?”
这也是许欣仪愿意跟着黄会明的一个原因之一,那就是他虽然是大老板,但从不摆谱,没架子,能体谅手下人的苦衷。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黄会明年轻英俊,有能力,有魄力,至今还是单身一人,许欣仪早就在心里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个老板。
林野现在正悠哉游哉地趴在高尔基大街路边的铁栏杆上,懒洋洋地但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过往的行人,主要是过往的姑娘们。他自从五月份在克拉西瓦见到了格蓝草就赶快申请了再次进入乌吉尔斯克的签证,拿到签证后他马上就飞到了克拉西瓦。
这次他做了长期打算。他在一个居民小区(因其安静,所以名叫沉睡)租住了一套民房,因为这样可以以较少的资金坚持较长的时间。
说来也巧,他的对门邻居竟然是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叶莲娜,这让两人感到既惊奇又高兴。但他几乎马上就发现他来得不是时候。八月份刚好赶上克拉西瓦市的休假期,大部分本地人都到热湖度假去了。那是一个美丽的据说是世界第二大的高山淡水湖,有一个很大的天体浴场。来这儿的中国人趋之若骛,很多来访问的代表团甚至连行囊也没放下就直奔而去。现在城里留下的只有必须工作的人和游客了。
由于无所事事,林野只好像一个真正的游客那样,肩挎相机,随处乱走。很快他就熟识了这座城市的几条主要街道,说句心里话,林野非常喜欢这座城市的静谧祥和、不慌不忙的气氛。下一步怎么办呢?
“你好!中国人?”身边的一声纯正的中国话。
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正站在他的身旁眯着眼看他。她的右手里拿着一付粉红色的太阳镜,左手在胸前抱着右手肘,太阳镜的一条腿放在嘴里。满头的黄发,穿着暴露的超短裙,从头到脚都显露出心不在焉和无所事事,看不出到底是哪国人。
“你好!”林野有点迟疑的答道。尽管他对漂亮女人一贯殷勤,但眼前的这个可是在异国他乡遇到的陌生的女郎。
“小心!千万小心!罗马假日可是电影。”林野在心里告诫自己。
“啊!我是中国人,我叫娜佳。”女孩伸出了手。
“说是中国人,又报的俄国名字……”林野心里嘀咕,可还是伸出手与那个女孩的手碰了碰。“我叫林野。”
“干吗来的?”
“玩儿。”林野不想说真话,谁知这家伙是干吗的?不过说是玩儿也不全是骗人,他现在不是玩儿是在干吗?
“一起走走?”
“行。”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两人沿高尔基大街向南走去,不一会就到了列宁广场。
在庄严雄伟的列宁铜像前,林野让娜佳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在林野的心中,对于这位伟大的人物,仍然存着极大的尊敬。毕竟是他缔造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他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伟大的声音:“一切政权归苏维埃!同志们,你们必须要记住:我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胜利!还有另外一条出路,死亡。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这时他注意到了有一片广场用绳子围了起来,有警察守着。
“那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那是一年一度的烟火晚会。总统要来看的,是由咱们中国公司赞助的,由于这个赞助,这家中国公司就拿到了在这个国家销售烟花爆竹的专营权……”
“那既然这样,这个烟花晚会一定很有意思了?”
“当然!许多演员都会来献演,好热闹呢!”
“那么,什么人可以来现场观看呢?”
“谁都可以,这里不像中国!有个破官儿就要戒严什么的。不过我要是你就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为什么?”
“因为会出一些什么事。你明天看报吧,我有事要走了,拜拜。”女孩感到说走了嘴,托辞走开了。
林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专营权?他不相信在一个加入了WTO组织的国家里还存在这种东西,这很可能是那个中国公司害怕国内其他人竞争所放出的烟幕,因为熟悉外贸知识的他知道,同样的申请在这样的民主国家里,政府部门给一家而不给另一家是要惹上行政官司的。
林野决定顺便也问一下许可证的事,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正在把他带入一场危机。
货车回来了,一辆满载着烟花的大型货车发出吵闹的轰鸣,停在了公司的停车场上。
黄会明赶紧跑到院子里,围着货车转了两个圈,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许欣仪也紧跟了出去,她要看守着停在院子里的货车,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公司里的其他成员则抓紧时间吃饭。
萨哈罗夫,公司雇用的本地司机,一个一头金发的大块头,他抓过一把椅子,手里拿着列巴2,用手抓了几片冷肉就大嚼了起来。
“萨什卡,坐过来一起吃!有米饭!”黄会明喊着这个手下。他喜欢叫萨哈罗夫的昵称,不愿像公司的其他的人那样叫他的名字。
其他的中国雇员都围坐在了一起,其实他们每天的伙食都很好,大家轮流做饭,就是因为今天过节,由许欣仪亲自做菜而已。
“我这样就很好,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小吗?那都是因为你们不吃饭!”萨哈罗夫笑道。
“那我们吃的是什么?”万尼亚3问他。
“那个米是饭吗?这个才是饭,才可以长肉!知道吗?”萨哈罗夫晃动着手
里的面包和肉,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是不是还有这个?”万尼亚用右手食指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4接着逗他。
“当然!”
“好了好了!”黄会明说:“今天谁也不许喝酒,想喝,等哪天,我让你们喝个够。”
黄会明用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大汉已经三年了。这个萨哈罗夫为人懒惰,饭量也大,脑筋也不大灵,身高体壮,是那种典型的斯拉夫人,拨号盘式的话机,他只能用小指拨号,手指头就像个小胡萝卜,但有一点好,那就是老实,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有一次,一个中国同事到萨哈罗夫家,看到一个小男孩长得非常像萨哈罗夫,就问他:“你儿子?”
“不是,是邻居的儿子。”
“那怎么这么像你?”
“你应该把我的一个儿子和我的邻居比一比,那才真叫像呢!”
同事回公司一说,大家伙儿全都笑得直不起腰。
吃过午饭,全体人员出动到今晚燃放烟火的列宁广场去摆放烟花。
广场上摆放烟花的划定区域已经被封锁了。乌吉尔斯克的警察们不起眼地拦住了进入列宁广场的各入口,行人从那里路过可以,但不准进入。中国人因为是今晚的主角,所以他们的货车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顺利地进入了列宁广场。
货车先停在列宁广场的边上。卸下一部分货后再向前开,货物在装车时就早已计划好卸车时的先后顺序了,年年依旧,工作都已经程序化了。而那些工作人员则马上把卸下的货散放到今天晚上要点燃的位置,因为不能要到临时燃放时才做准备,那样会浪费好多宝贵的时间,当地人倒没什么,他们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时间,主要是会浪费总统和那些外交使节的时间。摆好了第一批燃放的烟花,把后面要放的也安全地堆放好,所有人员就准备暂时撤出,把现场留给警察来看管。
许欣仪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处细节。突然,她发现有一方花炮明显高于其他的,且正处在预计总统的座位前侧方。她抱起那个花炮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个礼炮的下面被人垫满了松软的厚厚的包装填充物。她知道花炮的向上的力量全靠后座力,地面越坚硬,它向上就飞得越高,这个花炮的下面垫了这么多松软的东西,吸收掉它向下的力量,那么它就会在地面爆炸,或仅离地数米爆炸,无论哪种后果,对于近在咫尺的总统和夫人都将具有一定的危险,一旦出事,公司的麻烦就大了。即便是没有伤到总统,点燃引信的人和在场的观众不免要受伤或受到惊吓!公司的商品的安全性立即就会划上问号。
“这件事安排得如此阴毒和处心积虑,是谁干的?”
许欣仪感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凉气,尽管是在这样的热天,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许欣仪环视周围,见黄会明正在让货车离去并安排工作人员先回公司休息,公司距此不过几十米远,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快走光了。
她扬起手,用力挥舞,黄会明急忙跑了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你看!”许欣仪用手一指,声音有点异常地说:“不知还有几个这样的‘定
时炸弹’!”
黄会明倒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一股冷汗沿脊梁流了下来:“天啊!要不是许欣仪,这次就死定了!”
“黄总,怎么办?晚会已经无法取消了。”
“是呀!现在咱们两人不要休息了,把所有的烟火全都仔细地再检查一遍,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先把今晚安全度过再说。如果不出事,我们也不说,谅那个兔崽子也不敢到处张扬,随后咱们再慢慢查谁是内应,谁是幕后主谋,我一定轻饶不了他!”
“来,许欣仪,你从这边,我从那边开始,每个都要看仔细!”
“好,抓紧时间!”
两人又开始了仔细的检查工作,在八月的大太阳下,他们的衣服几乎马上就被汗水湿透了,但他们因心里的紧张使他们忘记了这一切,也使他们经常搞不清哪些是查过的,哪些还没有查,两人跑来跑去的做了很多无用工。
终于,他们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已经没有了隐患。两人累得瘫坐在了地上,黄会明说:“许欣仪,从现在开始,咱们两谁也别离开广场,直到晚会开始,就坐在这儿,我现在已经不信任那些警察了。”
“根本不关他们的事,你想,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在放,那些警察只管他们本国的闲人,才懒得管我们呢!”
“是啊,应该是咱们内部的人,但我还是不放心,咱们还是坐在这儿吧!”
“好啊,你说坐就坐!”
两人找了一处能看到全部场地的树荫坐了下来,许欣仪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两瓶冰镇苏打水,黄会明这才感到嗓子已干得冒了烟。尽管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含气的有点点发咸的水,他还是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哎,你说咱们公司这些人,谁都没有你细心,咱俩忙活了这大半天,也不见谁来看看咱。”黄会明纳闷的对许欣仪说。
“哼!不来才好呢!”许欣仪早就暗恋上她的这个老板了,她总是尽量表现自己的才智能力,并极力的寻找着跟老板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她有着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娇俏的脸蛋,最主要的是她还精通业务,能熟练的运用俄语和英语,她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也不是浪得虚名。
“什么话?他们是在这个公司上班的不是?公司就是他们的饭碗呀!”黄会明略显不满的说道。
“咳!就咱俩看着挺好!让他们歇足了,晚上好点炮啊。”
“也是,那就咱们俩坐着。”
“不是坐着,是看--着!” 许欣仪纠正着黄会明。
终于,天慢慢的黑了,参加晚会的观众和演出团体都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场地,观众席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观礼台上也有早到的外国使团在寻找座位了。
这时,许欣仪和黄会明见公司的职员来到了现场,就给他们交代了一下:“要严密监视所有摆好到位的花炮,不能让任何人乱动。”说完,就和许欣仪赶回公司去,他要抓紧时间收拾一下,洗个澡,消灭脸上刚出现的“五点钟的阴影5”,换上礼服,待会儿放焰火时,他要陪同大使对总统进行现场讲解。
此时的北京已接近午夜了,尤里正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已经安排好了乌吉尔斯克当地公司的人等八月假期一完,就去公安部办理烟花爆竹的运输、销售,进口等诸多许可证。他在克拉西瓦市的关系人保证他可以顺利拿到许可证,
但告诉他黄会明的实力不可低估,此人做此生意已有数年,加之赞助国家的晚会,路子又宽又野,决非等闲之辈,要在乌吉尔斯克做此生意,与黄必有一拼!黄会明财大气粗,这一拼,价格未必拼得过。尤里听了后只付之一笑,他早就安排下了对付黄会明的杀着,保证让他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今天就要见分晓了,黄会明一不行,我立即进入,严丝合缝,妙啊!妙!”他喝了一口喷香的龙井茶,眯着眼舒服的靠向了沙发。
而林野此时,正在他租住的房里紧张的计划到九月开始正常工作的日子,怎样利用最短的时间注册公司,探索考察有关格蓝草的各项政策及如有可能,拿到烟花爆竹的进口经营许可证。
在列宁广场,盛大的焰火晚会开始了,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如宝石兰般的夜空中光焰四射,绽放开了一朵朵美丽多彩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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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单身独处时,你也孤独。1
第二章
接下来的两天里,林野像旋风一样的从克拉西瓦市的这头奔向那头,他需要办理的事太多了,简直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所以当他乱闯了两天之后,他选择了使用一家律师事务所。
由律师来办理公司注册登记手续就要方便快捷多了,这为林野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在原本应该极费周折的登记注册公司的事情上,他只花了短短的两个上午。第一个上午是与律师事务所签合同,提供给他们护照复印件,及各种委托书,缴纳了办理公司所需的全部费用:二百美元。这包括了律师的咨询服务费,也包括了注册登记时所需办理公证及在当地工商税务等部门办理手续的费用及刻制公章的费用。第二个上午则是在公证部门在一些不知什么公证书上签字。签完字后,那个律师就让林野走了,后面的事他自己可以办。
站在公证处所在的克拉西瓦市的主要街道共青团大街上,林野想:“下一步干什么呢?当然是了解有关格蓝草资源的各项信息,去哪儿了解呢?到底哪个部门管呢?”
林野不懂俄语,所会的英语也只能维持一些日常的生活,这么复杂的问题,还真不知该怎样去询问,尽管他这次前来乌吉尔斯克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让他的朋友欧阳云歌——(他过去在外贸公司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在中亚地区有很多关系。)给他介绍了一个朋友,让他负责照顾林野在克拉西瓦市的生活和工作,但人家毕竟有人家自己的事情,不可能会天天跑出来跟着你。
对门的那个漂亮女邻居倒是愿意帮助他,他刚一住下,那个女人就表示可以为他当翻译,当向导,为他帮忙办一切可以帮得上的事情,林野非常感动,这么热心的人,就是雷锋再世,也该不过如此吧!林野对她很有好感,这么漂亮的人儿,为人又这么热情,真值得好好结交一下。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生意,在玛依娜巴扎卖布料,总不能让人家停下自己的生意来帮你吧!还是先自己试着办吧,实在办不下来的时候,再找他们帮忙不迟。
林野想了想,根据他在中国的经验,管理格蓝草资源的部门不外是草原,林业,环保等部门,而产品可否出口或要否许可证,只需去海关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就先去草原林业部吧。他怕自己到时讲不清楚,就先到市场买了一束格蓝草,
开始寻找起林业部来。
就在此时,林野眼前忽然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嗨!娜佳!看这儿!”那是独立日上午他见过的女孩。
“哦?是你,干吗呢?”娜佳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重逢时的喜悦,她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我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娜佳眉毛一扬。
“我想找林业部,确切地说,管理这个东西的部门。”林野摇了一下手中的那一小捆格蓝草。“我想知道如果采挖这个东西,在这个国家有没有什么限制。”
“你是想叫我当向导啊还是兼当翻译?”
“当然是两样都要啊。”
“那好,每天一百美元。”娜佳毫不犹豫地开出价来:“你别以为咱是中国人就可以白用。”
这么贵?这点可是林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本想都是中国人,请她吃个饭,送个礼物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真是人跟人不同啊,那个叶莲娜抢着想要给自己帮忙,还不要任何报酬,而眼前这个就要狠宰一刀。
“干不干?不干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后悔的?大不了我再找别人。”
“因为我还有别人要带你认识。”
“先说看看,看我有无兴趣。”
“你呀,保险有兴趣。”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探究性地望着娜佳。
“烟花爆竹的许可证!”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什么人?你满克拉西瓦市打听打听去!不过这个信息我要卖给你,没钱我去找别人,反正这里不会满大街跑‘许可证’!”
“那你要卖多少?”林野对这个开口闭口就是钱的女孩有一种强烈的失望感,但又显得无可奈何。
“领你去见有许可证的人,帮你谈成合作,收你一千美金,价格公道吧。”
“不行,太贵。”林野连忙摇头,心想:这小妞刀子可真锋利。“五百!怎么样?”
“别逗了,你不明白呀?你先好好算算挣多少钱!”娜佳笑道:“八百!再还价你就另请高明吧。”
“好吧。”林野只好接受,但提出:“不过你得先领我去林业部!”
“你好狡猾啊!”娜佳扫了林野一眼,就大大咧咧地说:“行啦,不过,林业部的事完了得请我吃饭!”
林业部位于一条连娜佳也叫不上名字的小街上,跟一个什么慈善基金会共用一所建筑,门前的马路上满是被过往车辆压出来的坑坑洼洼,完全没有一个国家级主管部门应有的气派,唯一的好处是这里比这座城市的其他街道更安静。
林野跟着娜佳走上了二楼,沿着安静的长长的走廊走着,倾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空间里回响。他看到右手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透过那条门缝,明媚的阳光在走廊暗褐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活泼的身影。林野果断的敲了敲那扇门,听到里边有一个深厚的男声说了句什么,他就推门走了进去,娜佳紧
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真正的翻译一样。
这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办公室,在那宽阔的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是一个留着浓密的唇须的男人,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个中国人。在这个衙门里,还没有见过外国人呢!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我叫林野,是从中国来的商人。”林野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请坐。” 那个男人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林野和娜佳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
“我叫巴哈德尔,是这里的部长。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吗?”男人热情的问道。
林野感到惊奇,他转向了娜佳:“他刚刚说他是部长?我是不是听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听错了,自己的英语水平本来就不高嘛,见部长居然这么容易!在中国,见个科长都比这困难。
娜佳用俄语又问了一遍,然后用确定的语气对林野说:“没错,他就是乌吉尔斯克国家林业部部长本人,有什么需要问的问题,现在正是好机会。”
“部长先生,”林野赶快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对部长可要表现出必要的尊敬,“我想先把我们的来意向您介绍一下。可以吗?”
“当然,您请说吧,不过请您坐下说。”部长伸出手来,示意林野坐下。
林野开始用中国话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格蓝草在中国的用途,由娜佳将他的话翻译成俄语,部长用心的倾听着,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他们的话。
最后,林野问部长道:“我现在还想知道,贵国到底有多少资源,每年能有多少产量?如果我来采挖或者收购,有没有什么需要办的手续?”
部长沉吟片刻,然后对林野说道:“让我先来回答你关于资源的问题。在我们的国家,除了山地,其他的地方到处都有格蓝草的生长,具体每年能有多少产量,那可说不出来,因为我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利用格蓝草来做,也就是民间用它的根熬水来治疗感冒,而那个用量是极少的,所以我们缺乏对格蓝草的分布和产量的统计,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国生长的这个东西有很多,应该足够你使用了,但是,为了保护我国的生态环境,我们对于在草原上采挖任何植物,都有限制,您要想在草原上采挖格蓝草,一定要到我们的林业管理部门办理采挖许可证,由我们指定区域您组织人力来采挖,办理许可证是要交钱的,这是您要了解的第二个问题,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那么,这个许可证到哪里办呢?”林野问道。
“在三楼,草原资源管理处。”
“要交多少钱呢?”
“每吨一百美元。”
“这个数量怎样确定呢?”林野有些疑惑,采挖重量的定位是怎么办的呢?
“啊,您挖好,晾干,然后请我们的林业管理员监督过秤,由他来确定您挖了多少,是否需要补办。”
“清楚了,谢谢您。”
“不用客气,有需要的话,欢迎再来。”
林野站在林业部门前,想了想了解到的情况,觉得非常鼓舞,由林业管理员监督过秤,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了去了,这样一来,成本又可以降许多,这里的劳动力又便宜,再上点紧,得赶紧了解一下,现在这里的格蓝草价格。市场上的
那种价格不能算,那是没有规模的零售,得问清楚批量交易时的价格。
晚上,娜佳领林野去了一家韩国人开的意大利风味餐厅,虽然听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里边还挺像那么一个样子。
男领班身穿黑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衣,西服的领子上别着一朵新鲜的红色的玫瑰,这种搭配是那样的自然。他领着林野和娜佳坐到了一张位于餐厅正中的小餐桌,为娜佳拉出了座椅,递上了菜谱。菜谱一律是英文和俄语的,使不懂俄文的林野也可以点菜。餐厅里灯光明亮,客人不多。
有一个半裸的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女歌手正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快节奏的流行歌曲,演唱风格听起来很像安拉﹒普加乔娃2。她穿着一件短短的牛仔背心,饱满的胸部几乎要把那背心撑开,露出的肚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金属环,好像三角裤一样窄小的牛仔短裤,紧得连前面的拉练都拉不上,呈V形的挂在她的胯骨上,露出里边的白色窄小的内裤,紧裹着她的性感的臀部。随着音乐的节奏,那女人不停的扭动着腰肢,并做着一些猥亵挑逗的动作,使得她肚子上的赘肉不停的抖动。
林野不禁想起来他和他的朋友欧阳云歌在阿拉木图买普加乔娃的CD音乐碟时的情景,卖CD音乐碟的人告诉他们,普加乔娃非常性感、漂亮,尽管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但她的丈夫菲力普才二十多岁,跟她的女儿差不多大,那菲力普在五岁的时候,就喜欢看普加乔娃的演出,他常想:要是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他的梦想在他长大后终于实现了,他跟普加乔娃结了婚,成了普加乔娃的丈夫。普加乔娃曾夸口说,俄罗斯有一半的男人想跟她上床。这时欧阳云歌对那个卖CD音乐碟的人说:“请你转告那个普加乔娃,如果你能见到她的话,现在想跟她上床的男人,又增加了两个中国男人。”在一阵大笑中,双方结束了交易。
林野点了一份磨菇肉酱意大利面,一杯冰啤酒,本地的啤酒不太好喝,有一种粘糊糊的感觉。娜佳点了一份加奶酪的意大利面,又加了一份冰淇淋,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林野结账时娜佳提醒道:“这个国家不流行小费”,使林野打消了给小费的念头。
“明天我们做什么?”林野问。
“等我电话,对了,你电话多少?”
“579684”
“我找到那个有许可证的人就给你打电话。”
“好,再见。”
林野疲乏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站在楼梯间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面色阴沉的小伙子,他无礼的用肩膀把站在路中的林野挤到一边,摇晃着下楼去了。林野看着那个小伙子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人,真少见!”
“对不起,你没事吧?”叶莲娜出门来问道。
“没事,你好吗?”林野答道。
“我挺好的,过来坐坐?喝点茶。”叶莲娜发出了邀请。
“好啊!”林野没等叶莲娜邀请第二次,就马上答应了,他立刻把手中的钥匙装回了衣袋,不再去开自己的房门。毕竟叶莲娜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想入非非的。
叶莲娜的家,一厅一室,家中收拾得清洁整齐,家具擦得一尘不染,没有拉窗帘,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花园里的随风婆娑的憧憧树影和对面楼房的窗户里发出的昏黄的灯光。
林野一屁股坐在了电视机前的那个沙发里,向后一靠,柔软的沙发靠背让他舒服得眯起了双眼,他向门外甩了一下头,问道:“你丈夫?”
“不是,我丈夫已经去世了。”叶莲娜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影。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真对不起。”林野赶快连声道歉,好像叶莲娜的丈夫的事跟他有关似的。
叶莲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这人,跟你又没关系,你又不知道。”
“对对对,不知者无罪,是吧?”
叶莲娜端上来一壶滚烫的红茶,还有一盘小甜点。
“喝茶,吃点儿点心,是我自己做的。”叶莲娜热心的让着林野,林野此时已经自顾抓起了一块巴哈力3吃了起来。
“好吃,你的手艺不错。”他边吃边夸奖道。
“要是喜欢吃,那就常常过来吃吧。”
“你不怕我总来吃最后把你吃穷?”
“哈哈,你就试试吧?看你能吃多少?”
两人喝着滚烫的热茶,开始了东拉西扯,漫无边际的闲谈,他们谈论着、比较着中国和乌吉尔斯克的种种不同,谈论着各自的生意和将来的计划。林野给叶莲娜讲述了自己的过去,尤其是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他这次的卡拉卡尔巴克之行,林野有意不去提起那个小伙子,叶莲娜也正好乐得不提。
“哎,我说叶莲娜,你在这儿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里的格蓝草价格多少?不然咱们合作?一起发财!”话锋一转,林野谈到了目前自己关心的问题。
“我是做布料生意的,对植物这些东西完全是门外的女人,不懂。”她对汉话的掌握还是有一点欠缺。“但是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是一个老华侨,是一个东干人,名叫阿那托里,他因为做粮食生意经常到农村去,让他帮你问问,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请你多费心了。”林野表示感谢。“哪天让我请你吃饭吧!”
“这有什么呀,就是顺便帮忙,哪用得着这样客气。吃饭吗,要是你的钱多得不得了的话,那你就请吧!”叶莲娜开玩笑的回答。
“一定一定,能跟你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林野半真半假的说道。“你要是有空,就明天吧!地方由你选,好吗?”
“行啊,那就明天晚上。你领我去哪儿都行。”
第二天的晚上,林野带叶莲娜去了一家土尔其人开的餐厅。那餐厅布置得十分华丽,到处都显露出浓郁的土尔其风情,墙壁上挂着名贵的阿拉伯挂毯,轻柔的阿拉伯音乐在餐厅凉爽的空气中荡漾。林野被叶莲娜的美丽惊呆了,叶莲娜穿着吊带露背的真丝晚装,美丽的身姿就像一个女王。牢牢的吸引着全餐厅所有男人贪馋的目光,让林野觉得十分骄傲。
两人选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对面坐了下来。叶莲娜为林野的细心而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的信仰,他是为我选择的这间穆斯林餐厅。叶莲娜环视着这像天方夜
谭神话般的环境,不由得微笑着,她近来的快乐日子太少了。
晚餐吃的什么东西,林野根本就没有注意,反正都是些牛羊肉。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讨叶莲娜喜欢上面,两人不停的小声的说着话,林野恰到好处的恭维叶莲娜的美貌,还不时的讲一点儿当年他做外贸时的一些小逸闻,两人还都不时的搀杂进一些对各自苦恼的述说。
音乐改变了,现在的音乐奏起了悠扬的舞曲,有人离开座位,在餐厅中间的空地上跳起了舞。林野看了看叶莲娜,见她正在注视着起舞的那对男女,就拉起叶莲娜的一只手说道:“咱们也跳一曲吧,让我们婆娑起舞,记住今日的好时光。”
当林野的手扶在叶莲娜的腰上时,叶莲娜不被他察觉的退缩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挺直了身体,开始随着音乐进退自如地跳了起来,林野可不是一个跳舞的好手,他不止一次的踩了叶莲娜的脚,可他陶醉在与叶莲娜的相拥中,叶莲娜的头发轻拂他的脸,女人身体发出的香味让他想入非非,他的手上不由得用力把叶莲娜搂紧,让她贴着自己的身子。他感到叶莲娜的身体突然变的柔软了,她随着自己的用力靠了过来,一曲终了,两人竟没有察觉,还在餐厅中央相拥,引起众人的一阵掌声,两人才惊觉,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他们的闲谈。不知不觉中,喝光了两瓶真正的法国香槟。时间也到了半夜。
当两人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他们住的楼房前面时,叶莲娜已经睡着了,林野不想就这样叫醒她,只好把她抱上楼去,由于没有叶莲娜家的钥匙,他就把这个处于半昏睡状态的女人抱进了自己的家中。
他把叶莲娜放在沙发上,为叶莲娜倒了一杯浓茶。他轻轻的拍着叶莲娜的脸,想要把她叫醒。
叶莲娜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林野,然后出乎林野意料的说道:“抱抱我吧。”
林野小心的把叶莲娜抱在怀里,他把自己的嘴唇轻轻的印在了叶莲娜的额头。不经意间,他看到叶莲娜的眼中流出的清泪。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林野有点点慌乱。
“我很好,我是高兴,很久没有跟一个优秀的男人亲近过了。抱紧我。”叶莲娜呢喃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圣经上说,要爱你的邻居。”
第二天一早林野给他在本地的朋友——欧阳云歌介绍的那个谢尔盖打了个电话,通报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踪。当他讲到他刚刚才认识的女人娜佳时,谢尔盖打断他说:“这个娜佳,你可千万千万要小心!”。
“怎么了,是不是不能用?”林野紧张地问。
“用你可以尽管用,但你只能把她当成翻译或者向导,千万不要有更深入的来往,我是指生意上的任何合作,以免将来受牵连。”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这全是看在欧阳云歌的面子上。不过你现在还不会有什么事,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林野放下了电话,愣愣的出了一会儿神。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想不出来,这些人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自认为了解这些在国外生活的人们,
由于长期生活在外,他们基本上都养成了不爱多管闲事的习惯,就是真的有心要管,话也往往不会说得那么直接,一般都是只讲一半,吞吞吐吐,欲吐还休。他们的道理是君子不断人财路。大家都在国外,最好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听他的弦外之音,娜佳目前可能正在做着什么违法的事情,那会是什么呢?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呢?不过林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意完全都是合法的。如果真的只雇娜佳当翻译,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林野坐在沙发上,泡了一杯从中国带来的“猴王”牌茉莉花茶,当地人非常喜欢这种带有清幽花香的中国茶,他们叫它为“佳司米。”品着杯中滚烫浓酽的香茶,林野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他和欧阳云歌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往事。几年了?从结识到现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呢?仔仔细细想一想,除了结婚给自己套上个枷锁外,竟是一事无成,悲哀呀,失望呀,前途真渺茫,让人鼓不起勇气来面对。
林野曾经是一名挺不错的外科医生,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一所医学院。在医院工作的日日夜夜里,他逐渐的感到了厌倦,性喜追逐刺激的他,觉得自己正在日常的平凡中淹没。他郁闷的都快要窒息了。他那时候经常想的一句话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他想得更多的是灭亡。所以当全国人民下海经商的浪潮席卷中国大地的时候,他强烈的感到自由的召唤,他觉得挣脱日常工作的平凡,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商潮,到那里去搏击,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时候到了!他坚决的离开了他所在的医院,奋不顾身的进入了一家中型的国营外贸企业,当起了外贸业务员。由于他工作的努力,学习的勤奋,他在短短的两年里就全面掌握了外贸系统从组织资源到出口收汇,以及从对外商务洽谈到进口结汇报关等全套外贸业务操作技巧,并在随之而来的外销员业务竞赛中在全省名列前茅。
他和欧阳云歌的相识是在一次格蓝草制品大战中。那时由于各外贸部门间的无序竞争,各种商品的大战时有发生,这些大战有时是全国性的,全国的外贸公司一夜之间突然集中收购某一种热门商品,有时是在省级公司之间,甚至有时是在某一个公司的各个部门之间。大战爆发的结果往往是胜败双方都赔了本,只不过胜利的一方账面上多了些美金收入,多了一些政策性亏损而已。那时,大战的参与者们费尽千辛万苦取得的胜利就是亏钱。
那时林野受他所在公司之命为一个台湾商人组织一批格蓝草制品,而那个台商指定了新疆的一个品牌,这样林野就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了新疆。
他到达乌鲁木齐的第一天就去了欧阳云歌所在的公司。因为那个公司刚好在林野住的那所小旅馆的旁边。林野从旅馆出来看到那间公司的牌子,便推门走了进去。欧阳云歌当时是那个公司的业务科长,他接待了林野,经过认真的商谈,两人彼此都有了些了解,最后同意双方共同合作来完成这笔订单。他们共同精心策划,导演了多次打破当时新疆地方保护主义的跨省行动。林野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当他们行动成功,带着货车向东方,向目的地疾驶时齐声唱的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想到这里,林野不由得笑了,对了,应该给老朋友打个电话,欧阳云歌现在应该也在克拉西瓦的。他是住在……哪儿来着?好像是跟一个老华侨叫什么维克托的住在一起,打个电话,看看他还好吗?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找出电话本,翻到维克托的电话号码,那是临来克拉西瓦时欧阳云歌给他的,抓起电话拨了号,他静静的倾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拨号音,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没人接听,不在家还是回国了?他再次拨通了谢尔盖的电话:“我说,欧阳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欧阳啊,他让那个维克多从家里赶出去了。”
“什么?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林野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道。
“有三天了吧?差不多,有三天了。”谢尔盖轻描淡写的答道。
“都三天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现在住哪里呀?”林野着急了,他跟欧阳云歌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儿跟欧阳云歌联系。
“你着什么急呀!人家欧阳有地方去,哪像你呀,他现在让人金屋藏娇呢!”谢尔盖一点也不急的调侃着林野。
“你快告诉我吧,他现在住哪儿?”
“一个漂亮的姑娘把他领走了,他可正在温柔乡里享福呢!”谢尔盖的话里流露出羡慕。
“告诉我电话,我得赶紧给他个电话。”老朋友有难,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帮助他。
电话铃声刚响,就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谁?”
林野急切的对那个女孩说道:“我是林野,欧阳的朋友,能让欧阳听电话吗?”
“可是他现在不在,一早就和好多朋友出去了,说是去要工资,到现在也没回来。”
“好吧,谢谢,就这样吧。”林野无奈放下了电话,同时也放了心,老朋友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真值得庆幸。
这时的欧阳云歌,正跟他的朋友彪西卡4米沙一起坐在克拉西瓦市一个韩国老板李盖所开的名叫“修道士”的脱衣舞酒吧里。欧阳云歌已经喝了太多的伏特加,他已经看不到在他眼前到处晃动的赤裸的大腿,乳房,他也听不到那快节奏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他只看到许海民那张讨厌的脸。他只听到许海民的声音:“我们公司不再需要你了,我们公司不再需要你了……”他恶狠狠地向那张脸伸出手去却又抓到了彪西卡米沙递给他的一杯伏特加,他一饮而尽,然后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向无边的黑暗沉下去,沉下去……
在茫茫人海中,你孤独,
在单身独处时,你也孤独。1
第二章
接下来的两天里,林野像旋风一样的从克拉西瓦市的这头奔向那头,他需要办理的事太多了,简直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所以当他乱闯了两天之后,他选择了使用一家律师事务所。
由律师来办理公司注册登记手续就要方便快捷多了,这为林野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在原本应该极费周折的登记注册公司的事情上,他只花了短短的两个上午。第一个上午是与律师事务所签合同,提供给他们护照复印件,及各种委托书,缴纳了办理公司所需的全部费用:二百美元。这包括了律师的咨询服务费,也包括了注册登记时所需办理公证及在当地工商税务等部门办理手续的费用及刻制公章的费用。第二个上午则是在公证部门在一些不知什么公证书上签字。签完字后,那个律师就让林野走了,后面的事他自己可以办。
站在公证处所在的克拉西瓦市的主要街道共青团大街上,林野想:“下一步干什么呢?当然是了解有关格蓝草资源的各项信息,去哪儿了解呢?到底哪个部门管呢?”
林野不懂俄语,所会的英语也只能维持一些日常的生活,这么复杂的问题,还真不知该怎样去询问,尽管他这次前来乌吉尔斯克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让他的朋友欧阳云歌——(他过去在外贸公司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在中亚地区有很多关系。)给他介绍了一个朋友,让他负责照顾林野在克拉西瓦市的生活和工作,但人家毕竟有人家自己的事情,不可能会天天跑出来跟着你。
对门的那个漂亮女邻居倒是愿意帮助他,他刚一住下,那个女人就表示可以为他当翻译,当向导,为他帮忙办一切可以帮得上的事情,林野非常感动,这么热心的人,就是雷锋再世,也该不过如此吧!林野对她很有好感,这么漂亮的人儿,为人又这么热情,真值得好好结交一下。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生意,在玛依娜巴扎卖布料,总不能让人家停下自己的生意来帮你吧!还是先自己试着办吧,实在办不下来的时候,再找他们帮忙不迟。
林野想了想,根据他在中国的经验,管理格蓝草资源的部门不外是草原,林业,环保等部门,而产品可否出口或要否许可证,只需去海关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就先去草原林业部吧。他怕自己到时讲不清楚,就先到市场买了一束格蓝草,
开始寻找起林业部来。
就在此时,林野眼前忽然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嗨!娜佳!看这儿!”那是独立日上午他见过的女孩。
“哦?是你,干吗呢?”娜佳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重逢时的喜悦,她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我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娜佳眉毛一扬。
“我想找林业部,确切地说,管理这个东西的部门。”林野摇了一下手中的那一小捆格蓝草。“我想知道如果采挖这个东西,在这个国家有没有什么限制。”
“你是想叫我当向导啊还是兼当翻译?”
“当然是两样都要啊。”
“那好,每天一百美元。”娜佳毫不犹豫地开出价来:“你别以为咱是中国人就可以白用。”
这么贵?这点可是林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本想都是中国人,请她吃个饭,送个礼物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真是人跟人不同啊,那个叶莲娜抢着想要给自己帮忙,还不要任何报酬,而眼前这个就要狠宰一刀。
“干不干?不干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后悔的?大不了我再找别人。”
“因为我还有别人要带你认识。”
“先说看看,看我有无兴趣。”
“你呀,保险有兴趣。”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探究性地望着娜佳。
“烟花爆竹的许可证!”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什么人?你满克拉西瓦市打听打听去!不过这个信息我要卖给你,没钱我去找别人,反正这里不会满大街跑‘许可证’!”
“那你要卖多少?”林野对这个开口闭口就是钱的女孩有一种强烈的失望感,但又显得无可奈何。
“领你去见有许可证的人,帮你谈成合作,收你一千美金,价格公道吧。”
“不行,太贵。”林野连忙摇头,心想:这小妞刀子可真锋利。“五百!怎么样?”
“别逗了,你不明白呀?你先好好算算挣多少钱!”娜佳笑道:“八百!再还价你就另请高明吧。”
“好吧。”林野只好接受,但提出:“不过你得先领我去林业部!”
“你好狡猾啊!”娜佳扫了林野一眼,就大大咧咧地说:“行啦,不过,林业部的事完了得请我吃饭!”
林业部位于一条连娜佳也叫不上名字的小街上,跟一个什么慈善基金会共用一所建筑,门前的马路上满是被过往车辆压出来的坑坑洼洼,完全没有一个国家级主管部门应有的气派,唯一的好处是这里比这座城市的其他街道更安静。
林野跟着娜佳走上了二楼,沿着安静的长长的走廊走着,倾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空间里回响。他看到右手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透过那条门缝,明媚的阳光在走廊暗褐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活泼的身影。林野果断的敲了敲那扇门,听到里边有一个深厚的男声说了句什么,他就推门走了进去,娜佳紧
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真正的翻译一样。
这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办公室,在那宽阔的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是一个留着浓密的唇须的男人,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个中国人。在这个衙门里,还没有见过外国人呢!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我叫林野,是从中国来的商人。”林野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请坐。” 那个男人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林野和娜佳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
“我叫巴哈德尔,是这里的部长。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吗?”男人热情的问道。
林野感到惊奇,他转向了娜佳:“他刚刚说他是部长?我是不是听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听错了,自己的英语水平本来就不高嘛,见部长居然这么容易!在中国,见个科长都比这困难。
娜佳用俄语又问了一遍,然后用确定的语气对林野说:“没错,他就是乌吉尔斯克国家林业部部长本人,有什么需要问的问题,现在正是好机会。”
“部长先生,”林野赶快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对部长可要表现出必要的尊敬,“我想先把我们的来意向您介绍一下。可以吗?”
“当然,您请说吧,不过请您坐下说。”部长伸出手来,示意林野坐下。
林野开始用中国话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格蓝草在中国的用途,由娜佳将他的话翻译成俄语,部长用心的倾听着,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他们的话。
最后,林野问部长道:“我现在还想知道,贵国到底有多少资源,每年能有多少产量?如果我来采挖或者收购,有没有什么需要办的手续?”
部长沉吟片刻,然后对林野说道:“让我先来回答你关于资源的问题。在我们的国家,除了山地,其他的地方到处都有格蓝草的生长,具体每年能有多少产量,那可说不出来,因为我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利用格蓝草来做,也就是民间用它的根熬水来治疗感冒,而那个用量是极少的,所以我们缺乏对格蓝草的分布和产量的统计,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国生长的这个东西有很多,应该足够你使用了,但是,为了保护我国的生态环境,我们对于在草原上采挖任何植物,都有限制,您要想在草原上采挖格蓝草,一定要到我们的林业管理部门办理采挖许可证,由我们指定区域您组织人力来采挖,办理许可证是要交钱的,这是您要了解的第二个问题,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那么,这个许可证到哪里办呢?”林野问道。
“在三楼,草原资源管理处。”
“要交多少钱呢?”
“每吨一百美元。”
“这个数量怎样确定呢?”林野有些疑惑,采挖重量的定位是怎么办的呢?
“啊,您挖好,晾干,然后请我们的林业管理员监督过秤,由他来确定您挖了多少,是否需要补办。”
“清楚了,谢谢您。”
“不用客气,有需要的话,欢迎再来。”
林野站在林业部门前,想了想了解到的情况,觉得非常鼓舞,由林业管理员监督过秤,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了去了,这样一来,成本又可以降许多,这里的劳动力又便宜,再上点紧,得赶紧了解一下,现在这里的格蓝草价格。市场上的
那种价格不能算,那是没有规模的零售,得问清楚批量交易时的价格。
晚上,娜佳领林野去了一家韩国人开的意大利风味餐厅,虽然听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里边还挺像那么一个样子。
男领班身穿黑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衣,西服的领子上别着一朵新鲜的红色的玫瑰,这种搭配是那样的自然。他领着林野和娜佳坐到了一张位于餐厅正中的小餐桌,为娜佳拉出了座椅,递上了菜谱。菜谱一律是英文和俄语的,使不懂俄文的林野也可以点菜。餐厅里灯光明亮,客人不多。
有一个半裸的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女歌手正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快节奏的流行歌曲,演唱风格听起来很像安拉﹒普加乔娃2。她穿着一件短短的牛仔背心,饱满的胸部几乎要把那背心撑开,露出的肚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金属环,好像三角裤一样窄小的牛仔短裤,紧得连前面的拉练都拉不上,呈V形的挂在她的胯骨上,露出里边的白色窄小的内裤,紧裹着她的性感的臀部。随着音乐的节奏,那女人不停的扭动着腰肢,并做着一些猥亵挑逗的动作,使得她肚子上的赘肉不停的抖动。
林野不禁想起来他和他的朋友欧阳云歌在阿拉木图买普加乔娃的CD音乐碟时的情景,卖CD音乐碟的人告诉他们,普加乔娃非常性感、漂亮,尽管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但她的丈夫菲力普才二十多岁,跟她的女儿差不多大,那菲力普在五岁的时候,就喜欢看普加乔娃的演出,他常想:要是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他的梦想在他长大后终于实现了,他跟普加乔娃结了婚,成了普加乔娃的丈夫。普加乔娃曾夸口说,俄罗斯有一半的男人想跟她上床。这时欧阳云歌对那个卖CD音乐碟的人说:“请你转告那个普加乔娃,如果你能见到她的话,现在想跟她上床的男人,又增加了两个中国男人。”在一阵大笑中,双方结束了交易。
林野点了一份磨菇肉酱意大利面,一杯冰啤酒,本地的啤酒不太好喝,有一种粘糊糊的感觉。娜佳点了一份加奶酪的意大利面,又加了一份冰淇淋,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林野结账时娜佳提醒道:“这个国家不流行小费”,使林野打消了给小费的念头。
“明天我们做什么?”林野问。
“等我电话,对了,你电话多少?”
“579684”
“我找到那个有许可证的人就给你打电话。”
“好,再见。”
林野疲乏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站在楼梯间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面色阴沉的小伙子,他无礼的用肩膀把站在路中的林野挤到一边,摇晃着下楼去了。林野看着那个小伙子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人,真少见!”
“对不起,你没事吧?”叶莲娜出门来问道。
“没事,你好吗?”林野答道。
“我挺好的,过来坐坐?喝点茶。”叶莲娜发出了邀请。
“好啊!”林野没等叶莲娜邀请第二次,就马上答应了,他立刻把手中的钥匙装回了衣袋,不再去开自己的房门。毕竟叶莲娜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想入非非的。
叶莲娜的家,一厅一室,家中收拾得清洁整齐,家具擦得一尘不染,没有拉窗帘,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花园里的随风婆娑的憧憧树影和对面楼房的窗户里发出的昏黄的灯光。
林野一屁股坐在了电视机前的那个沙发里,向后一靠,柔软的沙发靠背让他舒服得眯起了双眼,他向门外甩了一下头,问道:“你丈夫?”
“不是,我丈夫已经去世了。”叶莲娜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影。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真对不起。”林野赶快连声道歉,好像叶莲娜的丈夫的事跟他有关似的。
叶莲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这人,跟你又没关系,你又不知道。”
“对对对,不知者无罪,是吧?”
叶莲娜端上来一壶滚烫的红茶,还有一盘小甜点。
“喝茶,吃点儿点心,是我自己做的。”叶莲娜热心的让着林野,林野此时已经自顾抓起了一块巴哈力3吃了起来。
“好吃,你的手艺不错。”他边吃边夸奖道。
“要是喜欢吃,那就常常过来吃吧。”
“你不怕我总来吃最后把你吃穷?”
“哈哈,你就试试吧?看你能吃多少?”
两人喝着滚烫的热茶,开始了东拉西扯,漫无边际的闲谈,他们谈论着、比较着中国和乌吉尔斯克的种种不同,谈论着各自的生意和将来的计划。林野给叶莲娜讲述了自己的过去,尤其是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他这次的卡拉卡尔巴克之行,林野有意不去提起那个小伙子,叶莲娜也正好乐得不提。
“哎,我说叶莲娜,你在这儿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里的格蓝草价格多少?不然咱们合作?一起发财!”话锋一转,林野谈到了目前自己关心的问题。
“我是做布料生意的,对植物这些东西完全是门外的女人,不懂。”她对汉话的掌握还是有一点欠缺。“但是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是一个老华侨,是一个东干人,名叫阿那托里,他因为做粮食生意经常到农村去,让他帮你问问,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请你多费心了。”林野表示感谢。“哪天让我请你吃饭吧!”
“这有什么呀,就是顺便帮忙,哪用得着这样客气。吃饭吗,要是你的钱多得不得了的话,那你就请吧!”叶莲娜开玩笑的回答。
“一定一定,能跟你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林野半真半假的说道。“你要是有空,就明天吧!地方由你选,好吗?”
“行啊,那就明天晚上。你领我去哪儿都行。”
第二天的晚上,林野带叶莲娜去了一家土尔其人开的餐厅。那餐厅布置得十分华丽,到处都显露出浓郁的土尔其风情,墙壁上挂着名贵的阿拉伯挂毯,轻柔的阿拉伯音乐在餐厅凉爽的空气中荡漾。林野被叶莲娜的美丽惊呆了,叶莲娜穿着吊带露背的真丝晚装,美丽的身姿就像一个女王。牢牢的吸引着全餐厅所有男人贪馋的目光,让林野觉得十分骄傲。
两人选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对面坐了下来。叶莲娜为林野的细心而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的信仰,他是为我选择的这间穆斯林餐厅。叶莲娜环视着这像天方夜
谭神话般的环境,不由得微笑着,她近来的快乐日子太少了。
晚餐吃的什么东西,林野根本就没有注意,反正都是些牛羊肉。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讨叶莲娜喜欢上面,两人不停的小声的说着话,林野恰到好处的恭维叶莲娜的美貌,还不时的讲一点儿当年他做外贸时的一些小逸闻,两人还都不时的搀杂进一些对各自苦恼的述说。
音乐改变了,现在的音乐奏起了悠扬的舞曲,有人离开座位,在餐厅中间的空地上跳起了舞。林野看了看叶莲娜,见她正在注视着起舞的那对男女,就拉起叶莲娜的一只手说道:“咱们也跳一曲吧,让我们婆娑起舞,记住今日的好时光。”
当林野的手扶在叶莲娜的腰上时,叶莲娜不被他察觉的退缩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挺直了身体,开始随着音乐进退自如地跳了起来,林野可不是一个跳舞的好手,他不止一次的踩了叶莲娜的脚,可他陶醉在与叶莲娜的相拥中,叶莲娜的头发轻拂他的脸,女人身体发出的香味让他想入非非,他的手上不由得用力把叶莲娜搂紧,让她贴着自己的身子。他感到叶莲娜的身体突然变的柔软了,她随着自己的用力靠了过来,一曲终了,两人竟没有察觉,还在餐厅中央相拥,引起众人的一阵掌声,两人才惊觉,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他们的闲谈。不知不觉中,喝光了两瓶真正的法国香槟。时间也到了半夜。
当两人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他们住的楼房前面时,叶莲娜已经睡着了,林野不想就这样叫醒她,只好把她抱上楼去,由于没有叶莲娜家的钥匙,他就把这个处于半昏睡状态的女人抱进了自己的家中。
他把叶莲娜放在沙发上,为叶莲娜倒了一杯浓茶。他轻轻的拍着叶莲娜的脸,想要把她叫醒。
叶莲娜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林野,然后出乎林野意料的说道:“抱抱我吧。”
林野小心的把叶莲娜抱在怀里,他把自己的嘴唇轻轻的印在了叶莲娜的额头。不经意间,他看到叶莲娜的眼中流出的清泪。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林野有点点慌乱。
“我很好,我是高兴,很久没有跟一个优秀的男人亲近过了。抱紧我。”叶莲娜呢喃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圣经上说,要爱你的邻居。”
第二天一早林野给他在本地的朋友——欧阳云歌介绍的那个谢尔盖打了个电话,通报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踪。当他讲到他刚刚才认识的女人娜佳时,谢尔盖打断他说:“这个娜佳,你可千万千万要小心!”。
“怎么了,是不是不能用?”林野紧张地问。
“用你可以尽管用,但你只能把她当成翻译或者向导,千万不要有更深入的来往,我是指生意上的任何合作,以免将来受牵连。”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这全是看在欧阳云歌的面子上。不过你现在还不会有什么事,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林野放下了电话,愣愣的出了一会儿神。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想不出来,这些人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自认为了解这些在国外生活的人们,
由于长期生活在外,他们基本上都养成了不爱多管闲事的习惯,就是真的有心要管,话也往往不会说得那么直接,一般都是只讲一半,吞吞吐吐,欲吐还休。他们的道理是君子不断人财路。大家都在国外,最好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听他的弦外之音,娜佳目前可能正在做着什么违法的事情,那会是什么呢?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呢?不过林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意完全都是合法的。如果真的只雇娜佳当翻译,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林野坐在沙发上,泡了一杯从中国带来的“猴王”牌茉莉花茶,当地人非常喜欢这种带有清幽花香的中国茶,他们叫它为“佳司米。”品着杯中滚烫浓酽的香茶,林野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他和欧阳云歌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往事。几年了?从结识到现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呢?仔仔细细想一想,除了结婚给自己套上个枷锁外,竟是一事无成,悲哀呀,失望呀,前途真渺茫,让人鼓不起勇气来面对。
林野曾经是一名挺不错的外科医生,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一所医学院。在医院工作的日日夜夜里,他逐渐的感到了厌倦,性喜追逐刺激的他,觉得自己正在日常的平凡中淹没。他郁闷的都快要窒息了。他那时候经常想的一句话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他想得更多的是灭亡。所以当全国人民下海经商的浪潮席卷中国大地的时候,他强烈的感到自由的召唤,他觉得挣脱日常工作的平凡,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商潮,到那里去搏击,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时候到了!他坚决的离开了他所在的医院,奋不顾身的进入了一家中型的国营外贸企业,当起了外贸业务员。由于他工作的努力,学习的勤奋,他在短短的两年里就全面掌握了外贸系统从组织资源到出口收汇,以及从对外商务洽谈到进口结汇报关等全套外贸业务操作技巧,并在随之而来的外销员业务竞赛中在全省名列前茅。
他和欧阳云歌的相识是在一次格蓝草制品大战中。那时由于各外贸部门间的无序竞争,各种商品的大战时有发生,这些大战有时是全国性的,全国的外贸公司一夜之间突然集中收购某一种热门商品,有时是在省级公司之间,甚至有时是在某一个公司的各个部门之间。大战爆发的结果往往是胜败双方都赔了本,只不过胜利的一方账面上多了些美金收入,多了一些政策性亏损而已。那时,大战的参与者们费尽千辛万苦取得的胜利就是亏钱。
那时林野受他所在公司之命为一个台湾商人组织一批格蓝草制品,而那个台商指定了新疆的一个品牌,这样林野就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了新疆。
他到达乌鲁木齐的第一天就去了欧阳云歌所在的公司。因为那个公司刚好在林野住的那所小旅馆的旁边。林野从旅馆出来看到那间公司的牌子,便推门走了进去。欧阳云歌当时是那个公司的业务科长,他接待了林野,经过认真的商谈,两人彼此都有了些了解,最后同意双方共同合作来完成这笔订单。他们共同精心策划,导演了多次打破当时新疆地方保护主义的跨省行动。林野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当他们行动成功,带着货车向东方,向目的地疾驶时齐声唱的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想到这里,林野不由得笑了,对了,应该给老朋友打个电话,欧阳云歌现在应该也在克拉西瓦的。他是住在……哪儿来着?好像是跟一个老华侨叫什么维克托的住在一起,打个电话,看看他还好吗?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找出电话本,翻到维克托的电话号码,那是临来克拉西瓦时欧阳云歌给他的,抓起电话拨了号,他静静的倾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拨号音,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没人接听,不在家还是回国了?他再次拨通了谢尔盖的电话:“我说,欧阳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欧阳啊,他让那个维克多从家里赶出去了。”
“什么?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林野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道。
“有三天了吧?差不多,有三天了。”谢尔盖轻描淡写的答道。
“都三天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现在住哪里呀?”林野着急了,他跟欧阳云歌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儿跟欧阳云歌联系。
“你着什么急呀!人家欧阳有地方去,哪像你呀,他现在让人金屋藏娇呢!”谢尔盖一点也不急的调侃着林野。
“你快告诉我吧,他现在住哪儿?”
“一个漂亮的姑娘把他领走了,他可正在温柔乡里享福呢!”谢尔盖的话里流露出羡慕。
“告诉我电话,我得赶紧给他个电话。”老朋友有难,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帮助他。
电话铃声刚响,就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谁?”
林野急切的对那个女孩说道:“我是林野,欧阳的朋友,能让欧阳听电话吗?”
“可是他现在不在,一早就和好多朋友出去了,说是去要工资,到现在也没回来。”
“好吧,谢谢,就这样吧。”林野无奈放下了电话,同时也放了心,老朋友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真值得庆幸。
这时的欧阳云歌,正跟他的朋友彪西卡4米沙一起坐在克拉西瓦市一个韩国老板李盖所开的名叫“修道士”的脱衣舞酒吧里。欧阳云歌已经喝了太多的伏特加,他已经看不到在他眼前到处晃动的赤裸的大腿,乳房,他也听不到那快节奏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他只看到许海民那张讨厌的脸。他只听到许海民的声音:“我们公司不再需要你了,我们公司不再需要你了……”他恶狠狠地向那张脸伸出手去却又抓到了彪西卡米沙递给他的一杯伏特加,他一饮而尽,然后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向无边的黑暗沉下去,沉下去……
彪西卡的意思是俄语公狗 反正历史向来都是以捉弄
像我这样的人来撒气的。1
第三章
欧阳云歌坐在从北京飞往克拉西瓦市的夜航飞机上,看着飞机那昏黄的照明灯光,听着飞机发动机单调的轰鸣声,昏昏欲睡,他感到心情十分压抑。这次他跟来维集团老总许海民的谈判十分不理想,作为一个大企业的领导人,许海民的优柔寡断、不爽快和不仗义,令欧阳云歌大失所望。
欧阳云歌后来调到了新疆一家小型国营公司担任经理。由于公司小,又处于较边远的地区,公司的生意一直很淡,偶尔做些小生意,也完全是靠过去的老关系和老朋友们给口饭吃。
欧阳云歌想,长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怎么说也还算是一个国营公司,他可不想把自己和职工都饿跑了。他仔细的做了一些市场调查,发现像他们这样的公司,由于没有什么资金积累,在当前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可言。欧阳云歌去找过去的老领导、现在自治区经济协作办公室的阿主任咨询意见,其实是想要一点政策。阿主任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我说呀!你们这个公司,一无资金,二缺人手,这样折腾下去根本没有出路。你想做生意,谁会把资金先打给你让你用呢?买了货再卖给人家,你有钱吗?所以,我认为,根本的出路在于做代理,也就是做中介,当经纪人,在夹缝中求生存嘛!你帮助人家促成一件生意,人家付给你佣金,合理合法,税还不高,起码比增值税低,就是要注意别让人给甩喽!你想想……”
“对呀!”欧阳云歌一拍大腿:“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但是,代理什么呢?”
“你们不是有边贸权吗?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你向西出击,唱一出《走西口》,到前苏联国家去,那边有什么生意,拿回来,代别人做……”
“现在,”阿主任喝了一口茶,继续讲下去,欧阳云歌听得入了神,全没发现自己身体前倾,沙发上只放了半个屁股。
“我先告诉你一桩好事,口岸上现在有100T乌吉尔斯克蚕茧,每吨二万元,进货的那个家伙找不到买主,你赶快找个主卖掉,让他们给你手续费,赶快抓紧,去吧!”
欧阳云歌开始了对蚕茧市场的调查研究,本来他以为蚕丝工业是仅在中国、
日本、韩国等几个地区有的,他以前对缫丝工业的一点了解也仅限于日本电影 《野麦岭》 ,这次调研才让他惊异地发现:乌吉尔斯克、塔吉克、土库曼、阿塞拜疆等国均有蚕茧出产。我们的祖先沿丝绸之路不仅仅送去了丝绸,同时也送去了桑蚕的养殖方法和制造丝绸的技术。
这些地区生产的蚕茧大部分去了土耳其,韩国等地,而最近有相当数量的蚕茧来到了中国,以满足中国市场的需要。
乌吉尔斯克的首都克拉西瓦市,是前苏联有名的大城市。克拉西瓦市有人口二百四十万,全国年产新鲜蚕茧二万二千余吨,晾干后有八千多吨。中国每年以各种渠道进口乌吉尔斯克干茧约二千吨,其中主要是通过易货贸易,因为大多中国商人并不通晓进出口业务,他们往往使用着最最原始的方法进行交易。在现阶段,这种手段还是行得通的,所以越来越多中国商人在出售完自己带到乌吉尔斯克的货后,开始寻求购买乌吉尔斯克当地产品运回中国,来代替带回的美金。中国人运回来的蚕茧,绝大部分都去了中国江、浙两省,而在调查中,欧阳云歌发现来维集团是一个较大的有实力的潜在买主,因为它是刚刚开始发展的绢纺工业的龙头老大。
绢纺材料,是一种新兴的丝质面料,它是把蚕茧先用42度的含有微生物的热水浸泡,当微生物将蚕茧上的油清洁干净后,再放入机器用刀片将蚕茧打成丝棉片,再加入废丝和其它什么东西制成的。由于它是一种新型面料,所以在刚兴起时,来维集团的绢纺产品几乎全部出口到欧洲和美洲,为国家换取宝贵的外汇。
欧阳云歌成功地将一百吨蚕茧以四万五千元每吨出售给了来维集团,来维集团很痛快的支付了全部货款,欧阳云歌轻松地挣到了五十万元的中介费,他尝到了做代理的甜头,决心认真地走一回“西口”,充分地把自己公司的地贸、边贸权和新疆所处的地域优势发挥出来。而来维集团则是一个可依靠的伙伴。
欧阳云歌的打算是这样的:与来维集团谈定一个固定的代理协议,由他现在所在的公司作为来维集团在乌吉尔斯克的代理商,专门负责为来维集团组织它所急需的乌吉尔斯克蚕茧,由来维集团提供购买蚕茧时所需的资金和在克拉西瓦市活动的费用,并付给欧阳云歌公司佣金和承担欧阳云歌在克拉西瓦市活动时的工资补助。这样,莱维集团由于是自己直接进口,而不再是从别人手里购进,每吨可以节省人民币数万元。`许海民随便拿出节省部分的百分之十,就足够欧阳云歌公司的所有开销了。
基于这种想法,欧阳云歌一拿到那五十万元,就立即动身前去拜会来维集团的老总许海民,许的公司可以保证收购货源,可以节约大笔资金,也就是等于获得更大利润。欧阳云歌的公司则可以控制操作全笔业务,出一些力,也可以得到利润,这种两全其美的模式,在欧阳云歌看来应该是一拍即合,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用眼下的一种时髦的说法,这叫做双赢。但此次谈判,使他感觉到双方合作的前景并不十分光明。
首先是来维集团的老总许海民对于可以节省的千万资金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只是反复讲他们的公司没有人可以去到乌吉尔斯克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工作,对于资金的运作没有把握。欧阳云歌则反复的对他说在国际贸易中,正常
的支付都是即期的不可撤销的信用证来实现的,不需要把几百万美金随身带来带
去,来维集团所需做的就是:当欧阳云歌与乌吉尔斯克方谈好合同交易条件来维集团按期开出信用证,并在对方依照合同发出货物,提交了议付单据后,按时付款赎单,并在海关办理清关手续,付给欧阳云歌公司谈定的佣金,并负担欧阳云歌等人在克拉西瓦市的活动经费,就行了。可许海民就是不愿意痛痛快快的把代理权交给他,他真的不明白许海民这是怎么了?
其实,许海民并不是看不到蕴藏在这里的巨大的利润,他只是不希望别人挣他的钱,这么好的事儿,让别人凭空从自己手里拿走一大笔钱,实在是不甘心,要是让自己家里的人挣该有多好啊!可是那是在遥远的,神秘不可测的外国,肯定会有风险的,第一次可不能让自家人来冒险。所以,最后,他让欧阳云歌代理他的公司,实际上是让欧阳云歌去代他的家人冒这个风险,他早已打定主意在适当的时候甩掉欧阳云歌,由自己的弟弟取而代之。
经过长达六小时的让人腻烦透顶的谈判,许海民总算同意了把来维集团在克拉西瓦市采购蚕茧的代理权交给欧阳云歌,并同意为欧阳云歌报销与此相关的有关费用,但佣金的比例则没有定下来,他说等看一下欧阳云歌他们工作的能力再说,而欧阳云歌则想,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不容易了,反正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自信能够成功发过货来,到时再说也没什么关系,那么大的集团,应该不会赖掉这一点手续费的。
他签了那份没有确定佣金比例的合同,为自己在克拉西瓦市的失手埋下了伏笔。
飞机在夜幕中飞行了六个小时后,克拉西瓦市到了。
欧阳云歌在克拉西瓦市的朋友维克托到机场来接他。不知维克托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进到了海关里面来接他。欧阳云歌草草地填了报关单,在其他同机的中国人羡慕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机场,他决心要在这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克拉西瓦市是一个非常大的城市,它曾于一九六二年发生过一次毁灭性的大地震,当时全城都夷为平地。现在的克拉西瓦市是由当时苏联的十七个加盟共和国每个共和国负责重建一个区,在原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在当时的地震中心,耸立起了一座雕塑,那是一家死里逃生的家庭,一男一女,带着他们的孩子,那是地震纪念碑,在碑前是一处长明火,用来纪念那在地震中丧失了性命的不幸的人们。
维克托告诉欧阳云歌,在克拉西瓦市年青人结婚都要去两个地方献花,一处是无名英雄纪念碑,把鲜花放在长明火前,向在二战中保卫祖国献身的英雄致敬;另一处就是地震纪念碑,克拉西瓦人谁家都有在地震中遇难的亲人,在地震纪念碑前的长明火前献花是告慰死去的亲人:“你们的后代仍然在生活,我们结婚了!”
欧阳云歌先被安排住在了维克托的家里,后来搬到了维克托租的公寓内,为了工作的方便,维克托平时就跟他住在一起。
维克托是一个老华侨,他是在一九六二年的伊塔事件中从中国跑到苏联的。当时他仅有十六岁,他从家乡四川先坐火车,再坐汽车到新疆的伊犁投靠他的叔叔。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加上村干部们的胡作非为,小伙子饿得都麻木了,他整天想的就是能吃一顿饱饭。
叔叔来信说新疆好,有粮食吃,不挨饿。他立即卖掉了祖上的房子扒车去了
新疆,一路辗转颠簸,对于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十六岁的农村孩子来说,该是多
么的艰辛啊!当他终于到达了叔叔所在的军垦团场时,距伊塔事件的发生只有三天了。
他在那三天里,不停地听到那些大人们在讲,苏联的生活是多么的好,真正到了共产主义,那里有房子,有汽车,最能吸引他的是每顿都可以吃上土豆烧牛肉,有时还能再加一只鸡,这对于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肉、几乎从来也没吃饱过的他来讲不啻是最大的诱惑。
所以,当那个著名的事件发生时,当他看到人们抛弃了家产,赶着牲口、牛羊带着家属,汇成一股人的洪流,向苏联方面奔涌时,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去,他反正什么也没有,空着双手,以他年青的体力义无返顾地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当他冲过边界线,最终踏上苏联的土地,面对着苏联的士兵时,热泪无声地流过他的面颊,他哭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他像是一个梦,苏联人给他发了西服,皮鞋,一袋面粉,一桶油,半只羊,安排他住在一家农民的厢房里。
领回东西的当晚,他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把那半只羊全部煮在了锅里,他边煮边吃,对于几年没有吃过饱饭的他来讲,这里简直是天堂,可以这样吃肉,他欢喜得忘记了一切。而在住房的窗后,房东和他的太太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中国小孩,伤心地哭泣并祈祷着:“主啊,请饶恕人们的罪过吧。”
维克托走运了,他在跑过来的中国人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考上了莫斯科大学的,经过艰苦而努力的学习,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莫斯科大学毕业,并成功地进入到苏联外交部工作。这份工作让他享有在苏联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种种特权,他娶了一个同样在伊塔事件中跑到苏联的华侨的女儿为妻。
在苏联解体后,维克托以中国人特有的本能敏锐地意识到了机会的来临。他买了两个集装箱,因为市场不建房子,就是用集装箱作为摊位。每个集装箱都是铁板做成的。每天交易完后,摊主将箱门一锁就可以放心离去了。他把集装箱出租给来苏联做生意的中国人,靠着这个,他迅速的积累了资金,从两个集装箱发展到七个,并买了两套属于自己的公寓,一幢位于郊外的别墅,还有两辆汽车。他憧憬着有一天,他可以做更大的富翁,尽管现在的他的生活水平早已远远超出了在本地的那些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东干人、乌吉尔斯克人、吉尔吉斯人、哈萨克人,甚至犹太人。
欧阳云歌的到来,被他认为是上天派来让他发财的使者,他对欧阳云歌招待得十分周到,对于欧阳云歌请求帮助的事情,那真是雷厉风行,认真负责。欧阳云歌跟他的合作十分愉快,他们与乌吉尔斯克的供销总社建立了业务联系。并与乌吉尔斯克副总理乌斯曼诺夫谈到了与国家供销总社合作的愿望。欧阳云歌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他与乌斯曼诺夫副总理的会面。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供销总社,打听那宝贵的批文申请的怎样了,负责此事的经理乌里杨诺夫让他一起前去,到了政府大楼,乌里杨诺夫让他等在外面,自己进去打听。不一会儿,他紧张的跑了出来,对欧阳云歌说:“快准备一下,副总理要见你。”这下欧阳云歌慌了神儿,因为他没有穿西服,他只穿了一件T恤衫,这个样子去见副总理,好像有点不太像话,司机猜到了欧阳云歌的想法,把自己的西服借给欧阳云歌穿,欧阳云歌就是穿着这件又宽又大像袍子的西服走进了副总理乌斯曼诺夫的办公室。
副总理是一个身材高大,腰板挺直的老人,他十分关心并十分赞赏这合作关
系,因为国家需要宝贵的外汇。他问欧阳云歌用什么来保证双方的合作成功,欧
阳云歌对他讲了中国对蚕茧的需求,来维集团的生产能力,并告诉他资金没有问题,而且来维集团收购蚕茧是为了生产而不是倒卖,老人很满意,他立即指示供销总社一定要全力合作。他专门起草了文件给各有关部、局,让认真配合供销总社的工作。
欧阳云歌他们拿到了文件,也就等于拿到了尚方宝剑,经过一段艰苦的努力,他们终于组织到了第一批三百吨干茧,其中二百吨在那瓦伊市,一百吨在铁米尔兹市。那时欧阳云歌和维克托往返奔波于这两个城市和共和国首都克拉西瓦之间,饥餐渴饮,夜宿晓行,打通了大量的从运输到海关、铁路的各个环节,同时也结识了各方朋友。欧阳云歌认识到在乌吉尔斯克办事,有一点与中国相似,那就是:不可抗拒的酒的魅力、金钱的威力、权势的压力和女人的魅力。好在欧阳云歌早在中国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终于,三百吨货全部如期发了出去,依照信用证的要求,乌吉尔斯克供销总社准备好了全套清洁的已装运单据,提交给了通知行,由通知行转至来维集团的开证行——香港印度银行,但来维集团迟迟不肯付款。当时已经到了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日,根据国际惯例,铁路运单像空运提单一样,不具备物权凭证的特性,在事实上,来维集团已经拿到了货物,因此,它的迟迟不付款,严重违反了国际商业惯例,而给乌吉尔斯克供销总社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要知道三百吨蚕茧价值是一百三十多万美金啊!
欧阳云歌住处前的马路上出现了一辆轿车,它一天二十四小时停在那里,只要欧阳云歌出门,它就紧紧地跟在欧阳云歌身后,欧阳云歌对此心知肚明:它属于供销总社,它害怕欧阳云歌就此回国。
维克托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出了那么多力气,如期发了货,而货款见不到,费用也见不着,欧阳云歌随身带来的那点钱也快花完了。这二十天,两人真是度日如年,几乎每天都是在电信局度过,他们不停地向国内打电话催要货款,但得到的答复总是:“不要急,会给的,耐心等待。”
欧阳云歌的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国内的企业怎么这样?不按规矩办事,不讲诚信,没有一点商业道德,简直就是些骗子。这几天,光电话费就花去了三千美金,欧阳云歌已经连生活费都没有了。
乌国供销总社加强了要账的力度,他们车上的人进入了维克托的家里,陪着两人谈话,上电信局,虽然没有暴力行动出现,但对两人的精神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到了最后,供销总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们把欧阳云歌拉上了他们的轿车,拉到了中国大使馆,他们要向中国大使馆控告这个国际大骗子:如果中国使馆不帮助解决此问题,他们将以诈骗罪对欧阳云歌提起诉讼。
大使馆的接待人员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马上把事情移交给专管这类事件的领事姜万新处,由于所涉及金额的巨大,对方又是国家级单位,姜万新亲自出面接见。
“你们好,我是领事姜万新。”
“你好,我们要控告这个家伙。”
“啊,能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讲给我听吗?”
“可以,可以”。
供销总社负责蚕茧业务的一个经理乌里杨诺夫把此事的经过从与乌斯曼诺
夫副总理接触到与来维签订合同到合同执行完毕,中方逾期二十天,没有付款,
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中方付款的肯定答复,所以,才把欧阳云歌拉到了中国大使馆,好让中国使馆知道中国人在欺骗他们的国家企业。
姜万新让欧阳云歌也讲一遍。欧阳云歌也把经过讲了一遍,双方的叙述都差不多。姜万新皱起了眉头,如果中国企业最终不付款,那将是一场典型的国际商业诈骗案,那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可避免的要负刑事责任。根据经验,他深信欧阳云歌是无辜的,是在代人受过。类似这样的纠纷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但像这次这么大,牵涉到这么高层的极为罕见,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将会引起大纠纷,严重的影响我国的国际声誉。
姜万新领事向欧阳云歌要来了来维集团许海民的电话号码,叫一个翻译将他的每一句话和电话里的回答都翻译给乌方代表听,然后,他拨通了中国许海民的手机。
“嗨,是谁?”许海民接了电话。
“你好,我是中国驻乌吉尔斯克大使馆,我是领事姜万新。”
“啊,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的一个人,欧阳云歌现在我这儿。他是被乌吉尔斯克供销总社扣留后押到我这个地方的。因为你的那笔货款未付,他们现在要控告欧阳云歌诈骗。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笔货款你什么时候付?”
“我昨天已经安排付这笔款了,现在不知印度银行收到了没有,如果收到了,就会马上汇给他们。”
“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份传真,把你公司的资料,及你刚才所说都传真给我,马上过春节了,欧阳云歌也要回家过春节啊,这里扣押着他,他怎么能回家团聚。”姜万新的声音里流露出了愤怒,他痛恨这种不讲信义的人。
“马上,马上……请告诉我传真号。”
领事放下了电话,乌吉尔斯克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欣喜,虽然钱还没有拿到,但毕竟有了一线希望。
传真到了,有来维集团的营业执照复印件、公司简介、税务登记证复印件,及向印度银行汇款的银行凭证。当翻译把银行汇款单给乌吉尔斯克人去看时,他们突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欢呼,也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笔失而复得的钱吧。
姜万新对乌方经理讲:“听我说,中国人的传统是一定要全家人在一起过春节的,你们能不能让欧阳云歌回家与他的亲人过个团圆年呢?”
乌方人员都面露难色:“如果最后钱还是没有到,我们去哪里找他?”
“老弟,他们担心得有道理,怎么找到你?”
欧阳云歌写下了自己家庭的和单位的电话,自己在乌鲁木齐的手机号码,交给了姜领事。姜领事收起了号码后对欧阳云歌说:“我信你一次,希望你们不要欺骗我。”
他转身对乌吉尔斯克人说:“这样,我以我个人的名誉担保,你们随时可以找到他,可以吗?”
“当然,当然,现在他就可以走了。”
乌吉尔斯克人都走了,只留下了欧阳云歌在办公室里,姜万新拿出了钱包。
“小伙子,是不是没钱回国了?我这有五百美元 ,你先拿去用。”
欧阳云歌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天的焦虑担心,委屈一迸而出,他拿着这
不啻于雪中送炭的五百美金,泣不成声地对领事说:“我回来马上就还你!”
欧阳云歌到家已是大年三十了,坐在家中年夜饭的饭桌旁,想起克拉西瓦市
的一幕幕,那真是恍如隔世,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从心里感激姜领事,如果没有姜领事的帮助,他到现在可能还是乌吉尔斯克供销社的阶下囚。
大年初二,他的好朋友林野偕同妻子杨蕾来他家做客,这也几乎是一个惯例了,两人都是忙人,虽然是好朋友,但一年里都见不上几面,也只有在春节的大假里才能从从容容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论英雄。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乌吉尔斯克的方方面面。
“我说,那边到底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林野夹了一筷子葱爆羊肉放进嘴里,边咀嚼着边问道。
欧阳云歌没有说话,他端起手边的酒杯,看了看,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在桌上一放,长出了一口气,说:“老哥,那叫做往事不堪回首啊!这次,要不是咱们的大使馆,咱哥俩今天就见不上了!”欧阳云歌的泪水夺眶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杨蕾和欧阳云歌的妻子到另一个房间去了,她们借口要谈一些女人的事儿,躲开了这尴尬的场面,酒桌旁只留下了两个男人。
欧阳云歌把他在乌吉尔斯克的遭遇和对许海民的不满,都源源本本的给林野讲了一遍,林野静静地听着,思索着,毕竟欧阳云歌是他的朋友,人都要给朋友出主意,不是吗?
“要我说呀,这个什么许海民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做外贸好久了,没见过这样的,简直是商业流氓!别给他干了!我教你个招儿,准能让你出气!”
林野喝了一杯,“你趁现在人在国内,悄悄的找一个可以合作的公司,然后抓住机会,狠狠的咬那个什么许海民一口。这就叫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你可以把他买的货高价卖给你找的这家公司,好好赚一笔,然后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拖着他,不还给他货款也不给他发货,看他能怎么地!”林野拿起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我就不信,他还能跑到乌吉尔斯克咬下你的鸟来!不然咱们两个再合作一次,把格蓝草生意做到那边去,你看怎么样?”
欧阳云歌两眼盯着面前的酒杯,好长时间没有搭腔,然后端起了酒杯:“老哥,让我再看看吧,多谢你的点子。咱俩今天不谈工作,就是喝酒,喝它个不醉不归!”
“好啊!那就喝,今日来他个一醉方休!”林野开始了豪言壮语。
“谁说的?”杨蕾着急地喊着从里屋出来了,“他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他!他快九十公斤了!快别喝了!”
“那就不喝了,没听过那话吗?多吃菜,少喝酒,听老婆话跟党走!新的四项基本原则!”林野口齿不清的说着,赶快放下了已经端起来的酒杯。欧阳云歌那边已经响起了鼾声。
中国旧历年的大年初四,北京时间中午一点,克拉西瓦时间上午十点。
天空晴朗,太阳暖洋洋的照着过往的行人,又是一个令人烦闷的星期一。
负责秘密反恐组的大校安德罗波夫宿醉未醒,对着面前的卷宗发呆,他的太阳穴还感到一跳一跳的疼痛,这个周末喝得太多了,早晨一睁开双眼,想到今天又要开始一周的令人头疼厌倦的工作,就无比心烦。
最近,他的工作十分不顺利,发生在中国宾馆门前的针对中国代表团的枪击
事件久久没有线索,已经引起了中国使馆方面的强烈不满,加之又发生了两起俄罗斯国商人被杀事件,引得舆论界沸沸扬扬的一片指责,说是警察部门办事不力。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明白,这两起看似简单的凶杀案件,实际有着复杂无比的内幕。
他正在研究的卷宗就是这两起案件的勘察结果。
一个俄罗斯商人和他的中国情人在住所被枪杀,有无钱财被抢,无人知晓。
三天后,位于郊区的一所俄罗斯公司,在白天被袭击。三名蒙面枪手打死公司的保安,进入公司,将公司内正在工作的人们逐个击毙,死者甚至包括公司雇佣的清洁女工。奇怪的是,公司的财产并未受到损失。
当地警察局把这两起案件看作是商人之间激烈竞争所产生的恶果,但经过对案件的深入调查,发现无论是那个死去的俄罗斯商人,还是这家做贸易的俄罗斯公司,竟然都只做着微乎其微的生意,以他们极小的业务量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卷进这种血腥的争斗中的。于是案卷转到了安德罗波夫手中,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商人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恐怖份子,而那个俄罗斯公司的商人们清一色来自俄罗斯本土,而且出入频繁,他具此怀疑这两起案件是互为因果的,它们是恐怖与反恐怖的直接较量。
头痛啊!安德罗波夫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拉开抽屉,拿出了两片阿司匹林,吃了下去,他转身看着窗外。
这个国家的军事,对于俄罗斯来讲没有秘密,因为在军队中有着大量的来自俄国军队的军事教官,他们训练这个国家的军队,帮助他们的军人掌握军事技术,他们有必要派间谍来吗?经济的?更不可能了!这个国家没有经济,只是在依靠着周边国家的经济而苦苦挣扎,这些人只能是反恐人员,来自俄国的恐怖份子们有许多以这里为基地,大肆活动着,从事着针对俄国,不,是针对着这个地区的所有政府的恐怖活动,俄国的反恐部门决不会坐视不理,对!那个俄罗斯公司一定是一个来自俄国的反恐机关。这是在专业人员之间发生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到哪里去找那几个枪手呢?让这样几个全副武装的职业杀手游荡在克拉西瓦,可真危险呀!
从安德罗波夫办公室窗子向外望去,在暖洋洋的冬日照耀下的整条宽阔的、车来车往的苏维埃大街尽收眼底,马路斜对面的总统府门前,卫兵正在换岗。安德罗波夫出于职业习惯的用目光扫视着总统府门前的车流,看有没有可疑的车辆。这时他注意到有一辆破旧的小型客货两用车正全速在大街上疾驶,当它开到总统府门前时,突然转弯直向总统府大门冲去,从车门的两侧跳出了两个人,那两人落地后由于惯性而滚倒在地,那辆车偏离了方向,歪斜着冲向卫兵的岗亭,卫兵们惊慌失措的向那辆车子开枪射击,徒劳的想要阻止住汽车,一粒子弹击中了那两个男人中一个的大腿,另一个人扶起他继续沿着街道狂奔,路边的行人都吓呆了,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
安德罗波夫抓起电话的同时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他办公室的玻璃全部被震碎,巨大的冲击波把他推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流着血,向窗外望去,总统府的大门已被炸平,原来卫兵的岗亭已成一个大坑。他拨通了城市的警察快速反应部队,命令他们立即全城戒严,严密盘查行人,所有车辆禁止通行,就地接受检查。搜捕的对象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腿部负伤。
他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就又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起了电话:“喂?”
“大校,刚刚在外交部、财政部、慈善基金会,议会门前都发生了汽车炸弹爆炸事件,死亡人数已达四十人,已经开始了戒严和搜捕。”
安德罗波夫放下了电话,他的心狂跳不已。“他妈的!这太过分了!这是政
治谋杀!”这是明摆着针对总统的,因为这几处地方都是总统平日里较多出现的,一定要抓住他们!
他看了一下手表,从发生爆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罪犯有一个已经负伤,就算他们有接应的汽车,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也逃不了多远。现在所有的道路已经禁止通行,他们能藏到哪儿去呢?
安德罗波夫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用一根红铅笔在地图上以总统府为中心划了个圈,按了下桌上的电铃,一个十分精神的年轻人应声走了进来。
“重点搜查这个区域,要严查每条街道、每座建筑、每所住宅,每个男人。”
“是,大校。!”
安德罗波夫带上十几个男女便衣,走到了大街上。他要亲自从总统府门口沿着他看到的罪犯逃跑的方向搜寻。
沿苏维埃大街向前,右边是总统府的围墙和建筑,左边是这条著名的车来人往的大街。他判断罪犯只能向右拐,因为拖着一个伤员穿过一条车辆穿梭的大街是极其危险的,所以到了总统府的墙角,他立即向右进入了另一条街道,继续沿着总统府的围墙前行,这是什么?他弯腰看着地上那暗褐色的污迹,是血迹,路子对了,他们是从这里逃走的!那个男人中枪了,我们追踪的方向是对的。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他们应在这里左转,因为一直沿着总统府的围墙狂奔无疑是愚蠢的。拐过弯去,他们又发现了另一处血迹,对了,就这样追!可是,血迹不见了,寂静的街道上看不到一辆车,只有路边来往的行人,面露惊慌之色。安德罗波夫拦住了一位迎面匆匆走来的中年妇女。
“对不起,请问……”
“……”
“大约十分钟前,你看没看到一辆汽车向你迎面开来,里边有两个男人?也许是三个?”
“汽车?没有!”妇女非常肯定的回答。
“没有?”安德罗波夫失望的重复着。
“男人倒是看到了,其中有一个还是瘸子!”
“他们在哪儿?”安德罗波夫双手抓住妇女的双肩,用力摇着。
“您把我弄疼了。”妇女皱着眉头。
“对不起。”
“他们进了前边的电影院。”妇女赶快走了。
真是的!安德罗波夫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会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接应呢!他们知道这样逃走很困难,就找个影院,在里边可以包扎伤口,还可以等待搜捕松懈,真是狡猾。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还藏在事发的中心!
他来到了售票窗口,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把那个售票的姑娘着实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吗?”姑娘问道。
“有两个男人买票进去了是吗?”
“是!就在刚才。”
“里边现在有多少人?”
“十几个吧,上午的电影没几个人看。”
“立刻停止售票,除了放映员以外,其他的工作人员都离开这里。马上!”
安德罗波夫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对姑娘说道,也许会有枪战的,让这些无辜者离开
吧。姑娘连门都没关就飞跑着去找他们一起的工作人员,刹那间,影院的工作人员就走光了。
“我们冒充观众进去。”
十几个便衣进入了影院,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了下来。正在上演的是一部欧洲的色情电影,银幕上的男主人公正在脱去女主人公的衣服,借着电影放映时的漫射光,便衣们看到场里尽是一对对的男女,他们也在根据剧情的发展互相搂抱着,亲吻着,抚摸着,靠右边角落单独坐着的是两个男人,在影院里比较显眼,就是他们!没错!抓住他们!
“季玛!你和柳芭到他们的前面,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从后面扑上去!”
“好的!”
季玛,一个粗壮的小伙子,搂着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便衣,沿右侧墙壁来到了那两人的侧前方,季玛让柳芭背靠在墙上,开始抚摸柳芭的胸部,两人夸张的接吻,啧啧有声,季玛脱掉了柳芭的裙子,露出了柳芭健美的大腿,柳芭夸张的呻吟着,性感的扭动着身体,表现出一副逼真的贪馋的样子,他们欣喜的看到那两个男人的目光牢牢的盯着他们两人,柳芭更加疯狂的脱掉了上衣,不顾冬天上午的寒冷,露出了圆润的乳房,她甚至听到了那两人的粗重的呼吸声。
几条黑影从后面扑了上去,勒住了那两人的脖子,季玛和柳芭马上从前面帮忙,按住了他们企图反抗的双手。
“柳芭,好样的!”安德罗波夫夸奖道,拿开柳芭抱住他脖子的手臂,顺手拍了一下柳芭的屁股,“快穿上衣服。”
此时距总统府门口发生爆炸不到一个半小时。
秘密反恐组的地下室里,两个男人被扒光了衣服,赤裸的绑在两把固定在地上的铁椅子上,双手绑在椅子的靠背后面,双腿分开绑在椅子腿上,两腿之间,丑陋的生殖器软缩着堆在那里。
受伤的是一个看来比较年轻的男人。他看着安德罗波夫的眼神显得躲躲闪闪的,眼睛里充满着迷茫和惧怕的神情。
另一个男人则用充满着仇恨的目光瞪着安德罗波夫,让安德罗波夫感到不可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他决定从这个人着手,一定要迅速撬开他们的嘴巴,因为每过去一分钟,那真正的主谋就会增加一分安全。
安德罗波夫缓慢的拿起了一把手电钻,小心的安上了钻头,这是那种能在铁板上面钻洞的电钻,那两个男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安德罗波夫的动作。
大校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强悍的男人,他决心彻底摧毁这个男人,让另一个意志看起来薄弱得多的年轻人开口。
他把电钻的钻头顶在那个男人的膝盖上,扳动了电钮,随着电钻转动的声音,那男人发出了长长的野兽样的嚎叫。他的头极力后仰,身体用力前挺,以至于把他捆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和皮带都深陷进他的肉里。他的全身剧烈的抖动着,嚎叫着,两腿间一股黄浊的尿液喷出,发出恐惧的气味。安德罗波夫继续向下压着电钻,小心的躲开喷溅的尿液,直到把这个膝盖钻穿。他拔出钻头,冷静的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歪的面孔,平静的开始钻另一个膝盖,这次那人呕吐了,酸臭的秽物吐了他自己一身,前胸、肚皮、生殖器上全是他自己的呕吐物。
安德罗波夫让一个壮汉抓住那个人的头,他把电钻对准那人的嘴巴,开始钻他的牙齿,好像他自己是一个牙医似的。那人拼命的摇摆着脑袋,想要躲开那把要命的钻头,但那电钻在嘴里乱钻,那人被血呛着,咳着,喊着,窒息着,最后,安德罗波夫将钻头从那人的上腭钻进头颅,那人的身体一下瘫软了,并忽然发出
一阵恶臭,原来他的大便失禁了。这时,安德罗波夫听到了一声嚎叫,这是那年轻人发出的充满恐惧的嚎叫,他已经彻底垮了,他的两腿间尿液正不知羞耻的滴答着,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人能够这样冷静的剥夺他人的生命,而且以这种残酷的方式,他甚至什么问题还都没有问呢!
“告诉我,谁是组织者?姓名?住址?”
“他叫马苏德,住在季米特洛夫大街一千二百三十号。”
“杀了他。”安德罗波夫回办公室去了,临出门他告诉留在地下室的壮汉。
也就在这一天,香港印度银行终于把货款给乌方的指定银行汇了出去,而在当天上午十点发生在克拉西瓦市的针对总统府的恐怖爆炸事件,使得乌吉尔斯克关闭了海关,对外国人的进入做了诸多的限制,欧阳云歌的进出乌吉尔斯克,较之以前困难了许多。
慢慢读:loveliness: 你爱过谁?
你浑身发抖地等过谁来幽会?……1
第四章
湛蓝湛蓝的湖水,一望无边。
雪白晶莹的大雪山,就好像凭空插在湖水中的一把直入云天的利剑。水中映着它的雄伟的倒影。有时湖上的微风吹过,荡起一湖涟漪,吹起白色的浅浪,就像无形的犁掀起了一排排整齐的犁沟,雪山的倒影被粼粼的波光打乱,它就晃动着摇曳着极力想要恢复它的美丽身姿。
环绕着碧蓝的湖水,是郁郁葱葱的云杉树,而在那似乎伸手可及的天空中,正在自由自在地飞翔着的是白色的海鸥,它们时而高高的像闪电般的飞上蓝天,时而低低的像箭一样掠过沙滩,寻找着游人们散落在白色沙滩上的食物。而懒散的或躺或卧在这一片银白色的柔软的沙滩上的男女们,都是一丝不挂的,原来这里就是那处著名的天体浴场。
热湖,世界上仅次于的的喀喀湖的高山内陆湖。这里可以号称是世界上最清洁的湖,它的水干净得几乎可以直看到底,因为它在冬天永不结冰,所以叫做热湖。
林野正面朝下的趴在沙滩上,感受着粗糙的沙砾和温暖的阳光。在他的旁边,戴着一副大太阳镜,仰面躺成大字型的是叶莲娜,他们也都以自己最原始的也是最自然的状态,尽情的感受着九月艳阳那金色阳光的抚摩,任由从湖上吹来那带有些许腥味的微风滑过自己的裸体,倾听着湖水汨汨的拍打岸边的沙滩,仿佛远离尘世。
虽然天气还很热,但现在,乌国的假期已经结束了,上个月还人满为患的湖边,已经是冷冷清清了。因为是周末,还有些当地人来此处度假,不然这里可能也就没什么人了。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金红色的阳光为远处的雪山抹上了一层美丽的变幻不定的光彩,湖水金光闪闪,波光粼粼,就连林野和叶莲娜的身体都闪耀着金红色
的光。
两人有点恋恋不舍的起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离开浴场,沿林间小路走约一百米,就来到了一座位于湖滨的独立的农家院。
今天是星期五,两人在中午打出租车长驱二百多公里,来到了这个著名的旅游胜
地。这里有前苏联时期留下的大型疗养院,也有最近修建的新的现代化宾馆,两
人为了安静的度过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周末,专门找了一所幽静的农家小院租住了下来。
房东是一个中年女人,名叫查密丽娅。
林野开玩笑的对她说:她跟艾赫玛托夫笔下的一个人物同名。
她回答说:“在这里这个名字很普通。”
她安排林野和叶莲娜住在靠近厨房的一间小屋里,屋里除了一个小小的衣橱外,就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床上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床垫,干净的亚麻床单,枕头拍得松松的,让人真想马上放松的躺到上面去。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来人是一对儿,当然了,她也不会去认真的追究,来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他们能够付出足够的房租。
晚饭吃油炸白鲑。
白鲑是一种冷水鱼,它生活在水深十五米的水下,由于承受的压力大,它的肉很紧,由于水冷,它的脂肪又很多,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属于名贵鱼种,可在这里,却是随便就可以一快朵颐。因为当地政府为了发展渔业,特地从遥远的欧洲引来了白鲑鱼种,在热湖中放养,现在白鲑已经成了当地人餐桌上的一道珍馐佳肴了。
当地人吃鱼很简单,只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油炸,上桌后撒盐吃,另一种就是用水煮,也就是当地人说的鱼汤。今晚的油炸白鲑非常新鲜,女房东一端上桌,简直是香气四溢,馋得林野的口水几乎马上就要流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抓了一块焦黄的鱼身,想要大吃一顿,但烫得他马上又放回了盘子,把自己的两个手指拿到嘴边吹着。
叶莲娜看着他的那幅贪馋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先别忙着吃,先听我跟你说说这鱼的事儿,听完了你再吃好了,那时就不这么烫了。”
“什么事儿?快说!我都快等不及了!”林野催促道。
“去年,有一辆加拿大的卡车在湖边翻了,车上装的货物全都倾倒在了湖里,你知道那是些什么货吗?”叶莲娜卖了个关子。
“管他什么货呢!跟咱们吃鱼有什么关系!对了,该不会是金子吧,要是金子,明天咱两人到那个翻车的地方去潜水吧!兴许还能找到一块两块的呢!”林野有点兴奋的猜测着。
“你还真蒙到了点边儿!不过翻到湖里的是生产金子的原料,叫氰化物!想起什么来了?”
“那这湖水不是被污染了?这鱼还能吃吗?”林野有点犹豫了。
“是呀,不过当地政府反复强调湖水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已经完全消除了污染,大家尽管放心,也不知是真是假?”叶莲娜继续说道。
“管他呢!对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那是浪费,小日本能冒死吃河豚,咱也不能输给他们,咱也要来一个冒死吃白鲑!咱那伟大领袖毛主席不是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吗?”林野居然还找出了理论根据!
“那就吃?”叶莲娜含笑的看着林野。
“吃,不但吃,还得快吃,不然就凉了!哎,你还傻笑什么?还不吃?”林野忽然醒悟了过来,“哈,你在耍我!看我把你……”
林野刚想要朝叶莲娜扑过去,查密丽娅又走了进来,她端进来了一盆浓白色
的香喷喷的鱼汤,几个烤馕。
她坐到了桌边,问叶莲娜道:“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好吃?”
叶莲娜笑着对她说了些什么,她也笑开了。林野知道她们在笑他,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他正在满口流油的大嚼着鲜美的白鲑。
查密丽娅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是一个美丽开朗有一点发胖的女人。她拿起一块烤馕,像其他的主人一样的掰开那块馕,把那些掰开的馕正面朝上的摆在桌子上,这是他们的一点风俗。
她边做着这件事,边用俄语说着些什么,听得叶莲娜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看着林野那疑惑的目光,叶莲娜笑着把那些话翻译给林野听:“她说在湖水刚刚发生污染的那段时间里,人们都吓坏了,没有人敢吃从热湖里打出来的鱼,在巴扎上,卖鱼的人都不敢说自己的鱼是热湖里的。可是有一天,竟然有一个人在公然大声叫卖,热湖的鱼,快来买呀!热湖的鱼!快来买呀!有人就问他:你不知道热湖的鱼有毒吗?他回答说:知道呀,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别人接着问他:那你怎么还让别人买了吃呀!他说:你买了不一定吃呀!你可以当作礼物送人呀!别人就说:那怎么行呀,要出人命的!他说:买的人很多耶,都是送礼的。你不买吗?那人说:我送给谁呀?他们都是送给谁的呀?回答是:送给丈母娘!那人明白了,说:快给我两公斤!”
林野听罢哈哈大笑,然后有点纳闷儿的问道:“他们为什么都想丈母娘死掉呢?”
“是呀,他们为什么都想要丈母娘死掉呢?那不是他妻子的母亲吗?”叶莲娜也不明白的问查密丽娅。
“告诉你我们这里的风俗。我们这里实行抢婚,首先亲戚们要举行聚会,在聚会中要定下来女方,然后那个小伙子要把他的女孩子抢到家中住几天,而女方的家长则要找到男孩家表示不满,这时男方家要杀羊款待女方的家人,男孩家还要去女孩家赔礼,而为了表示尊严,女孩家不许男孩家的人进家门,后来双方定亲,男方要出许多财礼,然后女方准备嫁妆。前前后后,要用一到两年的时间,如果男方家里比较穷的话,还要更加困难。在这些日子里,女孩的母亲往往起着重要的作用。所以,这里的很多男人都挺恨他们的丈母娘的。”
“原来如此!真好玩儿!”林野看了一眼叶莲娜,笑道:“这次是我把你抢到这里来了,你是我的新娘!”
“呸!明明是我把你抢来的!还敢乱说!”叶莲娜笑着。
“快吃吧,不然全凉了!等一会儿,我把桑拿房的火升起来,你们好好洗个蒸汽浴。”查密丽娅已经吃完了。
“我也吃饱了,我来帮你收拾。”叶莲娜连忙站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先别动,我还没吃够呢!”林野的话引起两个女人的一阵大笑。唉,这个贪吃的男人。
叶莲娜笑着对查密丽娅摇了摇头。
查密丽娅却神情暧昧的笑着对叶莲娜说道:“你好幸福,贪吃的男人也贪那个!”
小院子的角落里,是一座小木屋,那就是这家的蒸汽浴房。在前苏联的那些
个加盟共和国,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独联体各国,多已经俄罗斯化了,他们都像俄罗斯人一样,喜欢蒸汽浴,甚至有的人一天要洗两次之多。他们家里建一个蒸汽浴室,就像我们的家里有一间卫生间一样。
走进小木屋的那扇木门,是一间狭长的更衣间。林野和叶莲娜惊奇的发现,这间更衣室有三扇门,除了他们进来的门以外,在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扇门,左边的是蒸汽浴室的门,从里边正冒出丝丝烤人的热气,另一扇门是干什么的?它无疑通向院子,林野好奇的打开那门,啊,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游泳池。
那池子只有一间屋子大小,用白色的瓷砖砌成,那一池清澈的水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白天都没发现,在这个农家小院里竟然有这样的水池!这里的农民竟都有游泳池,可他们的国家那么穷,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到哪里去找,他们还会去追求这么高质量的生活,好奇怪。林野心里想着。
“奇怪吧?你觉得他们竟然还有游泳池?”叶莲娜从背后抱住了他,他感到紧贴在后背上的那坚挺的两团,他反过手臂环绕着叶莲娜的腰,叶莲娜已经是完全赤裸的了。
“是呀,真没想到,他们的生活习俗是这样的!跟我们不同,我们决不会在没有发财之前去追求这样的东西。要是我,发财之后也不会,舍不得钱!”林野感慨的说道。
“得了吧,别不做调查就下车伊始,哇啦哇啦,发表那么多感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的?告诉我!”林野转身把叶莲娜搂在怀里。
“快进屋去,咱们一边蒸一边说。”
叶莲娜一扭身,挣脱了林野的拥抱,进了蒸汽浴室,林野赶紧手忙脚乱的脱掉身上的衣服,跟了进去。
一脚踏进蒸汽浴室,林野马上感到一股使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室内弥漫着大团大团的白色的蒸汽,在昏黄的灯光下飘来飘去,皮肤感到的是灼热的温度,他的汗水马上就布满了全身。
他抬眼观察室内,墙壁和天花板以及脚下的地板,都是木制的,靠墙有一个木架,像是一个木头做的台阶,共有两层,叶莲娜已经爬到第二层上去了,她的全身也满是汗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是第一次洗蒸汽浴,你呢?”林野也爬上了那个木架的第二层,紧挨着叶莲娜坐了下来。
“很多次了,这个东西,你要是习惯了会上瘾的。”叶莲娜告诉林野。
“那没关系,要是上瘾了,咱们俩就经常到这里来。蓝天碧水,怀抱美人,夫复何求!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林野一伸手,又把叶莲娜搂在了怀里。他的右手马上就不老实的摸到了叶莲娜的胸前。
“美的你吧!那种公共蒸汽浴室多的是,干吗非得来这儿呀!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叶莲娜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在林野的身上靠得更舒服一些。
“那是不怀好心!”林野纠正叶莲娜道。
“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都承认不怀好心了!”叶莲娜假装一本正经地指出。
“那我现在就不怀好心一个!”林野想把叶莲娜摁倒,可是他觉得热的要出不来气了,“怎么这么热呀?”
“你要是觉得太热,你就坐到下边一层去,越高越热,你是第一次,先从低处适应吧。”
林野坐到了下面的一层,这里果然要好一点,不那么让人喘不上来气,他向后靠在木架上,用手抹了抹身上的汗水。那汗出得简直就像溪流一样,在他的身
上奔涌。
叶莲娜坐到了他的背后,她的两条光滑的大腿搭在了林野的肩上,夹住了林野的头,小腿垂下来在林野的胸前,双手摩挲着林野的头发,林野感到一阵激动,他搂住叶莲娜的小腿就亲吻了起来。
“别闹了,咱们去冰一冰。凉快一下!”叶莲娜提议道。
“对,对,我举双手赞成,我觉得我都快要熟了。”
“那我咬一口吧,我都饿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跑出了浴室,叶莲娜带着林野一下跳进了游泳池,清澈冰冷的水一下刺激的两人一激灵,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头脑精神为之一振,好爽,好舒服。
“现在你知道这个游泳池是干什么用的了吧?”叶莲娜靠在池壁上问林野道。
“我才知道,他们原来这么会享受。”林野喘着气说道,他刚刚游了几个来回。
“这些有好多都是他们在苏联时期建的,现在只是维持原来的习惯而已,要是靠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也是建不起来的。”叶莲娜给林野介绍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这个可真是好东西!”林野由衷的说道。
“看,你要上瘾了吧!”
“泡完凉水怎么做?穿衣服吗?”林野问叶莲娜。
“穿什么穿,再进去蒸!”叶莲娜回答他。
第二次进入了那间散发着蒸腾热气的湿热的浴室,林野感到适应了许多,他把自己平放在了那个木架的第一层上,还是循序渐进吧!
他躺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到在旁边的一个木桶里有好多白桦树条子,那些柔软的枝条上有些还带着叶子,在水里浸泡着,显得越发柔软。
他抓住了叶莲娜踩在他肚子上的一只脚,叶莲娜已经又爬到二层上去了,她坐在那里,两只脚都踩在林野的肚子上,轻轻地揉动着。
“哎,轻点踩,你以为这是什么呀!听我问你,那些树条子是干什么的?难道那就是用来抽打人的桦树条?”林野看过一点儿苏俄的小说,多多少少还知道一点。
“对呀,那就是抽你的,为你专门准备的,你看看多结实呀!现在翻过来趴着,让我来抽你!”叶莲娜说着从二层上爬了下来。
“别抽,那多疼啊!”林野赶快坐了起来,抓住了叶莲娜的胳膊。
“看你,既然来了,就什么都试试,要不然不是白来了?怎么了?原来你不喜欢让我抽你?你不是说你就爱跟我一起洗蒸汽浴吗?是假的啊!光会花言巧语是吗?”
“我又不知道洗蒸汽浴要挨抽!”林野嘴里小声的嘀咕着。
“那你到底……”
“抽吧,”林野装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翻过了身体,趴在了架子上。“轻点儿啊,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你身旁,我愿你那细细的皮鞭,轻啊轻啊轻轻的
打在我身上。”他轻声的唱起了一首在新疆广泛流传的民歌。
“让你贫嘴!”
桦树条抽打在满是汗水的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前两三下,林野感到有点疼痛,但是到了后来,他就只感觉到那柔软枝条和树叶的摩擦,跟咱中国人
的擦背差不多,他舒服的哼出了声。
“哈哈,现在该你了!”林野跳了起来,一把把叶莲娜摁倒在木架上,右手抓起一把树条。
他抽打着叶莲娜的光滑的背,看着那美丽的洁白的皮肤在抽打下慢慢变成粉红色,向下抽到高耸的柔软的臀部,那富有弹性的结实的大腿。他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激情,从他的两腿间猛然升起,直到他的心底,他扔掉了手中的树条,向着趴在木架上的美丽的躯体扑了上去。
“别,一会儿查密丽娅该进来了!”叶莲娜阻止林野道,“咱们快洗完了进屋去!”
“她怎么会进来?她明知道咱俩在里面!”林野紧紧的搂抱着叶莲娜的身体不肯放开。
“别忘了,这里是她的家,再说,他们这里经常会男女混合的洗蒸汽浴。”叶莲娜告诉林野。
“那就回屋吧。”
林野跪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深情的抚摸着叶莲娜。
他的手指轻柔的滑过叶莲娜的脸颊,抚摸着她那浓密的像远山的青黛色的眉毛,那大大的深黑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而秀气的鼻子,饱满性感的嘴唇。他的手从她的耳后摸到她的脖子,摸到她圆润的如同白玉的肩头。再到她的胸前,那对高耸挺拔而又饱满结实的乳房,平坦的小腹,他忍耐不住的弯下头去,亲吻那小小的鲜红色的硬挺的乳头。
叶莲娜抱住林野的头,把他拉向自己。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她第一次感觉到男人肉体的诱惑,她体内的爱又被重新唤醒了。她现在强烈的想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快来吧,她心里喊着,快来,快点进入我的身体,给我快乐吧!你是我爱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叫林野的男人,尽管自己跟他相识不久,信仰不同,种族也不同,但是爱神是不管这些的,他在自己的心里点燃了熊熊的爱情之火。
两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好久了,昨天商量的一起去看日出的想法,看来要等明天了。林野醒来时发现自己仰面躺着,叶莲娜趴在一边,她的一条腿还压在林野的身上,她的左手也还保持着搂抱林野的姿势。昨夜两人几乎狂欢了一夜,人人都筋疲力尽,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林野爱怜的凝视着熟睡中的叶莲娜,这个漂亮女人,心里一定有什么忧伤的事情,她在熟睡中的面孔,竟流露出深沉的悲伤。
可怜的女人,我的爱人!我一定不让你失望,我会叫你幸福的。他又想了想,至少在目前,我会叫你幸福。尽我的努力吧。
两人起床后直接去了天体浴场,躺在那银白色的沙滩上,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水天一色,照耀着九月的金色的温暖的阳光,吹拂着温暖的湖风,他们又互相搂抱着进入了梦乡,沙滩上到处都是像他们一样的情侣,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也没有人注意观看别人的裸体。
逐渐热起来的阳光叫醒了两人,让他们感到了饥饿,也是,自从昨晚吃了那点炸白鲑,到现在,经过那么多的运动,没有吃一点东西,不饿才怪!
“走,回家,我给你做顿‘卜洛夫’2!”叶莲娜拉起林野,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向家里跑去。
“慢点儿,先穿上衣服!”林野叫喊着。
叶莲娜利索的把羊肉切成小块儿,胡萝卜,洋葱也都切成小条,林野撇了一下嘴说:“我以为是什么新鲜东西呢,原来是抓饭,新疆人哪有没吃过的?”
“你当然吃过,可我敢担保你没吃过我做的这种,这种抓饭要加进一种豆子,你们汉族人叫它鹰嘴豆,我们叫它诺胡提豆。你尝尝,可香了!”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林野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厨房里,喝起了茶。
“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先吃一点昨天的油炸白鲑。”
“不了,我就等着吃你的什么‘卜洛夫’!”
星期天的早晨,两人早早的起床到湖边去看日出,在清晨的寒冷中,两人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肩上披着从查密丽娅家拿出来的毛毯。
叶莲娜把头放在林野的肩膀上,默默的不做声,好像有什么心事。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高悬在天边的那颗启明星的亮度逐渐的减了下来。慢慢的远处的群山黑黝黝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它们顶上覆盖着的皑皑白雪,已经抹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色。随着那抹红色的加深,扩大,天边也变成了橘红色,那红还在扩大,映照的湖水也染上了一层金红,突然,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把那一天的红霞撕裂开来,照耀得大地万物,远山近水都那么美丽,壮观、精彩绝伦!
叶莲娜双手环抱着林野的腰,抱得紧紧的,林野低头看她,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亲爱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你生我的气了?”林野心疼的不知怎么办,只好连连的用亲吻吻去叶莲娜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难过,一想到咱们今天就要回克拉西瓦去,心里就好憋闷,想哭。”
“你怎么了,咱俩不是住对门吗?你还怕回去了见不上呀?”林野不禁失声笑道。
“不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叶莲娜连声说道。
“好,好,好,你说我不知道,我就不知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呀?你告诉了我,我不就知道了?”林野耐心地哄劝着叶莲娜。
叶莲娜就是不吭声的哭泣,牢牢的抱着林野,好像怕他突然跑掉似的。过了一会儿,她停住了哭泣,拉着林野的手说道:“咱们别哭了,好好的再玩一会儿吧,你好好陪陪我,咱们游泳去。”
唉,我的小野兽,
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1
第五章
季米特洛夫大街实际上是位于远郊区的只能行驶一辆汽车的小路。这条路的一边是些零星散布的小院子,另一边是一大片茂密的橡树林,穿过橡树林,是另一条偏僻的街道。
马苏德把他的车停在那条偏僻的街上,在夜晚的黑暗中穿过漆黑的橡树林,向自己租住的小院落走去,出于谨慎而不是胆小,他总是把自己的车停在那条街道上,步行穿过橡树林,回到自己的小院。
马苏德年纪轻轻就已经歇顶了,他那高耸的光光的额头和那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他是一个狂热的宗教分子,当然他自己认为那是虔诚。他同时又是狂热的恐怖分子,他主张建立突厥的统一帝国,在讲突厥语的国家实现突厥化,现代化和伊斯兰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顾这些在中亚的新独立的政府的反对,在这里组织着针对当地政府的和中美俄等国的恐怖主义行动,他们和车臣反政府武装,巴斯马奇匪帮和东突等恐怖主义分子结成联盟,策划着一件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包括发生在中国境内的伊犁暴动。
在乌吉尔斯克,他找到了适合生存的土壤。但是随着中亚地区在反恐活动中与中国的合作,对恐怖主义打击力度的加大,乌吉尔斯克政府开始配合并直接参与反恐行动,他认为应该对乌吉尔斯克政府给予惩戒,尤其是总统本人,应该在肉体上立即消灭。这样,也许会改变他们目前的处境,如果能换一个思想上倾向突厥化的政党上台,,那对于他所热衷的突厥化运动无疑是件好事。
经过周密策划,他布置了在总统府、外交部、财政部、慈善基金会和议会门前同时实施爆炸,这是总统平日里最经常露面的地方,如能侥幸炸到,则是大成功,总统府门前,他安排了两个跟他自己一样狂热的家伙去实施自杀式攻击,开车直接冲向总统府的建筑,引爆炸药,与总统府同归于尽。
那些炸药全都按时炸响了,看着那些个警察们满街忙活着寻找可疑人物,他
心里暗自发笑,他还不知道那两个本应与总统府同归于尽的手下,此刻正在秘密反恐组的地下室里受熬煎。
街道上出奇的安静,甚至都没有听到每天都有的狗吠,他进入了自己的小院,
站在平房的门廊上,他感到了一丝异样,是什么呢?先别急着开门,他要先仔细的辨认一下这种突来的感觉,摸钥匙的手摸出了手枪。是了,他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确切地说,是抽烟人身上的味道,有人在他的房内等他,因为他自己是不抽烟的,这个住处,他的手下是不会来的,只能是警察,他敲了下门,门里传来了声音,有人来到了门后,他果断地对准门的正中扣动了扳机,枪响的同时,门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中枪的人会挡住向里开的门,赢得极为宝贵的几秒钟。他回身冲出小院,穿过马路,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漆黑的橡树林,他知道追他的人决不敢贸然进入漆黑的树林,等他们准备好,自己早已经开车离开多时了。
他驾驶着自己那辆淡绿色的“马自达”向城里灯火通明的热闹的大街驶去,台风的中心往往是风平浪静的。
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时,他停下车子,买了一顶呢子帽子,就像当地人经常戴的那种。他把那顶帽子翻过来,在帽子的顶上撒了两把路边的土,用力的揉搓着,几分钟以后,这顶崭新的漂亮的帽子就面目全非了,帽边软塌塌的,整个帽子脏乎乎的,他用这顶帽子来遮盖自己那有特点的歇顶的头颅。
去哪里呢?买买提的情人住在附近的小区里,现在买买提肯定在那里,不如今晚就先借住在那里吧,睡一觉,把大胡子刮了,明天再搞一本新护照,就找那个叫娜佳的中国女孩。
他小心翼翼的把车停在了小区边缘的一片树林里。他踏着树林中堆积的落叶和残雪,向小区深处走去。
周围十分安静,树林外的楼房窗户里透射出昏黄温暖的灯光,一个人也没有,他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同时想到了热得烫嘴的肉汤和柔软的床。
“护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一个醉醺醺的警察像幽灵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不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警察还是一个想要捞点外快的家伙,但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危险,就是捞外快的警察,也会记得他。他的心头升起一股杀机。
“我的护照,请看。”他恭敬的递上了自己的护照,同时确定了周围没有行人路过,他的目光看向了警察的背后,警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得回头向后望去,他抓住时机,右膝猛力的撞向了警察的双腿之间,警察的嘴张大了,但是疼得出不了声音,身体向前弯曲,双手牢牢的捂住自己的下部。马苏德毫不犹豫的从后面用右臂勒住了警察的脖子,右手抓住自己的左上臂,左手则扳住警察的后脑勺,左手向左,右手向右同时用力,只听到喀吧的一声脆响,警察的颈骨被生生的扭断了,瘫软的身体向地上倒去。
“真他妈的倒霉!”这个小区是不能住了,得马上离开这里。他扛起那具尸体,走进树林,掀起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把尸体扔了进去,盖上盖子,开车离开了小区。
“现在去哪里?”车子转上了苏维埃大街,沿着灯火通明的大道行驶,路旁的树下三三两两的站着些拉客的女郎,她们都做作的假惺惺地笑着,朝他举手招呼着。
他靠近路边停了车,那些女郎立即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他兜揽着生意。
他指着一个稍嫌肥胖的金发女郎问道:“你有地方吗?”
“去我家好了,五十美金一晚,包你满意。”女郎自顾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他心里一阵窃喜,今晚有地方了,现在,晚上在街上游荡是危险的,越早进入民宅越安全。
他把车子停在一个收费的小区停车场里,搂抱着那个金发妓女向她所居住的
楼房走去,他歪着脸亲吻着那女人的蓬松的金发和柔软的耳朵,逗得她发出吃吃的笑声,此举刚好避开停车场值班人的目光,他将会只记得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亲吻着走了出去,而不会记得男人的相貌。
“请问,你有没有剃刀呢?我需要先洗个澡,再刮下脸,当然,这是美金,你收好。”马苏德拿出了一百美金,放在了桌上,“我住两天,可以吗?”
“太好了,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女人抱住马苏德的脖子。“剃刀我有,在浴室的盥洗台上,不过,那是我用来剃那个地方的毛的,不然,我现在出去买一把新的吧。”女人殷勤的说道。
“不用了,你弄点热茶吧,我洗完澡要喝。”马苏德说着进了洗澡间,当务之急是马上刮掉自己的大胡子,改变自己的相貌。
这一夜,马苏德睡得十分塌实,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安全了。他不无温柔的注视着这个还处于熟睡中的女人,默默的用一个指头抚摸着那女人眼角的鱼尾纹,女人啊,你知不知道每天跟你做爱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天刚刚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娜佳的电话,提出了他想要一本本地护照的要求。
“六千美金。”
“什么!”马苏德吃了一惊,这么高的要价,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的。“太贵了!你以为我是谁呀?要这么多钱!”
“你也不好好想象一下,我要冒多大风险呀,我的服务又有多好呀,我提供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家伙。我还要给你照相,换上你的新照片,给你新名字,我多不容易呀!”
“是呀是呀,”马苏德附和着,心想倒把这事忘了,让这个女孩知道了我的新名字和长相挺危险的,完事得杀了她,“但是我也出不起呀,六百,怎么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一千,再也不能低了,照片不管,你自己换。”娜佳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无意救了她一命。
“你有几本?”
“你不是只要一本吗?”
“我需要挑一个接近我需要的。”
“我有三本。现在。”
“两千美金,三本我全要。”这样那小丫头就不知道哪本在用,谁在用了。
“两千五。”
“两千三。”
“达外。中午十二点半,在长城饭店,现钱现货。”
“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拿好吗?”马苏德有点着急。
“不行,我还没起床呢,你要是着急,先找地方照相去,那得好半天呢。中午见。”
娜佳终于来电话了。
她来电话时,林野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中国大众菜谱。
没办法呀!寂寞,寂寞,还是寂寞!电视听不懂,总不能一到晚上就坐在叶
莲娜家吧。
那个叫叶莲娜的女人,也不知到底怎么了,从热湖回来,怎么就像没这回事儿一样,对自己若即若离的,真不知道她对自己是怎么看的。也许,她把自己看成是一个逢场作戏的唐璜,也许,她仅仅是不想让那个面色阴沉的小伙子知道,也不知他会怎么想,可别惹出什么事来,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唉!先忍耐一下吧!
可是,林野还是不能忘记他和叶莲娜的所有的那些事情。
他们的第一次偶遇,他们在一起吃饭、谈天,海阔天空,东拉西扯。在谈话中手臂的有意无意的接触时那触电般的感觉,酒后的一夜缠绵,在热湖度过的那长长的又是短短的充满激情和浪漫的周末。他到现在仍能感到叶莲娜灵巧的手指的抚摸,他的双唇,仍能感到叶莲娜呼出的如牛奶般的气息。
他反复地回想着他和叶莲娜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他发呆般的想着当时叶莲娜的那一个个美妙的动作到底是这样呢还是那样的?他的心底里充满着甜蜜的痛苦,他感到自己像一个刚刚懂得恋爱的懵懂少年,时而感到无比的幸福,时而感到非凡的痛苦。没有叶莲娜的日子好苦啊!见不到她,痛苦,见到她而不能亲近更痛苦,我的女王,什么时候我能再次一亲芳泽呢?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可这里只有伏特加。林野不大喜欢这种没什么味道的烈性酒,只好用阅读来打发郁闷的日子。他手边也没有什么能看得懂的书,从朋友那里拿来的这本大众菜谱是林野手上唯一的一本中文书,这几天他已经拜读了三、四遍了,什么宫爆鸡丁、糖醋咕噜肉的做法,他早已烂熟于胸。他解嘲地想道:“如果有一天,我实在没事做了,说不定开他妈的一家中国饭馆混饭吃,也许不像现在这么淘心费力。”
“喂,你好,我是林野。”林野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你好,我是娜佳。”
“你好!”林野一下子来了精神,终于等来了消息。“你怎么回事儿,这么久没消息,我以为你被人抢亲了!”林野整个周末和叶莲娜去了热湖,不知娜佳来电话了没有?现在他来个先声夺人,诈唬她一下再说。
“你也知道抢亲这回事儿,哪个红颜知己告诉你的?”
“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就是些中国人的闲扯。”林野撒了个谎。
“这两天我已经把你想办的那几件事都给你问清楚了,今天我领你去见环境保护部的官员、海关的、标准局的,还有体育部下属‘狄纳莫’公司的经理,谈完后你可不能食言啊!”
“我当然不会食言了!一旦谈成,马上兑现。”林野的精神一振,如果真能像娜佳所说的那样,那可真是搂草打着一个兔子——烟花爆竹的生意,将是一只撞到怀里来的肥兔啊。
乌吉尔斯克环境保护部、海关、标准局的几处会谈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因为是工作日,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都在上班,而他们对各自的职责范围又都十分清楚,当林野提到他所要了解的问题时,他们都能马上给出明确的答复,并且往往还能拿出相应的法律文书。林野感到了这里公务员与中国公务员的明显区别,那
就是工作中的整体素质,这里的公务员尽管看上去懒散,但他们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对来访客人虽谈不上热情,但也能有礼貌的有问必答。不像我们中国的公务员,大部分是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本职工作敷衍了事一问三不知,对来访的老百姓恶声恶气,林野从这里又感到了我国人事制度的误民、误
事、误国。
仅用了一个上午,林野就掌握了所有想要了解的有关格蓝草制品生产所需了解的各项政策和技术问题,这也完全有赖于娜佳对克拉西瓦的地理十分熟悉,不然那么多部门,光是问路也问死了。
高尔基大街旁,坐落着一座红白相间的建筑,在绿树荫中,十分显眼,那是一家土耳其人开的超级市场,名叫贝塔。一层的北面是一个土耳其的餐厅,门前的小广场上搭满了红白相间的遮阳蓬,每个遮阳蓬下都有一张白色的小塑料餐桌,三把餐椅,同样也是白色的。
林野和娜佳在这里吃了午餐。
午餐很简单,每人一盘土耳其烤肉夹面包、炸薯条、冰镇可乐。两人坐在遮阳蓬下,享受着习习的凉风,惬意地看着过路的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你在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林野问。
“上学呗!我还能干什么?先是上学,后来没学上了,我就做各种各样的事混饭吃喽!”
“怎么会没学上了?”
“考试不及格呗!你以为这儿的大学不要考试吗?”
“你的语言这么好,还会考不及格?”
“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别让别的中国人知道,我不会读,也不会写。”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上不下去了,没有阅读和写作的能力,能进大学也读不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国?”林野好奇地问道。
“回国?你以为我不想回国呀?我天天都想要回国去,家里多好呀!这儿多难呀!可问题是回去我怎么跟我老爸老妈说,还有我那些幸灾乐祸的同学?现在我都跟他们说我上的是本地最好的大学、进的最好的专业,我将来要拿的是莫斯科发的毕业证。现在我怎么好回去?再说我爸根本也不知道我没上学。”
“那他还给你学费?”
“当然,他给我发货过来,我跟他讲我边读书边卖货边上学,这样还可以挣些利润,少花钱做多事,他都信了。”
林野没有再说话。他觉得心里好郁闷。
“天哪!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你还做什么事?”沉默了一会以后,林野又问道。
“当翻译呀,我口语好,当地人认识得多。给国内来考察的人当向导,做做翻译,很挣钱的!”
“就像宰我这样?”
“谁像你这么小器呀!那些国营大老板,我一小时要一百美元,他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晚上让我领他们去卡西诺、桑拿房,还给好多小费呢!不然我不领他们去!他们自己也找不到!还有,我经常用两百美元换他们的三百美元,他们还很高兴呢!”
“怎么会?你净瞎吹!”太离谱了吧?林野想道。
“我为什么要吹,听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去看脱衣舞,那些跳舞的女人脱到最后,就都差不多是裸体了,给她们小费时,是往她们身上绑着的细窄的带子里塞,十美元的钞票只能塞一次,而一美元的能塞十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但愿意换,还很高兴呐!你好好想想,要是你的话,你是不是更喜欢一美元的钞票啊?哎,你要不要这方面的安排?”
“免了吧!我只做正经事!”
“看你也是个假正经,看你能装多久!”
林野没有理她,这哪像女人说的话!
吃过午饭,他们去了位于莫洛托夫街的体育场,“狄纳莫”公司就在体育场里面。
走进体育场的一楼,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健身房,有许多彪形大汉正在做着各种力量练习,还有人在击打着沙袋或梨形球。有节奏的声响回荡在充满汗臭的空气中。
“狄纳莫”公司的办公室在二楼,一条走廊长而阴暗,长得就像百米跑道。林野后来才知道,这条走廊就是依体育场看台而建的,确有百米余长。
一个金发女秘书,迈动着修长匀称的双腿,扭动着她那性感的臀部,引导着林野和娜佳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她那紧紧包住臀部的短裙刚刚遮住屁股,两条赤裸裸的大腿牢牢地吸引着林野的目光。那双大腿的皮肤紧绷绷的,看起来又白又光滑,结实的肌肉随着脚步,有弹性的颤动着。
林野纳闷:为什么这儿的女人要裸露这么多胴体呢?他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烧,马上抬起眼睛盯着女秘书的后颈,可是从这里到后背的大部分及肩膀也是裸露的,光滑白皙的皮肤在走廊的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林野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真想摸一把啊。
他偷偷看了一眼娜佳,小女孩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两眼直视前方,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差点失态,庆幸她没看出来。
总经理阿列克塞,身材不高,体格健壮,鼻梁有一点歪斜,那是在一次拳击赛中得到的,就是这个歪鼻梁,让他的面孔生动了许多。他是个退休的拳手。房
间角落处坐着一个镶满金牙的大汉,他的双耳就好像烂菜花一样,林野知道,那是在残酷的拳击赛中被打坏了耳软骨造成的。他叫谢马尔。
一阵寒暄,互相说了一些对各自国家的吹捧的话,话锋转向烟花爆竹。阿列克塞拿出了一张刚刚由公安部颁发的运输许可证,自豪地展示给林野:“给我们公司的,看到吗?真的!”
林野接过了那张许可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尽管自己一个俄文字母也不认识,但对于这样一张代表着巨大机会的纸片,还是明确表示了兴趣。他早就在心里默默的计算过多次,做烟花的生意就意味着巨大的利润,至于资金,如果他能说服欧阳云歌参与共同操作,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大家好朋友,又都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应该是一拍既合,自己就等着拿钱吧。
经过短暂的讨论,双方达成了合作的初步意向:由林野在中国组织烟花爆竹货源,运送至乌吉尔斯克边境,狄纳莫公司接手报关、运输、销售等一系列环节,除去成本,所得到利润三七分成,即林野拿七成,狄纳莫公司拿三成。
为了方便林野在中国国内办理各种所必需的手续,阿列克塞提供给了林野运
输销售许可证的复印件,双方互相握手,烟花的车轮开始转动了。
在克拉西瓦市,有一个由中国人占大多数的市场,当地人习惯的称它为玛依
娜巴扎。
市场上的生意人大部分来自中国,他们把中国便宜的布料、茶叶、伪劣皮鞋、玩具等通过旅行购物的方式,运到乌吉尔斯克,因为这样关税会比较低,然后在
这个市场以翻一倍甚至几倍的价格卖出去。
市场由一个紧挨一个的集装箱组成,排列成一座迷宫,从早到晚充满着熙熙攘攘的流动的人群。当地女人手肘挽着篮子,叫卖着当地的油炸馅饼。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道、莫合烟味道和各种油炸食品及女人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
叶莲娜坐在她自己的集装箱里,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妇,她那黑而弯的眉毛,大而迷人的眼睛,高而笔直的鼻梁及她那微笑的魅力,使得她的生意比别人火爆许多。从早晨到现在,她简直就没有闲过一刻。好不容易才有空闲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近处观察安静下来的叶莲娜,你可以发现,她的眼睛深处流露出的深深的忧郁。她本来生活得很幸福,她是乌鲁木齐人,是她所住地区的有名的美人儿,她的丈夫是一个殷实的富户的独生子,他们结婚时间不长,还没有孩子,夫妻二人相亲相爱,白天,男人出门打理生意,她就在家中做些家务,等待爱人儿的归来。她的心中充满了幸福甜蜜的幻想……
噩耗传来时,她正在家中做晚饭,为她自己的爱人——一枚国际恐怖分子制造的炸弹在丈夫乘坐的公共汽车上爆炸了,炸弹正好放在丈夫的座位下面,强大的威力把丈夫撕成了碎片。
当她正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时,丈夫的亲戚们又发难了,他们都对丈夫的财产提出了要求,身心俱疲的她根本没有与他们斗争的意念:“丈夫都没有了,我还要这些干什么呢?”
她守着被亲戚们劫后所剩无几的家业,过起了捉襟见肘的生活。
为了活命,她去了乌鲁木齐专门对俄罗斯地区销售的批发市场为别人打工。在打工中,她学会了俄语。学会俄语后,她不甘心继续为别人打工,她央求朋友为她办了护照和乌吉尔斯克的签证,做起了倒卖布料的生意。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就是小打小闹,可是说也奇怪,只要是她进的货,不管什么花色什么品种,都保准好销。所以半年下来,她的资金就翻了几番,她做起
了名副其实的女老板。
尽管她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但她还是感到生活的空虚和长夜的寂寞。她恨死了那些制造恐怖的人。所以,当一个叫阿吉的人跟她讲起让她帮忙注意在克拉西瓦出入且活动频繁的恐怖分子,并把情报报告给他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为能亲自参与为死去的丈夫复仇而兴奋异常。
大约一年前,她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买买提,那是一个面色阴沉的家伙,他来到了对面的集装箱里,对克里木大叔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突厥”。他讲起了要团结起来,发动一场反抗汉族异教徒统治的伊斯兰圣战,突厥是突厥人的。她本能地感到这是一个极端分子,这个小伙子较一般能见到的维族人动作敏捷,行动迅速,很少说话,但一说到圣战就那么充满热情,眉飞色舞,不说话时则显得那么阴沉。叶莲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时觉得像和一条蛇在一起,每次买买提迫不
及待地跑来找她时,肩下总是带着一把卢格手枪。
最近,她开始慢慢地认识了一些他的朋友,那都是些狂热的宗教极端分子,他们聚在一起时,总是在讨论“伊斯兰摆脱汉族异教徒统治的圣战”,谈论着阿富汗的基地。叶莲娜默默地记住了那些人们的姓名,有时借出外买酒和食物记住
了他们的车号。就在昨天,她借进货的机会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阿吉,阿吉在克拉西瓦是一个大的布料商人,他批给叶莲娜的布料比从别人手里拿的便宜一半还要多,就是这个阿吉,网罗了她做他的情报员。
现在,她坐在自己的集装箱里,想象着阿吉将要怎样对付那些恐怖的家伙:“牲口,牲口,让你们知道厉害。”
她开始有意识的疏远着林野,自从那次从热湖回来以后,她意识到如果她与林野继续保持来往的话,将会给林野带来灾难,而那真的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用心去爱的人,但自己是不能跟他有什么结果的,想想真是悲哀。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给林野带来任何不幸的话,那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她的心里充满了对林野的内疚,当在楼道里遇到林野时,她不敢看林野期待的眼睛,只是小声的含混的告诉林野,自己现在有事,让他等待自己的电话,她不敢再看林野那失望和痛苦的表情,只是在心里哭泣道:“对不起!”
娜佳迈着她那有弹性的步子回到了她位于“沉睡”的小区的住处。她进了她那乱七八糟的住所,甩掉脚上的鞋子,就一头躺到了沙发上,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
娜佳出生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
她的父亲是一个小小公务员,性格懦弱,好面子,不善于与人交住,所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做着普通的科员。他尤其不善与生性凶恶的母亲吵架,每因家庭琐事引发母亲的吵闹时,父亲总是闷声不响。
母亲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工人,母亲的家里姐妹很多,且都没什么文化,一家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的。父亲在这样的家里,几乎没什么地位,凡事都是母亲说了算,而一些较大的决策,由母亲做出后,事实往往证明是错误的,但这些毫不妨碍母亲将责任归咎于父亲。在母亲愚蠢而固执的决定下,娜佳没有能上高中,她的高中录取通知书被母亲撕掉了,母亲逼着她上了一所没什么名气的单位自办的中专。原因是毕业后可以在那个单位上班,但毕业后所得学历根本不被承认,上班更是无从谈起。娜佳恨死了母亲的无知和专横,同时也恨死了父
亲的软弱和退让。
所以当她发现母亲背着父亲与别的男人约会后,她也开始在外面结识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正在此时,她父亲的一个朋友介绍她去上一所在克拉西瓦市的有名的大学——斯拉夫大学。这次父亲显示出了惊人的勇气,坚定地把她送出了国,而且与她的母亲离了婚。当她到了克拉西瓦时,她自豪地想:“我总算是出来了!”
而与此同时,她更加不知检点了,她结识了一个当地的年轻人,用从父亲那里挤出来的积蓄,供那个年轻人和自己挥霍,每到吃饭,都有一群狐朋狗友,出入都要打出租车,致使在克拉西瓦市近一年了,还不知公共汽车怎么坐,而对全市的商场、饭店、酒吧等高档处所了如指掌。
她跟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很快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俄语,但是她毕竟没有上什
么学,她的读和写的能力几乎等于零,一年之后她没有能力进斯拉夫大学,但她仍对父亲说她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大学,骗得了学费和生活费。
她对父亲说,为了更好地利用资金,希望给她发些轻工业产品过来,一次多发些,因为这面的轻工业产品跟中国相比,有着巨大的差价,如果她能边上学边
卖货,可以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她可以只花利润所得,收回的本钱再寄回国内,以便再发下一次货,这样,学业完成了,家中的本钱还在,等于没花钱上了大学,多好!
她父亲相信了她的鬼话,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他东拼西凑,凑足了一批货的钱,发到了克拉西瓦市。实际上这也真的是可行的,如果她真照她说的那样做。但她根本没有如她所说将本钱寄回国内,而是加速了挥霍的速度,使得到达的资金有去无回,全然不顾家中已倾尽所有积蓄,而且对于父亲要求她好好读书,不要与外族人谈恋爱的告诫置若罔闻。
当家中的经济最终接济不上时,她开始了她自己的挣钱计划。她因为是中国人,所以熟知周围中国人的情况。她向当地警察告密,通知他哪些中国人的居住身份有问题,然后与警察分那些罚款。她还利用与警察熟悉的条件,为一些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办理落地签证或居住证明,收取数倍于正常的费用,甚至对父亲的朋友也不放过。
在这个过程中,她父亲委托往来的人,甚至陌生人给她带货。她结识了其中一个姓张的中国人。她甚至一直都没有弄明白那个人叫什么,是从哪来。她只知道他可以付很高的工资雇她做翻译,工作就是替张把当地的漂亮姑娘办到广州去,再想办法把张领来的各式各样的中国人变换身份后送到欧洲去,地方有意大利、土耳其、塞浦路斯等,每送出去一个人,她都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
但她仍不满足,她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林野的出现,对她来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下一步就是怎样套牢这个大笨猪,然后一口吞掉他!
电视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画面,那是纽约著名的双塔楼——世贸中心,它怎么冒着滚滚的浓烟。稍顷,一架飞机从楼上穿过。她揉了揉眼睛,是真的!她抓起了电话,接通了林野。
“喂!”
“快打开电视!”
“我又看不懂!”
“打开你就看懂了!大事件!”
林野放下电话,半信半疑地打开了电视,电视上出现的是一幅幅令他目瞪口
呆的图象,熊熊燃烧,浓烟滚滚的双塔楼正在坍塌,电视反复播着那架飞机撞向大楼的那一恐怖的瞬间,林野摇了摇头。
因为听不懂俄语,林野猜测只不过是又一次飞机失事造成的事故而已。这些美国佬,也太有点离谱了!还让人敢不敢坐飞机了?但随后妻子杨蕾从国内打来了长途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才使他真的吃了一惊。原来是恐怖袭击,真正不得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阶级仇民族恨才能让人这样不顾一切呀!太可怕了!这真是一场美国恶梦!不过他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美国离我们远着呢!他敲响了对面女邻居的门,想要告诉她这个惊天的大新闻,可是他失望地看到来开门的是那个小伙子,他用肩膀靠着门框,双眼从浓黑的眉毛下恶狠狠地盯着林野,问道:“有事吗?”
林野激动地说道:“快打开电视,有大事件发生了!恐怖主义分子袭击了美
国!快看!”
那小伙子连门都没关,就进屋打开了电视,当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他发出了一阵抑制不住的欢呼,他大声的用林野不懂得的语言喊叫着。
第二天林野没钱花了,走出去兑换美元,这才发现一夜之间,美元从一比四
十八跌到了一比四十,他换了十个美元,心里期望着明天美元能够回升,但今天,因为9.11事件,他损失了八十索姆,折合十四点三元人民币。
月亮在远方的海洋和陆地上空
漂浮着,已经是午夜时分---
命中注定的不祥日子临近了。1
第六章
金子是一个漂亮而凶恶的女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喜欢金钱,很喜欢。但是同时她又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女人,能干到不择手段,只要能够对她自己有利,她什么都可以做。她能够用非常少的钱,非常常见的材料,做出很有吸引力的装饰物品,因为有这种特长,她把自己定位于艺术家,她自费在大学里学习平面设计,学成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几年之后,她掌握了平面广告业内的几乎所有经营手段,尤其是掌握了公司的广大的客户群,她辞职自立了。
她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广告公司,凭着以前在广告行业里的关系,拉出了原来公司的客户群,她的小公司也干得红红火火。尽管她的创意并不新颖,做工质量并不考究,价格较其他公司并不低廉,那许多客户仍然会把不太大的策划订单交给她做。
为什么会这样?哈,这个秘密可不能让人知道。
她很快的就过上了殷实富裕的日子。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狗和频繁更换的情人。这使她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她更加的自大和目中无人,对待男朋友和公司的员工颐指气使,咄咄逼人。
她刚巧住在林野的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认识了林野的妻子杨蕾。
两个女人经常在一起东拉西扯,上街购物、做美容、洗桑拿,逐渐变得无话不谈,金子甚至在她与男友闹了不愉快后,当男友低声下气地打电话请求原谅时,她打开电话机的免提键,让杨蕾和她一起听那个雄伟健壮的男人是怎样的低声下气。每逢这时,杨蕾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这是把一个男人的尊严放在脚下揉碎的女人。杨蕾还对她经常在办公室门口偷听员工谈话的行为很不理解:人为什么总要怀疑别人讲自己的坏话呢?
杨蕾是一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女人,她把金子当成了朋友。
这天,金子又来到了她家,两个女人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杨蕾从衣橱里拿出她刚刚从百货商场买回来的一件羊绒衫让金子看,金子把那件羊绒衫在自己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杨蕾怂恿她说:“穿上试试?穿上让我看看。”
“林老师,别偷看啊!”
金子叫着的同时,就脱下了她的外衣,只穿着胸罩,然后套上杨蕾的新羊绒衫,在镜子前面走来走去,像一个模特那样。不过,金子的身材也真像模特,她
身高腿长,丰乳肥臀,虽然没有杨蕾的风韵,但也算得上是一名美女了。
“不错,你穿上比我穿要好看,真是不错。”杨蕾拉拉金子身上的羊绒衫说道。
“真的好看?你净逗我!我哪有你漂亮啊!你主要是气质好!我可学不来。”金子有自知之明的说着,脱下了羊绒衫,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哎哎哎,你倒是快点儿穿上衣服呀!我们家还有男人呢!”杨蕾催促金子穿上衣服。
“那怕什么的,他又不是什么清纯少年!见你的见多了吧?”金子笑嘻嘻的搂住了杨蕾。
“你这人,简直是个流氓,还不快穿上?”杨蕾甩开金子的手威胁道“你要是再不穿上,我就叫林野进来了。”
“那你快叫啊,我早想看看林老师看见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想看啊?你真的想看?”杨蕾不怀好意的问道。
“当然想看,你不想看看吗?应该挺好玩儿的!”
“呸!美的你吧!等下辈子吧!快穿上,不然我要掐你了!”
“我穿,你真不禁闹,怎么就急了。”金子穿上了衣服。“说点正经事儿,你老公最近在干什么呀?”
“我老公最近为别人做代理,他总是为别人做代理。”
“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只要是外贸。”
“这次是什么?”
“烟花爆竹,这次是准备做一批烟花爆竹。”
“那可是暴利呀!在哪儿卖?”
“克拉西瓦,那里有燃放烟花爆竹的传统。哦,对了,那儿的化妆品可好了,上次我老公买回来的那些洗头的,擦脸的,还有香水都是真正的德国货和法国货,你要不要看一看?”
“当然,快拿出来看看!”
杨蕾从她的梳妆台上把林野从乌吉尔斯克买回来的那一大堆香水,香波,擦脸抹身体的油啊水的全都拿了出来。
“下次让他给我也买一点好吗?”
“行、吧!”杨蕾显得有些迟疑。
“哎!你们的烟花爆竹是怎么做法?”
“我怎么知道,那是他的事。”
“帮我问问,不然你们带我做做外贸吧!”
“好啊!” 杨蕾爽快地一口答应,“我跟我老公去说,咱们都去看看克拉西瓦市,我老公说那儿很美。”
“一言为定。”金子抱住了杨蕾。
林野受不了金子那颐指气使和咄咄逼人的态度,尤其受不了她那不知检点不修边幅的样子,她经常半裸着,只穿一件短短的连屁股也盖不住的透明真丝睡衣,腰间松松的拢着一根带子,蓬头垢面的冲进林野的家,她像一阵风一样在林野的
家里来回走动,不时从飘动的睡衣衣襟下露出她赤裸的身体,因为本单元的顶楼只有他们两家,所以她会无所顾忌。林野从来也不想过多地接触她,他非常爱她的妻子,他不想让妻子哪怕有一点不愉快,尽管金子那美丽的胴体时时吸引着他。
每次金子到他家来,他只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就去忙自己的事,如果无事可忙就去上网或为自己的家人做饭,留下两个女人在客厅里海阔天空。
可是这次他躲不开了,金子缠住他问东问西,所有问题全都围绕在这次烟花代理上。
“林老师”。因为杨蕾曾经是音乐老师,所以金子也顺理成章的叫林野为老师。
“烟花在那边好销吗?到底有多大利润?”这是金子最关心的问题。
林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才回答了金子:“这要看你怎么操作了!如果一到口岸就整体销出,利润大概有百分之二、三十左右,所有的包括海关、商检等一切费用都不用负担;如果运到首都批发,那么利润应在一倍以上。最赚钱的,那就是零售!如果你有本事零售,那将是三倍以上的利润。
关于这个问题林野一点儿也没有夸张,从中国贩运到那个商品极为短缺的国家的商品,挣五倍利润的都很常见!尤其像烟花爆竹这种特殊产品,它因为属于高度危险商品,从进口、运输、储存到销售,都需要在乌吉尔斯克国家安全部门、消防部门办理各种许可证,未办理许可证的商人是不能销售的。
中国商人摸不准门路,不知道怎样去办和到哪儿去办理这些繁杂的手续,本国商人又没有能力到中国境内去办理中国这边一整套的运输许可,出口检验、报关等一系列复杂的手续。所以,烟花类商品在理论上的利润极高。但以目前的利润水平来看,高的并不十分离奇,这是为什么呢?这主要是考虑到仓库储存的费用和销售的季节性,如当季销售不掉,就要积压到明年,仓储、消防及资金的占压全都不是闹着玩的。
可这些复杂的情况,林野觉得无法跟这样一个完全不懂外贸的女人讲清楚,而且他也懒得掰开揉碎的给她讲课,他的那些委托人,比如欧阳云歌根本不用他多讲就都能明白。
“那……我们就搞一车去零售吧!好吗?”
“算了吧!你别看什么都好,你接着做你的广告吧!”林野一口回绝道。
“我就看你们外贸好!又能挣钱,又能出国,还不用自己出钱!光在家睡觉就来钱,多好!”
“你是这几天看我闲了一阵儿是不?别以为外贸代理那么好玩,要是在国外碰上点什么事儿,你就哭去吧!”
“我哭什么哭,不是有你们吗!说,你是不是不想带我。”
“不是,不是,再说吧。”林野息事宁人地说。
再加一车,就意味着所有那些克格勃、公安部、消防局都要重新来过一遍,尽管不用自己亲自去跑,但仍然十分麻烦,国内的公安也要重新办理运输许可,需要办理进入新疆的许可证,因为从烟花生产基地装车时铁路部门就要求提供新疆准许该产品进入他们地界的许可,而且需要在每箱上贴上不得内销字样的标
签,尤其这标签是新疆公安厅枪爆管理部门所发的联号标签,甚至多一张也不能领取,还要到出口口岸的所在地公安部门办理公路运输许可证,加了她的一车,就意味着所有这些都重新办理,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
林野实在是不愿意再去从头跑一遍,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有耽搁,她的这
车货就不能赶在销售期前到达,那就不好办了。
“算了吧,你明年再说。”林野给了她希望。
“是不是真能卖掉。”
“当然,那边销路很好,其他国家,像哈萨克、吉尔吉斯、乌兹别克的人也都过来买。”
“你不是已经做了两车吗?为什么不能加我一车呢?其实多一车也无所谓的呀,是吗?”
“多一车倒也不多,但多了许多麻烦,再者说了,出口厂家生产也来不及呀!”
“那么多厂家呢!我就不信做不出来这一车东西!” 谈话未达成任何效果,金子一肚子不高兴的离开了林野的家。
杨蕾问林野:“真的很难办吗?”
“哪里,如果真要办这些事,都不是很难,国内这块儿,只要有合法手续,去了就办,国外也不十分难,还不是钱的事儿!主要是她不是外贸圈里的人,万一出什么问题,怕她不能理解。”
“能有什么问题?”
“太多了!你想呀!外贸业务,一动就牵涉到至少两个国家,你怕我不给你钱,我呢?怕你不给我发货,好容易解决了吧,又出了运输问题,尤其是去乌吉尔斯克,那里跟我国没有铁路相通,空运吧太贵,用火车吧,要绕道哈萨克斯坦,时间无法保证不说,那还是个政治极端腐败的国家,能有什么事简直不敢预料。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用汽车运输,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到了这儿,就是自古华山一条路!那三千多公里的路可不是简单的一说而过,那乌吉尔斯克的境内,山路又直又险,加上现在已经开始下雪,我们的车都又大又长,小了也装不下呀!路上如果出任何一点问题,都很难处理。再说,还有双方的海关、商检、销售环节的衔接等一系列问题,她又不能理解这诸多关节,如果最后有什么事发生,最难处理的不是事情本身,最大的可能就是她!”
后来的事实证明,林野的感觉是对的。
我国南方的一个县城阳流市,它以制作烟花爆竹闻名于世,在这座县城里及周围,有着大大小小的烟花爆竹工厂不下几十个,制造并销售烟花爆竹,自古以来就支撑着这座县城的经济。
在这众多的烟花生产厂家当中,希望烟花集团一支独秀,它家大业大,有着雄厚的技术力量和经济实力,它的生产设备、厂房、工人、技术都是一流的,在当地堪称龙头老大,尤其不可忽视的是,它有着自己的专业外贸销售人员,它每年通过这些外贸工作人员的努力,获得了大量的订单,产品远销欧洲、美洲、甚至到遥远的黑非洲,每年都可为国家创汇上千万美元,获得利润上千万人民币,是当地的纳税大户。而且获准上市了。
赵素梅是希望烟花集团对外销售部门的经理。由于公司出口业绩的连年增长,这个刚过三十的女子志得意满,虽然年纪轻轻,但也开始为自己悄悄增加的
腰围发愁了。为了减缓自己腰围增加的速度,她改为每天走路上班。从她家走到公司要用整整二十分钟,这还是要快走,二个月坚持下来,还真有效果,短裙那紧绷的腰开始有了松动。她不禁喜上心头,还有什么能更好呢?生活舒心、工作顺心、业绩节节上升,领导赏识,老公相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她走路的脚步
都高兴得带有弹性的样子。路上的人们都在看她,那个略显丰满的美丽的少妇,脸上洋溢着幸福,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她头上一样。
赵素梅是一个比较容易满足的女人。她年轻漂亮,但她没有那些漂亮女人的
娇气和傲气,在公司里,她是靠工作能力一步一步走上目前的位子的。
当她刚从外贸学院毕业来到这个集团时,她是从车间的质量检查人员开始做起的。
公司生产线上的工人大多数是农民工。她们农闲时来工厂干活,农忙时回到农村家里做农活。赵素梅跟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她硬是以自己的能吃苦,工作认真负责,关心他人而赢得了那些农民工的尊敬和爱戴,而不是像其他大学生那样在自己和农民工中间树起一道墙。凭着她的努力,她升职到了工厂的质量检查科。当一个对工厂来说举足轻重的外商在厂长陪同下参观工厂时,她以她那流利的英语为那个老外详细讲解了烟花检验的严格性,尤其在这个公司。
她为公司赢得了第一笔直接外销的订单,那个老外很赞赏她。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组建的外贸部门的元老,后来一路顺风的做到了部门经理。
外贸部的办公室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屋内靠窗摆放着的几盆常绿的大叶植物,为办公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赵素梅每天早晨坐在办公桌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一下有没有夜间发来的传真,这是她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今天只有一份传真,发传真的公司的名称很不熟悉,简直就是完全没有听说过。她知道,这极有可能发展成为一个新客户,对于这种首次发来询价的客户,她一般都是自己亲自来处理的,新客户也许会带来新机会,不是吗?
来信是一份询价函,公司的名字很奇怪,叫艾尔肯,肯定不是英文名字,来自乌吉尔斯克共和国。
这个国家在哪儿?从来也没听说过。赶快查看了地图,找到了,是在中国西边的一个小国,前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首都克拉西瓦市,人口三千四百万,是一个山地国家。
这个客户明显在烟花生意上是个外行,因为他只笼统地要求报出中乌边境交货价,他竟然问DAF2每吨多少美元?而烟花爆竹的品种有成千上万种,每种的价格、重量都不一样,怎么回答他呢?
对于这样的客户,要给他讲清楚是很花时间的,再说这个乌什么斯克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传真上好像没有,怎么联系呢?啊!这儿有一个中国的电话号码,查了下上面的区号,是新疆乌鲁木齐,打一下试试看吧!
赵素梅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传真上的那个电话号码。
耳机中听得电话机听筒里嘟嘟地响了几声后,一个沉闷的但是柔软的男人的声音自电话机的那头传了过来:“喂!请问哪位?”
“我是希望烟花出口公司,请问是您发传真到我们公司吗?”
“是的,请问小姐贵姓?”
对方很客气,而且语气热情了许多,凭经验,赵素梅知道这是一个真正想要货的客户,而不是那种进行火力侦察的同行。
“免贵姓赵,赵素梅,您呢?”
“林野,树林的林,野嘛,就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像新
疆一样。对了,我现在就在新疆。”
“多新鲜啊!我拨的这号就是新疆的,你不在新疆在哪儿!”赵素梅心里想,但嘴上讲得却是:“那很远啊!听说新疆特漂亮!”
“挺不错的,但也不能用特这个字来形容,这个世界上,能用得起这个字的可不多。”
“那您说哪儿能用这个特字呢?”
“问得好!您把我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哪儿能用这个特字,跟你说一句格里鲍耶夫的诗吧,”对方改用了深厚的低音有点夸张的朗诵道,“什么地方更好?我们没到过的地方!”
赵素梅卟哧一声笑了,这么爽直的汉子,又幽默,又博学,又有意思。
“我先给您讲讲我们希望烟花公司吧!”
“赵小姐,我看不用了,我从网上查过你们的资料,我发传真就是给我选定的企业,您是回应最快的,也就是说,对于我的询价,目前只有一个回答了,那就是您!”
“是吗?那我是该……”
“您当然应该感到欣喜,您应该暗自庆幸。因为我已经决定跟您合作了,当然如果您的价格和服务各方面都能让我感到满意的话,到现在为止,起码您的态度让我很满意。”对方有点自说自话。“您应该知道,您刚刚为你的公司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广大的中南亚地区的门。我敢打赌你们公司从来都没做过那里的生意,我毫不夸张的告诉您,那里的市场---很大。”他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非常大。”
“太好了,您能给我介绍一下您的情况吗?”
“格列什那,对不起,我讲了一句俄语,意思是当然。我们公司叫艾尔肯国际贸易公司,注册地址在乌吉尔斯克的首都克拉西瓦市。克拉西瓦的意思就是漂亮,而且那里也真的很漂亮。有机会您可以去那里看看,一定会有收获。我们公司今年拿到了烟花爆竹的销售、运输、储存等诸多许可证,您要知道,在那个国家这是挺困难的。所以我们今年想试一车,在这么多的厂家里,我们查到了你们公司有常年经营对外贸易的经验,所以我们选中了你们,发出了我们的询问信,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我们。”对方讲话有点像连珠炮。
“可是你的问题叫我无法答复。因为烟花有成千上万个品种,像你这样笼统的问,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哪些呢?你应该明确的告诉我,哪些产品是你需要的,都要多少?”
“见鬼,我要是知道我要哪些就好了!你到底要什么?我不知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吗!要不然……您看这样好不好?您以往出口到俄罗斯、乌克兰地区的哪些品种最受欢迎,您就把那些品种报价给我,都是说俄语的国家,喜好应该都差不多。数量嘛,您给我凑够一火车皮。我要质量最好的。”
“质量上你尽管放心,我们公司出口已经有好多年了,我敢说我们公司的产品世界第一。”赵素梅吹了点小牛。
“是吗?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请您准备俄
文的使用说明书,不然到地方无法卖。”
“没问题,我们都有现成的。”
“那您多久可以给我传真?”
“三个小时吧,我调出乌克兰的货单,然后再查一下库存和生产周期、报价
和交货期可以一次传真给你,就是这个电话号码是吗?”赵素梅再一次确认。
“是的,我在等。”
两人互道再见,挂上了电话。
赵素梅心里暗暗高兴,高兴的不是她接了这么一个小订单,高兴的是也许这个客户以后会发展壮大,她决定尽可能满足这个客户的需要,一定要提供给他足够数量的货物。她虽然没有与林野见过面,但却有点儿喜欢上了这个略显沙哑的性感的声音。她在心里暗暗的猜测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应该是身材魁梧的那种大大咧咧的北方汉子,也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他。
时光是万物最好的见证。1
第七章
黄会明一进门就筋疲力尽的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他仰面朝天的躺着,伸直双腿长出了一口气。
独立日的烟花晚会终于曲终人散,平平安安地支撑了下来。广场上只剩下了燃放烟花时炸碎的成堆的纸屑和欢乐的人群留下的各种各样的垃圾。那些东西明天自有清洁工人去打扫,现在总算可以休息休息,放松一下了。
今天这一天他可是累得连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让他感到十分纳闷的是:怎么会在离总统的座位那么近的地方出现庇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那个烟花下放置了那些柔软的填充物,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是谁?他想要干什么?他冥思苦想,想得连头都像要裂开似的疼。
说句实在话,他从心底里感谢许欣仪,这个年轻漂亮而又能干的细心的姑娘。他一直都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心腹,她可以算是在公司中跟自己最亲近的部下了,要不是她再返回去重新检查一遍,今天的漏子可就捅大了!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真是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不要说爆炸可能伤害到总统,就是仅仅在地面爆炸时使总统受到一点点惊吓,也许都会被以危及总统安全的罪名受到调查,加上各种报纸的唯恐天下不乱,记者们不负责任的竞相报道,即使到最后证明什么事都没有,那也会以公司烟花质量有问题而被禁止在这个国家进行销售。
多危险啊!多可怕啊!我又是多么的幸运啊!想到这里,他额头上的汗水都渗了出来。
他妈的,怎么还这么热呀!
一双清凉干燥的柔若无骨的手从后面扶在了他的额头上,使他感到了十分舒服。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许欣仪,因为公司里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经过了这一整天的奔波劳碌,又度过了这么紧张的烟火晚会之夜,黄会明知道,许欣仪也像自己一样,累得快成一摊泥了。在晚会上,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黄会明命令公司所有员工,睁大眼睛,密切注意燃放现场的情况,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晚会结束时,所有雇员都长出了一口气,每个人都筋疲力尽。黄会明关照大家赶快回去休息,并特许放假三天,毕竟一年一度的独立日烟火晚会是公司的一件大事。
他没有马上离开公司是因为他实在太累了,而且他还需要仔细想一想今天的事情,认真的分析一下存在的各种可能和应对的办法,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在背后挨黑枪啊!
许欣仪就住在公司的楼上。因为她经常要做许多案头工作,把公司的文件从中文翻译成俄文,或从俄文翻译成中文,经常晚上加班。每天早晨她还要为全公司的人们准备茶水,所以,公司二楼的一套公寓就归许欣仪专用,她只需从公司后面的楼梯走上去,就到了她的香闺。
现在,许欣仪用双手按住了黄会明的太阳穴,轻快地但用力地按摩着,同时嘴里说着劝慰黄会明的话:“您也不用想太多,等到上班,开个会,让每个人都回忆一下,那个烟花是谁放的,总会有人看到的,在场的都是咱们公司的人,肯定能找到这个人,然后让他说出为什么不就行了!如果是无意的,那就什么事也没有,如果是有人让他这么干,我们可一定得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想干什么?岂不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是啊!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想到公司里藏着这么一个人,我就从心里发凉。不过,要真是公司的人干的,他能那么轻易的承认?”
“大家都在一起,仔细回忆,谅他也赖不掉!不过现在还不用害怕,这次避免了事件的发生,为我们自己赢得了时间,而且让我们知道了有人阴谋对付我们,不再被别人蒙在鼓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而且,由于我们的幸运,今晚没有发生对手设计好的事件,打乱了对手的部署,他现在也是措手不及,失了先手,我们跟他基本上又在一条起跑线上了。我猜对手无非是也想做这门生意,从而视我们为敌人……”
“对,整掉我们,他来独占市场!可是,在乌吉尔斯克,谁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呢?”
“管他呢!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咱们看都有谁大批的进货,谁进货最多,就是谁!”
“知道是谁干的,看我整不整得死他!”黄会明咬牙切齿地说道,“哎哟!你轻点!”
“嘘!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很奇怪!”
“说!”
“萨哈罗夫那个家伙很爱热闹,但今晚好像一直没看到他,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萨什卡?那个傻大个儿,不可能是他!就他那点智商,干不了!”
“要是有人指使他呢?他可很容易上当!”
“要真是他倒好处理了,我最怕咱们中国人给我使坏,那能让你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黄会明尽情地享受着许欣仪那令人心醉神怡的按摩,
不禁想入非非起来。
说句实在话,他早已爱上了许欣仪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老板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无法想象万一被拒绝自己该怎么下台。他更怕万一许欣仪拒绝了他后会离开这个公司。人才难得啊!漂亮而又忠实的的人才就更难得了,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但现在他心情荡漾无法自己,这是许欣仪第一次为他按摩,他用双手抓住了许欣仪。
“许欣仪啊!你今天立了大功一件,我要好好奖励你。”
“太好了,我就喜欢这个,什么奖品,快告诉我!”
许欣仪高兴地跳了起来,停止了按摩。
“别停!接着按!”黄会明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买东西给你吧!这儿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钱吧,你又不喜欢钱……”
“谁说的,不喜欢钱我怎么会在这儿给你打工?”
“你真的是为钱在我这儿打工?这里没有什么感情的?我好失望啊!”黄会明夸张的做出大失所望的样子。
“多俗!听听!听听!多-俗!现在的女孩全都是拜金主义者,没有一个朱丽叶!”
“瞧你!人家说一句,你说这么一大堆,当然也有一点……”
“一点什么?说!一点什么?”黄会明催问道。
“我愿意为你打工!一点点愿意!”
“跟没说一样!不如这样吧,我奖给你一个Kiss2好吗?”借着开玩笑,黄会明提出了早就心存已久的愿望。
许欣仪没有说话,但她却把那鲜艳的美丽而又饱满的双唇向黄会明凑了过来。
那是两人的初吻,深深的,消魂的吻,在这深情的一吻中,两人的内心情感得到了交流,那分明是对对方说:“我爱你,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两人在黑暗的办公室里,在长沙发上紧紧的相拥着。
在这炎热的夏夜,两人的舌头搅缠在一起,汗水交融在一起,浑不知时间的飞逝。但当黄会明想要剥去许欣仪的衣服时,许欣仪手一抬制止了他:“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是指心理上,我还不能够确认我是否应该接受你这份感情,给我时间,等我准备好,好吗?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因为我……爱你。”
“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好的。”
黄会明走了,开着自己的丰田车消失在克拉西瓦市的暗夜里。
许欣仪坐在沙发上,嘴里还残留着黄会明热吻的感受,身上的汗水还在流淌,背上的衣服被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她感受到了幸福,不是吗?多年的暗恋有了结果,他终于感觉到了,感谢上帝,感谢基督,感谢佛祖,感谢安拉,感谢世界上的一切神祀,你们让他知道了我的心,你们把他送给了我,我要为众神唱赞美诗,伟大的神啊!你们无处不在!
可是,我为什么把他推开了呢?那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只是逗逗我这个傻姑娘,万一他明天一早醒来,忘了今晚这一幕,那可怎么办呢?
可即使这样,也使我感到快乐!真的,只要想一想,他那宽阔的胸膛,他那有力的粗壮的双臂,被他拥抱在怀里有一种安全感,归属感,好像置身于大山的环抱,那么,豁出去搏一搏,我用青春搏一生的幸福,下次他要是再要求,我就给他!
“哎呀!羞死了,我这都想了些什么呀!”许欣仪羞红着脸,上楼洗澡去了,身后的办公室一片漆黑。
上班了,三天的休假对黄会明来说,每一天都如同一年那样长得难熬。真是一日长如百年3。
他真后悔自己下令放了三天假,他用了最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想去见许欣仪的欲望,谁让自己答应给许欣仪时间呢,一个男人说话要算话。一天不知多少次,他拿起电话又放下,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回想着亲吻许欣仪的感觉,真想就这样把她一辈子拥在怀里。
他想起了美国诗人惠特曼的一句诗,“我歌唱带电的肉体!”他现在才明白了那中间的确切的含义,只有在两人之间产生了深刻的爱情,才能感到那带电的肉体的美妙!
每当电话铃声响起,他都以为是许欣仪打来的,抓起电话,听到是别人的声音,懵懂半天,不知所云,赶快讲完,失望的放下,再次等待铃声响起,他知道自己已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
欣仪,我亲爱的小鸽子,你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你是不是被马上要降临的幸福吓住了?”
终于见到许欣仪了。
她穿了一条短裙,亭亭玉立,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惊奇的是,许欣仪显得更漂亮了,就像一支绽放的玫瑰,他知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开会了,开会了!”
全体人员都集中坐进了会议室,连那个萨哈罗夫也不例外,大家都以为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的收心会,就像在国内各单位通常做的。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中心只有一件事,烟火晚会那天,总统座位前的那几箱是谁放的?”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都在认真的回忆。
黄会明把目光盯向了萨哈罗夫。
“自己承认比较好一点”这句话是用俄语说的,说给萨哈罗夫听。
“见鬼,是我,那个箱子是我放的。”萨哈罗夫果然坦率地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
“有一个人是中国人,让我在离总统近一点的地方把一个烟花箱下面垫虚,但不要正对着总统。”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大事。”
“尤里说不会出大事,只会让我出名。”
大家吃惊的连笑都没笑,萨哈罗夫竟然这么愚蠢到去信这种鬼话。
“他给了你多少钱?”黄会明出其不意地问。
“一千美元,你怎么知道?”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一个中国女人,是尤里的翻译,叫娜佳。”
“不管谁受了伤,克格勃都不会饶了你!如果我们现在去报案。你也一样会坐牢!”
大家都乱哄哄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不外是把萨哈罗夫送到警察局去。
“那怎么办?你们帮帮我。”萨哈罗夫害怕了。他嘴唇哆嗦着,左顾右盼的好像想要找一个同情他的人。
“请大家安静,都听我说!”许欣仪用中国话说,大家都知道她不想让萨哈罗夫听。
“请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谁都不要出去说,不然,我们公司的日子不好过,现在咱们大家都在公司这一条船上,可得齐心协力呀!”
“有人阴谋对付我们公司。”黄会明补充了一句。“所以,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公司全体雇员感到了来自不知何处的威胁,一致同仇敌忾起来。
“可是萨哈罗夫怎么办呢?”有人问道。“难道就让他这么逍遥法外吗?那以后……”
“萨哈罗夫下来我们跟他谈!”许欣仪眼睛看着黄会明,黄会明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挥了挥手,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这个萨哈罗夫,咱们拿他怎么办啊?开除?”黄会明以商量的口吻问许欣仪。
“我看不如这样,仅供参考啊,先吓唬吓唬他,跟他说,咱们要以企图制造爆炸,行刺总统的罪名去控告他,他虽然傻,但这里的利害他还是知道的,你看他早上吓得那个样儿!他肯定会求咱们不要告他,那时,咱们就让他对那个尤里或娜佳说因为害怕,所以没有敢做,这样,他们也许还会来找萨哈罗夫,让萨哈罗夫把对方的要求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就不是枪靶了,我们就转到了暗处,掌握了主动。”
“好狡猾的小姑娘,就这么办,没想到你小小姑娘,竟然比我这大男人都强,足智多谋!”
“人家一心为你,你还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狡猾?”
“足智多谋,足智多谋的女诸葛,这下可以了吧!”
“哪里是足智多谋,我这叫旁观者清!”许欣仪谦虚的说道。
工作按部就班地继续进行,由于烟火晚会的成功,黄会明的新大陆公司获得了更为宽松的贸易环境,他们借此东风忙着从中国进口了大量的各种品种的烟花爆竹,希望在一年一度的新年——古尔邦节到来时,多多地挣一把。
黄会明并不害怕那个叫什么尤里的中国人来公开和他竞争,他怕的是那个尤里的恶毒的阴谋,现在知道了谁是敌人,尤里就不可怕了,尤里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和他价格上一决高低了,而价格恰恰是黄会明的优势之一。他目前在市场上的
售价是他公开的成本的三倍,但实际上利润远远不止这个数。
为了方便进出口,降低成本,他在国内注册了一家进出口公司,由自己从生产厂家直接进货,再由自己的外贸公司报关出口,这样他可以拿到百分之十七的出口退税,那是百分之十七啊!多么可观,多么宝贵,而别人出口是拿不到出口退税的,退税都让出口厂家拿走了,从旅购走的货物也拿不到退税。这样,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再说他每年为这个国家捐赠了许多烟花,供节庆
烟花晚会燃放,这些是免征进口关税和增值税的,而这两项税加在一起,几乎占货物总值的百分之四十,这又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多年以来,他报关时都采取虚
报礼品车的数量,而他实际燃放的远没有那么多,他实际燃放的烟花只有他报出数字的六分之一。这样他的成本就非常低廉,他已经成功经营了七年,他的积累也让他打得起这场价格消耗战,看吧!看谁能笑到最后。这第一合,双方算打平了,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全盘击败对手的计划。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想起了高尔基的名句。
这时的尤里,也已经办妥了各项手续,他不紧不慢的带着他的十几车货物,从那高高的山口越过边界。“我来了,我看到了,我胜利了!Veni,vidi,vici.”他满怀信心地向克拉西瓦市前进,他仿佛看到那绿光闪闪的成叠的美金。
欧阳云歌正压在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身上,姑娘高高跷起的两条长腿用力的夹着欧阳云歌的腰,小小的卧室里充满着两人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床边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了两人汗流浃背的赤裸的身体。欧阳云歌用全力动作着,同时心里感到阵阵的像被什么咬啮着般的疼痛。每次他都会这样,那是对妻儿以及对身下这个姑娘的内疚。
他又一次从中国回来了。
这次他带来了他跟林野合作销售两车烟花的利润,还有整整一火车皮的服装。中国的过季服装,靠朋友帮忙以极低的价格拿到的货,这下可以翻身了!从此扬眉吐气,一唱雄鸡天下白!让那个维克托看看!让那个许诲民看看!少了张屠夫,我吃不吃连毛猪!他想起了他和身下这个女人的相识,那是他生活中最为暗淡的时刻。
大地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尽头。1
第八章
林野终于和金子签订了销售合作协议,从实际意义上来讲,这是一份代理协议。
协议中规定,由金子出资,购买一车烟花爆竹,并负责所有运费、海关报关及商检等一切费用,林野负责办理从国内到国外的一切有关手续,并负责在国外市场找到客户,销售货物,收回资金,如果顺利操作结束,林野可以得到纯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作为佣金。
“你销售的时候可不能只销售别人的,不销我的,我希望能三车捆在一起销售,别最后剩下卖不掉的都扣在我的头上。”金子反复叮咛。
“你放心,如果大家都放在同一个仓库里,那卖到最后,是无法分清谁的剩了多少。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咱们就平均来分担损失吧。”
林野对于金子提出的要求的理解是:金子害怕最后的损失都扣到她头上,要求统一销售,这个要求是合理的,林野就答应了。可金子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她的意思是想要三车货合在一起,也就等于是合资,但这样对于买了价格较高的货的人,明显是不公平的。林野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太离谱了,所以当最后,金子的一车货物出现问题时,她要求由欧阳云歌负担她百分之六十六的损失时,林野分外吃惊,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两人在理解上出现的偏差,当时谁都没有发现。第二个偏差更为可笑,林野为了方便工作,习惯上称为别人代理的货为我们的货,这只是一个叫法,别的商人一般也不会去追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金子却认为林野所说的“我们的两车货”就是林野自己出资购买的,所以当她发现林野是为别人代理时,她非常不高兴,认为林野有意欺骗了她,她认为林野应该出钱买货并和她的货放在一起卖,如果是代理,她肯定不干,但林野却认为这其实根本不关她的事。我给谁做都是代理,为何到了你这儿我要出钱?而且明明签的代理协议呀!
在协议中,林野忽视了双方对于仲裁费用的约定,按照惯例,如需仲裁,仲裁费由货主提供,索赔后的所得归货主所有,如货主不出仲裁费,则意味着货主放弃对该笔货物的索赔权,这时,代理人可以出钱索赔,但索赔所得归代理人所有,因这笔生意不大,林野就忽略了这一条,在协议上没有明确做出规定。
随后,林野就开始了为完成此笔业务的奔波,首先要找到一个生产厂家,一
个可以在规定期限内生产出所需要的,足够数量的,质量过关的各种品种的生产厂家。
欧阳云歌的那两车货物是他自己找的工厂,林野询问过那家工厂,他们表示已不可能再增加生产,因为当地正值农忙季节,许多工人都要回家采茶,以至工厂生产力严重不足,无法在规定的时间里,生产出足够的产品。
林野在网上查到了一家希望花炮公司。
这家公司的规模较大,成立得比较早,而且产品出口世界各地有多年的历史了,根据常识来判断,在产品质量上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他试着给这个公司发了一份询价传真,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就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对方是一个女性,声音听起来带有南方人特有的咬舌音,但是十分爽快,答应他三小时后传真给他报价单。
报价按时到了,林野仔细的核对了各品种的编号、数量和在特尔斯口岸交货的价格,感到还算公道,除了价格比其他厂的报价略微高一点儿以外,所提供的其他各项说明都很完全,传真的末尾署名为赵素梅。
林野决定就采用这家公司提供的货物,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赵素梅:
“喂,你好!是赵小姐吗?”
“哎,你好!”赵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我是林野。‘艾尔肯’公司的那个,我刚刚看了你传真过来的价格单,有几个问题需要落实一下,第一,请告诉我各种编号的确切含义,也就是说,它们的商品名称是什么,比如零五三二,它在销售时是叫什么流星呢,还是什么霹雳之类的,我好跟其他的产品比较一下。第二,你们可以确认你们在特尔斯口岸交货没有问题吗?以前走过这个口岸吗?第三,价格上是否可以考虑给我们一些减让?别忙,”林野拦住了赵素梅刚刚要说的话,“我仔细的读过你们公司的简介,从那上面知道你们的产品质量好,公司信誉高,从来不搀假,不会像别的公司那样,故意去减少药量,让本来可以升空三十米的烟花只升二十八米,本来有三十个花的变成只有二十七、八个。但是请你想一想,咱们是第一次,第一次把这个商品打到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地区,你不到那里去卖一次,人家怎么知道你的产品好不好啊?就当你支持我一把,是不是?你说。”
“是不是都让你说了,让我说什么?不过我会考虑的,我们也希望跟你们能长期的做下去,毕竟是开发一个新地区,新业务,坚持下去就会有新希望,说不定会做大呢,这样吧,我们再重新核算一下价格,同时落实一下你刚才提出的另外两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林野接着问道,“你们能不能保证按时交货?我们对时间的要求是比较严格的,因为许可证是有限期的。”
“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大的厂,闭着眼睛也能赶出来。”赵素梅不假思索的给了林野一个定心丸。
“那好,我就静侯佳音了。”林野挂上了电话。
问题出现了,希望公司不可能在特尔斯口岸交货,因为最方便的危险品铁路
卸货站,是在三各庄站,离特尔斯口岸尚有近两千公里。在这么长的距离中,只能采取公路运输的方法。
希望公司在新疆没有人来办理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们只能在三各庄站交货,这种内陆交货的方式在国际贸易中,属于不太常见的方式,因为这意味着外方要来办理许多本应由出口商来办理的手续。
为了表示歉意,希望公司将整批货物的价格向下降了七千美元。
林野觉得很满意,对于需要在新疆办理运输一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种事过去代理多了去了,从没出过问题,还找每次用惯的公司就行,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林野坚持让赵素梅把各种包装的单件尺寸都告诉他,他好算出一个整体的体积数字,这样他才好预定他所需要的集装箱车。
现在万事具备了,由于最后采取的是电汇结算的方式,所以林野通知他在香港的朋友准备美元,等他通知后从香港汇款到希望烟花公司,因为出口产品只有付了外汇后才能通过外汇管理局的核销,然后才能获取出口退税。
其实,这笔生意已经出现了最大的问题,但赵素梅没有对林野说明,而是悄悄的隐瞒了下来。
她们的工厂现在已经是超负荷生产了。对于林野所要求的货物,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交货时间上,都几乎没有可能完成。但她太希望能做完这笔生意了,如果顺利的执行完这个合同,就意味着打开了广大的中亚市场的大门,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市场,但听说那里的各种物资十分缺乏,而且缺乏必要的法律监督,以至于中国的许多商人都把那些廉价的伪劣商品运到那里然后发了大财。放弃进入这个市场的机会是十分可惜的。
怎么办?如果按部就班的安排生产,那是根本无法保证按时交货的,现在正是采茶季节,她们厂的工人们大部分都回到了家中,没有离厂的工人们都在加班加点,要是再加上这批活儿……赵素梅摇了摇头,“不行,不可能按时交货,不能这样安排,我来找找吧,看看我们的各个库房里面有没有历年以来剩下的货物,应该有剩下的才对。”
赵素梅打开了电脑,开始仔细检查工厂里的各种库存。
她发现工厂确实有相当数量的过期产品,这批过期的货物,付给那个叫林野的人是足够了,就是要做好商检部门的工作,只要商检能发给合格证明,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于商检,赵素梅自觉有非常的把握,自己的工厂是当地有名的大企业,出口已经有许多年,每年经商检检验的产品何止成千上万,这么点点产品的放行,应该是毛毛雨,他们不会不通融的。
被她忽视的是:那些产品的俄文说明书,那上面有清清楚楚的有效期限,那些黑色的俄文字母明明白白的告诉人们,有效期至二零零零年。这样,根据说明书上的有效期,商品已经过期一年。而当地的出口商品检验局也没有发现这一严重的错误,十月十九日全部产品装上了火车。
命运的车轮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滚动了。
金子在这段时间格外焦急,因为她已经把她所该出的资金全部汇到了林野香港朋友的中国账户上,她现在开始担心自己这一步究竟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万一错了呢?错了怎么办?后悔不时的咬噬着她的心。现在如果能停下来,她真想不做了。她想道:既然已经都到目前这一步了,至少我应该参与到运作当中去
吧!她否定了林野和杨蕾找的经常使用的国营汽车跨国运输公司,不顾林野和杨蕾早已安排得井井有条,并曾经与这个公司合作多次。她指定了另外一家车队,那是一家小车队,原因只是她哥哥在那里当队长,也许她的想法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许她是想要一路上都有自己人在掌握货,也许就仅仅因为每车可以便宜二千元人民币的运费。
林野和杨蕾只能遵照金子的指示,谁让人家是货主呢!
他们来到了车队,跟金子哥哥指定的一个车队调度签订运输协议。双方各自做了自我介绍,林野说自己想要租车队的车。
“你们要几辆车?”那个姓刘的调度员例行公事的问道。
“先要一辆,还有两辆要再等一段时间。”林野答道。
“多少货?”
“九十六立方米,十八吨多。”
“没问题。”刘调度顺手把这些数字写在了一张纸上。“这么点儿货对我们车队来讲,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
“我希望能派给我们一辆大点儿的车,因为我们不能够剩货,如果剩下货,我没有在本地销售的权利。”公安部门有严格的规定,出口销售的烟花爆竹类产品,是不能够在国内销售的,他们所发的出口商品标签上,明白的印着不得在国内销售的字样。
“当然,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你的货剩下。”
“你们的车多大?有没有这么大的车?”林野可不想用两辆车,能用一辆装完是最最理想的。
“你太小看我们车队了,我们当然可以做下来,而且包你满意,决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刘调度没有正面回答。
运输合同终于订下来了,林野和杨蕾现在只是等货到装车就可以动身前去乌吉尔斯克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噹……”电话铃声响了,杨蕾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
“是艾尔肯公司吗?”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是呀!请问哪里?”杨蕾客气的问道。
“我是三各庄火车站。你们的一车货已经到了,请马上安排卸车。”
“好的,谢谢,我们马上安排。”
“请注意,你有三天时间,超时要加保管费的。”
“我知道了,谢谢!”
杨蕾立即打电话给车队,找到了那个签合同的刘调度。
“刘调度,你好!是我,杨蕾。”
“你好,有什么事吗?”刘调度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
“我们的那车货到了,请你马上让安排给我们的那辆车到三各庄火车站去,我们要赶紧卸车!”
“货到了吗?这么快?”刘调度好象有一点惊讶,“一定要今天卸车吗?都下午了,天很快就要黑了!”
“那怕什么的!车站又不是没有灯!”杨蕾说道,“今天卸完明天就可以准备
报关出国了!”
“可是今天没有车呀!让我拿什么给你们装呀!”
“什么!”杨蕾和林野大吃一惊,“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是真的,明天吧,明天一上班。”
杨蕾急了,这不是明摆着涮人吗?她和林野马上打出租车直奔车队,找到了
调度。
“如果耽搁了我们运输期限,你们要负责!为什么没车了?”林野也急了,他失去了平时那儒雅的风度。
“我们的车都出去提货了,现在正在卸车,明天一早,准定给你们卸车。”刘调度满不在乎的说道。
“明天真的会有车?不会再让我们失望了吧?”杨蕾又盯了一遍刘调度。
“当然了,你把心放进你的肚子里,今天卸完车,明天闲着干吗?肯定是卸你的车。”
“那太好了,谢谢你!”杨蕾高兴的对刘调度道谢。
林野却开始感觉到了不妙,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让人不那么痛快,后面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杨蕾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真不忍心给她泼冷水,看吧,后面的难事多了!
第二天,刚一上班,林野和杨蕾就已经坐在车队的办公室里了,他们今天要领车队许诺的车去三各庄站卸货。
但那个刘调度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们,今天恐怕还是没有车可用。
“为什么?不是说昨天卸完货今天就有车了吗?怎么又说没有?”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车队最大的车也是九十二立方米的,根本就装不下你的那么多货,为了接你这个生意,我们正在改装我们的货车,虽然出一些改装的钱,但车大了好出租,现在还没改装完。”
“什么时候完?”
“我们有人在那儿,改装完就会通知我们。”
“那要到什么时候?”
“快了,一两个小时吧,已经赶了三天了。”
林野和杨蕾坐在车队的办公室里,心急如焚,可是车队调度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最后,杨蕾坐不住了,她一把拉住了那个调度。“走!你带我们去改装厂看看,到底改成什么样子了,不能用的话,赶快换车!换车队!”
林野、杨蕾拉上调度,坐出租车赶到了汽车改装厂,看到了那辆汽车,车头的驾驶室部分在一边,而车厢被架起在另一边,没有人在干活,整个车间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工作。
“这是怎么回事?”林野问那个刘调度。
那家伙这才显出了着急的样子。
“就是呀!这是怎么回事?”
他跑去找车间的负责人,才知道因为停电,根本不能工作已经三天了,这辆车,今天根本不可能完工。林野感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预感证实了,他还不知道有更大的打击在后头。
“你快点打电话想办法,要不我们找别的车队了!”林野催那个刘调度。
“别急,别急,我来打电话调别的车队的车。总之一定让你的货装走,不让
它落地,怎么样?”
三各庄是个火车车站,是一个位于大戈壁中间的荒凉的小站,也正因为它的偏僻和荒凉,而做为了危险品及爆炸品的装卸站。
当天刮着大风,那刺骨的寒风在无遮无挡的大戈壁上肆无忌惮的疯狂的呼啸着,尖利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办好了提货的各种手续,林野和杨蕾来到了站台,今天他们带的是一辆车队反复保证过的,足够一百一十立方米的大集装箱车,是车队从别的公司借用的,尽管这辆车还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但林野还是一扫心里的阴霾,从现在起总应该事事顺利了吧!
“如果你要今天卸车,请在这张纸上签字。”
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张单子,让林野签字。
林野接过来一看,是保险部门的负责单,那上面说由于车厢的铅封锁损坏,也就是说,列车的车门在半路被人撬了,如果自己卸车,保险公司不负赔偿责任,哪怕你的货都丢光了,也没人管,自己负责,如果不签字,今天就不能卸车,要等到铁路公安有时间来人监督卸车,码放在站台上,照相、点数、出具证明、凭此才能向保险公司索赔,这样大概要耽搁三、四天,如果最后货证实没有丢失,那就会白白损失这几天。
“签,还是不签?”林野想到哈姆雷特的那句名言:“To be or not to be?2 ”他体会到了那进退两难的感觉。
他耽搁不起这几天时间,另外的两车货因为错过了铁路装运期,已经用汽车直运口岸了,他们已经在昨天进入了新疆境内。如果抓紧,三车货可在特尔斯口岸会合,如果路上再出什么意外,在乌吉尔斯克的运输许可证就要过期了!
他询问了发现铅封锁被破坏的地点,是一个偏僻的山区小站,在甘肃境内,他据此断定,不会大批量的丢货,他决定签字,强行卸车,豁出去,赌这一把,不管丢多少货都认了!
装卸工打开车门的时候,林野和杨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林野感到嘴里发干,心咚咚的直跳,他紧紧的握着杨蕾的手,头脑里一片空白。装卸工打开车门的一刹那间,他闭上了眼不敢看那结果。
列车打开了,一车满满的货,塞得紧紧的直顶到车厢顶。其中只有几个箱子的侧壁被刀子划了几个洞,那是那些贼在看看车里装的什么东西,这样的货物贼们是没有兴趣的。林野他们的货没有受到什么损失,杨蕾发出了一声欢呼,林野大喊道:“卸货,快呀!”
装卸工们对林野的决定表示钦佩,毕竟没有几个人敢下这样的决心。他们用心地向林野带来的车里装着,他们要争取把这车货全装完,因为杨蕾许诺说如果全部装完,将给他们丰厚的小费。
但这只是一种愿望而已,车队保证的这辆车,其内部只有九十二点五立方米,那是在独联体由俄罗斯人一丝不苟的测量计算过的,并用红漆写在了车箱的内壁上。林野的九十六立方米货,就是一点间隙也没有,也是无法装下的。而天眼看就要黑了。
杨蕾给车队队长打了不下一百次电话,车队才又派来了第二辆车,先把火车上的货卸完再说。
由于是车队的错误,车队第二天换了一辆据说足够的大车,刘调度亲自来现场监督,领来了几个专门为独联体集装箱装车的装卸工,从早上干到半夜,仍然没有装下。那个刘调度硬说林野他们的货多了,而林野却认为工厂不可能给他多发货,只好再换车。
晚上到家,几乎刚一进家门,就接到了欧阳云歌的电话:“喂,怎么还不
到啊?我们都快冻死了!”
原来他们早晨已经赶到了口岸,而预定应在口岸会合的林野的这一车货却连影子也没见,他们想可能要等一下,可是等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消息,打电话,没人听,他们已经打了不下二十次电话了。
“出来了没?”
“还在装车…………”林野把这车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怎么办?运输许可证在你那儿,我们过关也走不了。现在这几天零下三十多度,我们要冻死了!”
“能坚持吗?”林野问,他知道其实没法坚持。
“坚持不住啊!”听筒里传来了吸鼻子的声音。
“这样,明天你们看有没有对面跑过来的老毛子,有人要就推出去,不赔就卖!不要紧!”
“好勒!就这么办!不过你放心!有利润就有你的那份!”
“再见!”
林野心里很沉重,这次对不起哥们,哥们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好容易盼到了上班,昨天的那批装卸工又开始卸车,刘调度拿着个尺子把卸下来的货量了又量,算了又算,最后,他不甘心的得出了结论,九十六立方米,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当他把这个结论告诉林野时,林野更感到了大工厂生产的规范化。
他们又测量了那辆他们车队认为足够大的车,只比第一天用的那辆车多了一个多立方米,那显然是不够的,林野对车队表示了明确的不满,作为车队,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车到底有多大呢?
这次的车来了,一进院子就可以看出,它比前面那两辆大许多,林野感到,今天这辆车才能装下所有这些货。问了一下司机,一百一十六立方米的车,到晚上装完后,车里还有相当的空隙,这下刘调度才真的无话可说。
以希望花炮的名义,在海关报了关,办理了转关函,在商检换了证,海关在车门上打了海关关封,这把关封锁要到了乌吉尔斯克,由乌吉尔斯克海关开封。
报关行的报关员交给了司机出口岸和进对方国家所需的一切全套文件,并一一告诉他都有什么用,反复叮咛千万不要搞丢了,林野在旁边亲眼看着,不由在心里佩服这个报关员工作的细腻和耐心。这时司机忽然说他没有出国所需的体检证,林野马上要求他必须在第二天上午去办好,否则将要控告他们车队。林野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晚上,林野收到了欧阳云歌的电话:“我们的货已经卖给两个老哈萨了,现在我们已经下来了,就在喀什,明天坐飞机回家。给你五千美金,明天到乌鲁木齐给你。”
汽车和司机终于办完了一切手续,可是司机还是不肯出发,理由是别的货主都要给小费的。杨蕾告诉他,给他一百美元小费,货到后再给一百。但司机表示,现在就要,两百全给,否则不走。这简直是乘火打劫,已经报完关了,海关的铅
封锁都已经打了,怎能再卸货换车呢?那不等于退关吗?杨蕾只好给他两百美元小费,并发誓再也不用这家车队的车了。这个金子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凭空生出这么多事来!
费纳哈巴德是一个很小的机场,它位于乌吉尔斯克的南部的希瓦浩罕盆地里,一座三层高的灰暗的建筑物横卧在机场的边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临时搭建的简易楼。由于天气的原因,克拉西瓦国际机场已经关闭,所以从中国飞来的航班只好降落在了费纳哈巴德机场。
林野和杨蕾也在这个航班上,你越是着急,他越是出事,克拉西瓦市一年四季也没有两回大雾天气,偏偏让我们赶上,怎么就这么巧!
费纳哈巴德机场明显没有接待这些旅客的准备,他们竟然就让这一飞机的乘客在候机大厅里过夜,只给大家发了一点简单的面包和茶当作晚饭。
大家蜂拥而上,围住了那个小小的食品车,唯恐自己拿不到食品。
林野和杨蕾不屑于加入那抢夺的行列,他们认为那有失尊严,他们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同时他们发现,同机的两个美国人也没有加入那个行列,而是同林野他们一样,等到没有人再围住那辆车才去领取自己的那一份食品。
由于这种自视颇高的矜持,林野和杨蕾没有抢占到足够两人睡觉的椅子,两人只是坐了两个相邻的座位,互相搂抱着,依偎着入睡。其他那些人许多都占到了几个相连的座位,躺在上面睡觉,而丝毫不去理会还有人没有座位。
那两个美国人根本就没有想去占一个座位,他们干脆在机场大厅里席地而坐,背靠着背的静待天明,使林野和杨蕾自愧自已的道行还不够高深。林野想:大老美们在世界上之所以受到尊敬,除了他们有钱外,真的还有点儿别的什么东西。他们的忍让,更显示出他们的尊严,他们的谦逊,更显示出他们的傲气,这些老美,真是邪门!
两人最终到达了克拉西瓦市,到机场来接他们的娜佳欣喜若狂,她安排两人住在六小区的一家出租房内,还是林野上次住过的那套公寓,有一个漂亮的女邻居。这次回来,他还给叶莲娜带来了礼物,是两瓶大宝洗面奶。房子的月租金七十美元,家具基本齐全,墙壁上没有画,只有一些壁毯,暖气很热,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浴室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冰箱电视齐全。
算来那车货应该早已到了口岸,因为自己在费纳哈巴德机场绕了一大圈,林野让娜佳和“狄纳莫”公司安排人陪自己去口岸接货,但不知为什么,“狄纳莫”公司的人并不着急,林野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报关单及合同的接货人是自己的“艾尔肯”公司,不管发生什么事,货物的所有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安排好了住宿,林野提议出去吃饭,杨蕾因为太累,想要马上睡觉,林野就只好自己出去吃。出门后他径直去了一家名叫“长城”的中国饭店。
老张,陕西人,会养蜂,会算命,在饭店里遇到林野,因为都是中国人,两人坐在了一起。
说好由林野请客会账,老张讲起了他的遭遇:“一个河南人,我也不提他的名字了,提起来伤心,他给我发了邀请,让我来帮他养蜜蜂。我如约前来,他
去机场接我,直接把我领到卖蜂的人处,对我说:‘这车蜂你买下吧,咱们两人的蜂放在一起养,算咱们合伙。’我说:‘我也没钱哪,’他问我,‘你有多少?’我说:‘只有五百美元。’他说,‘我再借给你七百,买下,买下,’我糊里糊涂的,才刚下飞机,身上仅有的五百美元就没有了,变成了一车我并不想要的蜜蜂,还欠七百美元账,”老张喝了一口酒,“我本来是来为他养蜂的,这下变成了合伙人,养了一年,他也没给我工钱,前天我跟他要,他说合伙还要工钱,你还欠我好多
钱呢,买蜂的钱,还有半年来你吃的,住的。我吃住的是什么呀,我养蜂住的是帐蓬,吃的都半年了没见过肉,我倒欠他的了,蜂蜜是他卖的,说好一起算账,也没见到钱。”
老张不说了,低头喝起了闷酒。
林野又让加了一份红烧肉,劝那个老张说:“别难过了,再吃点吧。吃饱不想家。”
老张埋头吃了两块肉,放下了筷子:“不吃了,太长时间没吃肉了,这儿有点受不了。”
他用手指着胸口,林野知道他心里难受,就没说什么,只是向他举了举酒杯,二人喝了一个。
“算了,不说我的烦心事了。老弟,我看你是个好人,让我给你算一卦吧。”老张放下酒杯。
“你会算卦?”
“看你,我在我们老家,可是有名的神算!今天见着你,算是有缘。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林野半信半疑的告诉了他自己的生日,和出生时辰。
老张念念有词了一会儿后说:“你是水命,应向西向北,逢水发财,最近一直不走运,叫做有命无运。”
林野有些不以为然,我刚拿过来的烟花一卖,不是就发财了吗?大财不算,一笔小钱总是稳的吧?
“老弟做什么生意?”
“烟花爆竹。”
“早就听说要过来一车货,不是黄会明的,原来是你的。”
“怎么样,前景如何?”林野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在想:这地方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烟花属火,水火难容,你八成要赔。”老张见林野不太高兴,连忙加了一句。 “你可别不爱听,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可历年烟花都是暴利……”
“你是水命,谁都可动烟花,唯你不能,可惜早些时我们未能相见,否则我一定不让你碰它。”
“算了,不说了!你准备怎么办?”林野岔开了话题,他心里有点打鼓,这个人神神道道的,可别让他说中了。
“明天找几个朋友借点钱回家。”
“我能帮你吗?”
“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叨扰你一顿,已是不该。算是你我有缘,就此别过,青山不转,绿水常流,若是有缘,他日还能相见。你眼下就有难,还是留着你的钱财吧。”
老张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林野一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算账,打包”林野喊道。
那天,下起了雪,娜佳打电话通知说货车到了。
林野和杨蕾会同娜佳坐出租车前去看货。不知为什么,货车没有进入克拉西
瓦市,而是停在离城三十多公里的一个叫做岗特的小村庄外。见到了司机,他对没人接他很是不满,但当林野问到他那些在本地报关时所需的手续时,他竟然一张也拿不出来,在装完车时报关行给他的一切文件,都没有了,甚至没有运单!这就是他不能进城的原因!而这样,林野也不能报关,因为他没有物权凭证,他没有运单就不能证明这车货是自己的!
天哪,金子指定的是个什么车队呀!真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种!运输货物怎么能没有运单啊!
林野咬紧了牙关:“我操你奶奶的金子!”
怎么办?先想法报关卸货再说!
林野当机立断从本地人的运输公司雇了五辆当地车,十来个装卸工,在这个小村庄卸车、倒装。又打电话给阿列克塞经理,借用了“狄纳莫”公司的运单,前去报关。
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花费了高昂的费用。
用“狄纳莫”公司的名义报完关,缴纳了关税,娜佳就消失了,她再也不来领他们去看自己的那批货了。
林野和杨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他们一天给娜佳打无数的电话,但总是没有人接。他们甚至怀疑“狄纳莫”公司侵吞了这批货,因为由于司机没有运单,借用了“狄纳莫”公司的运单,所以在报关时,“狄纳莫”公司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货主,此事越想越可疑、越害怕。
杨蕾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她一下子垮了下去,她不能明白人怎么可以这样以怨报德?
娜佳的签证早已过期了,她在当地没有身份,是一个黑人。如在当地警察局使她的身份合法化,据她自己讲要八百美金。林野和杨蕾这次过来一共带了一千五百美元富裕钱,其他都是做生意要用的,除了不能动的三百美元返程机票外,两人只有一千美元的生活费,还不知要住多久,起码要住到花炮卖光吧!可他们还是决定帮助娜佳,毕竟现在他们是在一条船上,他们给了娜佳她急需的八百美元,让她的护照合了法,而没有顾及自己只留了两百美金生活费。这个娜佳怎么可以这样?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电话铃响了,在安静的室内,那刺耳的铃声那么突兀,吓了人一大跳,林野冲进去,抓起了电话。
“喂,我是林野。”
“我是娜佳。”终于有了消息了,林野马上兴奋地招手叫杨蕾过来。
“快说,娜佳,现在怎么样?”
“你们的那车货呀,现在全克拉西瓦市都知道了,黄会明尤其不高兴,说你们抢他的生意。”娜佳饶舌的说道。
“我才不管他呢!哎,现在销得怎样?”林野显得很是急切。
“什么销得怎样?还没销呐!” 娜佳轻描淡写的说。
“为什么呀!”林野急道。
“你以为这东西像一般东西一样,说卖就能卖呀!那麻烦着呢!要有公安局、消防队、工商局、标准局、商业局等我也说不上来的一共七个部门联合检查,都通过了才能卖的!”
“那要是通不过呢?”
“通不过就就地销毁,扔到河里去!”
“什么时候检验呀?”林野对于自己的货物质量还是有信心的。
“狄纳莫”公司正申请呐,等着吧!不用着急,过节还得两个多月呐!不过你们可千万小心黄会明,那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对了,还有尤里,那个家伙也知道你这车货。”
“他知道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想想吧!大家打价格战,你受得了吗?就是不打价格战,他们也能摆平你,找个杀手随便就收拾了你,谁让你抢他们生意呢?”
“我才只有一车货,我卖我的,碍他们什么事了!”林野急道。
“当然碍他们的事,你的一车货,轰动克拉西瓦市,许多人都知道了原来不是只有黄会明才能拿到许可证,有的乱了,他能不恨你吗?小心点吧!”娜佳挂断了电话。
林野和杨蕾面面相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继续担心。
“噹……”天还没亮,电话就响了,林野一骨碌冲出去接电话,在清晨的寒冷中簌簌的发着抖,电话那头是娜佳。
“什么事?这么早。”林野紧张起来了。
“你今天小心,我听黄会明的人说要收拾你了!”娜佳挂断了电话。
林野回到了床上,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吧!他想着,可万一真的呢?
“怎么了?”杨蕾迷迷糊糊的问。
林野完全清醒了,杨蕾是他最心爱的人,一定要让她远离危险。
“你今天买机票回国去。”
“什么?”杨蕾一下清醒了。
“听娜佳讲,烟花市场有得一拼,我不想让你留在这儿,这儿太危险。”
“你呢?”
“我天一亮就去买一支枪。”这个国家的枪械是自由的,“然后我去新大陆公司看看门道。”
“别去,咱们不要这批货了,咱们还给金子钱!咱们还赔得起!别去找他们拼命,不值得!”杨蕾哭了。
“我不是去拼命,我只是去露一下面,让他们知道我不怕他们!”
“你先别去,这两天反正卖不成,就先别出门,等检查结果,我好好的陪着你。咱们在家里做好吃的。”杨蕾知道林野是那种喜爱口腹之欲的男人,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能放的下。
“那好,我去买只兔子来,咱们中午吃葱油烤兔。”这里野味的价格很便宜,一只两三公斤的大野兔,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块左右人民币。
中午,电话又响了,杨蕾抢先接了电话。
“喂,林野先生在吗?”是娜佳。
“他不在,买枪去了。”杨蕾答道,同时对林野使了个眼色。
“买枪干吗?”娜佳显然吃了一惊,这个后果可是她没有料到的,她只想把这两个人吓住,她好在中间多要一点报酬,如果能吓得就此回国去,把销售权交
给她最好。
“你不是说有杀手吗,他要跟他们拼了!”
“其实也不必要嘛!谅他们也没那么大胆子!你怎么让他去买枪了呢?也不劝劝他?”
“反正都这样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打算活着!劝他干吗?”
“别呀!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许黄会明只是说说呢!”娜佳的话一下变软了,可别闹出大事来。
“但愿吧!”杨蕾挂上了电话,两人相视而笑,都是这个小丫头从中弄鬼。自以为聪明,不过确也把人吓得够呛。
“来,来来,咱们安安心心吃咱们的兔子。”林野喜笑颜开的坐在了桌边,左手接过了杨蕾为他盛的一碗米饭。
两天以后,娜佳跑来了,让林野和杨蕾马上跟她一起到“狄纳莫”公司去。
林野和杨蕾知道现在马上要开始销售了,所以很高兴的坐上了出租车,和娜佳一起向位于莫洛托夫街的体育场开去,“狄纳莫”公司就位于体育场内。
“哎,你买了一支什么枪啊?能让我看看吗?”娜佳随随便便的问道。她虽是个女人,但对枪械却有着莫名的兴趣,她自己就有一支点二二口径的左轮枪,还是史密斯韦森呐。
“我本来想买一支五连发的雷明顿。”林野随口胡说道。
“那可是长枪,打霰弹的。能卖给你吗?”娜佳内行的问道。
“就是他们不卖给我,因为我那天忘了带护照了。”林野继续胡编着。
“你一外国人,就是带了护照他们也不会卖给你,除非你有中国使馆开的证明。”
“那中国人要想买枪怎么办?”
“可以到车臣人那里去买,什么先进武器都有。”娜佳说道。“你要是真的想要,我介绍个车臣人给你。”
“你们两人能不能说点别的,怎么净说些个凶器?”杨蕾抗议道。
“那得看你怎么理解这个凶器的问题,什么人用,怎么用……”林野试图向杨蕾解释。
到了“狄纳莫”公司,公司经理阿列克塞立刻将三人让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内的书架上,茶几上,办公桌上都摆放着烟花的样品,的确有一副销售中心的样子。杨蕾忍不住的挨个抚摸着摆放在桌上的烟花样品,好像在抚摸着丢失了几天的孩子。
“请你们来看,你们带来的商品都是过期的,根本无法获得批准销售。”
“不可能。”林野的第一反应。
“你们自己看。”
阿列克塞指着烟花样品上的俄文说明书,林野看来看去不认识。娜佳给林野翻译道:“有效期至二零零一。”那就意味到二零零一年就已到期,而现在已经是二零零一年十一月了,过期了十一个月!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只有这几个是这样吧!你们仔细检查了吗?”林野问道,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些当地人在玩什么把戏?
“跟我来。”
阿列克塞领着林野和杨蕾去了库房,库房里全都是林野和杨蕾这次发来的货。
“全在这里,你们可以打开任意的纸箱自己任意检查,都是这样的。”阿列克塞严肃认真的说道。“你们拿来这样的货,根本不能卖,工商局说不能卖,消防局说必须立即销毁,太危险了,不过你们要出销毁费。”
林野立刻运用他的外贸知识对对方进行了反驳,他说:“如果要进行索赔,则必须保留货物作为证据,并且,如果货物不合格,不管什么原因,你都必须向
我们出具正规的不合格证书,并且由你们国家的权威部门出具。”
“啊,有,有,在这里!”阿列克塞拿出了一份证明书,是由国家工商局出具的。
“工商局怕不行,要国家规定的商检部门!”
“那就是,工商局就是商检局。”
原来在这个国家工商局行使着商检局的权力。
“好,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货物立即封存,不得销售,等待厂方来人处理,当然更不能随意销毁,如擅自销货,出了问题我们不负责任,第三,你们要为我们的所有取证工作提供方便。”
“当然,当然!不过你们的货物中间如果发生爆炸怎么办?”
“不会的,没有人去点燃它,它是不会自己爆炸的!”
“不行!我们要写一份东西,证明是你的东西存放在我的仓库里,不然,有危险我们可受不了。”
林野和杨蕾一直担心的物权问题竟然这样轻易的解决了,林野心想毕竟上帝有眼,他永远不会让好人吃亏。
赵素梅“啪”的一下关掉了电视,什么狗屁节目也看,真是不知道老公怎么了?一点欣赏水平也没有,现在的屏幕上,充满了商业的喧嚣,小年轻的蹦蹦跳跳,全是些没脑子的闹剧,他究竟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她进了浴室,任凭温暖的水流在自己丰腴的身体上流过。洗完淋浴,她上了床,迅速的脱去了身上的浴衣,一丝不挂的钻进了被窝。不耐烦的听着她老公还在卫生间里洗漱。
“快点,磨蹭什么呐,老公!”
两人情意绵绵的搂抱着,在黑暗中互相爱抚着,喘息着,呻吟着。
赵素梅的双手不住的抚摩着老公那强壮的后背。
“快呀,快呀!别停下!”她低声的鼓励着她的老公,她就要到达兴奋的顶点了。
“叮呤……”
这时的电话铃声是那么刺耳,那么不合时宜。他们想不去管它,但那铃声那么没脸没皮的,没有眼色的固执的响着。
“真讨厌!专挑这焦点时刻!”
赵素梅示意老公不要停,继续做,她用一只手拿起了电话,也许是打错的。
“喂~~喂~~喂!”由于老公有节奏的用力,赵素梅的声音也有节奏的颤抖着。
“赵小姐吗?我是林野。”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野的声音,显得很是急切,而且听筒里的声音是空洞洞的,
带着很大的回音,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赵素梅示意老公先停下来,可能是国际长途。
“你在哪儿?”
“我在克拉西瓦市。”林野答道。
果然是国际长途,不知有何急事?半夜三更的,让不让人睡觉!
“你讲,怎么了?”
“你们发给我们的那批货,全都不合格,都过期了!”
“不可能!”赵素梅一把推开她的老公,坐了起来,应该不会吧,那边的商检应该发现不了才对,烟花的检验挺麻烦的。
“真的!那批俄文标识上注明到二零零一年到期!你先查一下,明天给我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是……”
“等一下,我拿纸笔。”赵素梅一把拨开老公又摸到乳房上来的手。
“你说,”
“克拉西瓦,579684。明天等你电话。”林野挂断了电话。
赵素梅慢慢的放下了电话。她已经失去了继续做爱的心情,所以,她任由老公做完,而自己却没有达到高潮。
林野从遥远的国度打来了电话,是真的出问题了吗?肯定是出问题了!她给林野发的什么货,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要是对方国家商检稍稍认真一下,不出问题才怪呢!本来,她全寄希望于对方国家的不健全的管理体制,那么多的伪劣商品都能过关,自己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仔细回忆了自己工作的全过程,只有俄文标签是最可能出问题的,因为着急,所以忽略了。应该还有剩下的货物,明天查一下,弄清楚再说,自己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这么大差错呢!
赵素梅查了成品仓库,那批货物还有剩下的。她拿了一张俄文标识,找了个懂俄文的翻译看了一下,果然注明有效期至二零零一年。天哪!这种差错是怎么发生的?粗心大意害死人呀!应该换完新标签再发走的,因为那两天忙,就根本没想起来!
怎么办?对方是一定要提出索赔的,但愿对方的损失不大,否则,可要赔不起了。当务之急是要给对方一个说法,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这次发的就是过期产品。就说标签拿错了,对!就这么说!对于索赔可不能答应,先拖拖看吧,也许对方拖不起时间,那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野一整天都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他在等待赵素梅的电话,他从天一亮就开始等待,现在已是午后了,算一算时间,中国应该已经快下班了,如果电话再不来,今天可能就要白白过去了。
三点了,北京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林野知道,中国内地的企业已经全部下班了。到现在还没有电话,看来今天是没希望了。
他感到十分的疲惫,也难怪,从早上五点起他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刻也没有消停,现在已经有十个小时了,肚子里也空空如也,从起来到现在,他是一口水也没有喝过。杨蕾劝他歇会儿,他也不听,杨蕾只好陪着他饿到现在。他想:反正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又是星期六,只好等到星期一了。先出去找个地方吃点
东西吧,现在一定不能倒下。
就在他们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林野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了电话:“喂,我是林野。”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飘乎而且遥远。
“我是赵素梅,你的事查过了,是印刷厂出了点小错误,不过货物都是新生
产的,你也知道,我们一直在赶货,希望你能理解,请你给他们解释一下,只是标签错了。”
“这边根本没法解释,他们就认定是商品过期,因为中国人把太多的不合格产品搞过来了,什么检验都合格没准都是过期的,更何况你提供的标签都是过期的呢?简直是明目张胆!”
“想想办法吧,你们总要想办法的吗?”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不然你们工厂派人来看看!”林野提出了要求,只要工厂派人来,他们的人就可以亲眼看到这边的情况有多糟。
“我定不了,这个问题我没有权力。”赵素梅回答说,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搪塞。
“谁能定,你找他说!我希望工厂来人解决,越快越好!定下来谁来告诉我,我马上去外交部申请签证。”
“能定的老板出国去了,要大概十天才能回国。等他回来我立即告诉他,让他来决定。好吗?”赵素梅推脱说道,眼下是能推一天是一天。
只好这样了,林野无奈的放下了电话。
老张的预言实现了。
真是悔不当初。不知到底是自己倒霉还是金子倒霉,或是两人加在一起霉上加霉!
趁着还有命时便唱吧!
寻开心吧!伤心哭泣吧!跳舞吧!……1
第九章
欧阳云歌重新回到乌吉尔斯克时已经是四月底了。
他只从国内拿到了他为蚕茧生意所花费的费用,至于先前来维集团承诺的提成,总是被许海民以一句“以后再说吧,我们又跑不了”挡了回去。
一到乌吉尔斯克,欧阳云歌立刻就感到了巨大的工作压力。先前合作得好好的供销总社明确表示不愿再次与欧阳云歌他们合作任何事情。因为他们没有信誉,拿了东西不想给钱,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骗子。
无论欧阳云歌怎样解释,那个总经理冈察洛夫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话:“跟你欧阳云歌做朋友可以,你是一个好朋友,喝酒可以,出去玩儿,也没问题。但是能不能再做任何生意了,你的老板会再次不给钱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下欧阳云歌可真的急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关系,开拓出来的业务,建立起来从收购到运输,从审批到出口的一系列紧密的链条,就这样被几个鼠目寸光的他妈的王八蛋农民企业家给彻底断送了!本来这是一条保险而又可以常来常往的平坦大路,这下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要想再次填平它,需要付出比建立时大的多得多的努力。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佣金还没拿到手,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怎么办?一定要想个好办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联系到一家新的客户,给中国再发一批货。
欧阳云歌住在维克托租住的房子里。在这段期间,两人的感情十分融洽,经常在一起喝酒,工作上两人齐心协力,合作得不错。
维克托拿的是来维集团的工资,但他还是不大满足,他对欧阳云歌提议说:“咱们不如在每吨蚕茧上加一点价吧!咱们挣一点差价。”
当时,国内的蚕茧已卖到极高的价格,乌吉尔斯的蚕茧价格才只到国内价格
的一半,而来维集团又将支付手段改为了较原始的现金交易的方法。欧阳云歌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通用的保险的信用证,改用现金,这样就给操作者留下了可乘之机,维克托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不行!”欧阳云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想来维集团信任我,把钱交由我
来支付,价格也由我来定,如果擅自加价,有点对不起许海民。
“那好,全听你的。”维克托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毕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老头。
“不过话说回来,你忠于公司是好,这点你比大多数中国人要强,那些中国人……”
欧阳云歌觉得有点不舒服,维克托真把自己不当中国人了?他不是从中国叛逃过来的吗?
“那些中国人怎么了?”欧阳云歌问道。
“没休养,没气质,也没素质,像从野蛮社会来的,到处吐痰,见了漂亮小姐就走不动,到赌场挥霍国家的钱……”
“没错,你说的是事实,是有那么一小撮败类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所有中国人都这样啊。”
“很多都这样”。维克托坚持说:“有这么多低素质的人群,生活在中国一定很难过。”
“但那毕竟是我的祖国,尽管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我就是他妈的爱它,不会因为发生任何事情而逃到外国去!”
欧阳云歌注意到自己的失口,维克托的脸色很难看,两人默然对坐了一会儿,各自回房睡觉,他妈的该死的酒!
在克拉西瓦市的街上,中国人并不十分多,尽管大批的中国人如潮水般的涌进了这个国家,可他们大都扎进了市场里做着一分一厘的小本生意,根本无暇上街闲逛,还有些年轻人,就到当地的大学群去念书。那是最便宜方便的获得长期签证的途径。以至于在街上,你见不到多少中国人。
中国餐厅更是有数的那么几个,散落在克拉西瓦市的几条主要大街上。想吃家乡菜的时候,欧阳云歌就会去光顾其中的某一家。好在此地中国餐厅的饭菜价格并不十分高昂,因为当地原材料的价格十分低廉。他往往要一碟凉菜,当地出的各种肉糜混合制作的香肠,配上小酸黄瓜,要一小瓶伏特加酒,俨然一个本地酒鬼。他边自斟自饮,边倾听着周围吃饭的中国人在大声的吹牛,中国餐厅内往往是中国人圈内各种谣言传闻传播的中心。
就是在中国餐厅,他认识了酒鬼米沙,后来大家都叫他彪西卡米沙。
米沙就如他的名字一样,长得真像一头熊一样的强壮,他也是一个中国人,过去在中国时,他曾经是一个警察,后来他到了克拉西瓦国立大学学习语言,并且娶了一个当地女人做妻子,所以他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他爱吃、爱喝酒、更爱纠缠女人,由于喝酒,他的鼻子经常是红的。
欧阳云歌很快就发现他是一个色鬼,因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领欧阳云歌去一些脱衣午小酒吧去喝酒,欧阳云歌开玩笑地叫他彪西卡,久而久之,所有认识他的中国人都一律叫他彪西卡米沙。
关于彪西卡米沙,在中国人中还流传着一个笑话:有一天晚上,米沙又喝了太多的伏特加,他从酒馆出来,找不到自己的车,就乘一辆出租车回家。那个城市没有什么出租车管理法,什么人都可以拉客人,价钱双方谈。米沙坐上车时车
后座已经坐了一个女人了。米沙想要看看自己到底喝成什么样子了,就拉住司机旁的后视镜来照自己的脸,后视镜刚好照到了后座女人的私处,那女人没穿内裤,米沙左看右看,最后对司机说:“我下次不能再喝这么多了,你看我的嘴怎么都喝竖起来了!”
欧阳云歌叫米沙带他去拜访了这座城市所有米沙认识的商人,供销社不合作了,总得再找一家新的合作单位呀!
每天,米沙开着他的那辆已经有二十年车龄的桔红色的“日古丽”,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到处喷洒着黑烟,拉着欧阳云歌在克拉西瓦市的大街上到处闲转,他领着欧阳云歌考察了当地的一家造纸厂,是中国人开的,据说很赚钱,但充其量只能生产一些黑硬的卫生纸。却又排放出大量发臭的污水。
接着又考察了服装市场,欧阳云歌发现,这里能挣钱的门道还真是不少!一件很便宜的中国衬衣,在这里的价格竟然要翻出多一倍!他真是大开眼界,中国人啊!什么都能做!
谢尔盖·叶夫根尼,乌吉尔斯克国家丝绸公司的总经理。经米沙介绍,同意跟欧阳云歌见个面,见面的地点,欧阳云歌选择在一间优雅的中国餐厅,餐厅的名字叫长城饭店。
长城饭店坐落在市中心,离著名的罗密欧公园不远。紧挨着它,是另一家中国饭店“黄河饭店”。两家饭店竞争得很厉害,所以价格都不高,黄河饭店尤其便宜,就是味道远赶不上长城饭店。
长城饭店不大的门面,门口装饰着中国特有的红灯笼。到晚上一亮,喜气洋洋很好看。正对着门摆放着一个双面的苏绣屏风,上面都是中国的国花牡丹,那精美绝伦的手工,美妙无比的工笔画风格,每每引得来吃饭的当地人发出由衷的赞叹。两边有一对比人还高的陶瓷花瓶,那是老板专门从中国运来避邪用的。
长城饭店的饭菜质量是一流的。厨师都是从国内大饭店招募来的。几年的经营造就一大批喜爱长城饭店饭菜的老顾客。领事姜万新也是其中之一。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至少有两天要来这里吃中国饭菜。
但是运营了这几年,确实也没有挣到多少钱。因为装修投入的资金太大了,而靠卖饭菜的那点利润几乎被日常开支占用了一大半,再加上警察、消防和税务三天两头来找麻烦,哪头来了都要打点,有时一个月之内,各个部门和换着样的警察竟能来七十多次,饭店实在无法正常运转下去。
不少中国商人刚来时都豪情满怀,带来了大批这边急需的货物,但时隔不久,就都折戟沉沙,打道回府,为什么?就因为这种敲诈勒索,还有就是中国人之间的倾轧,互相间使坏。你拿来的货虽然是一大堆钱,但要把它卖掉可得一点儿一点儿来,等你把货卖完了,你早些时候收回的钱早就这么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花光了。不但没挣上利润,还连老本也赔了,再加上你的中国雇员蒙你,贪污你的钱财,你就更不可能赚上钱了。再比如旁边的那个老杨,他们公司投资的养猪场,明明有极大的利润,可他向公司上报利润时连年都报的亏损,但自己却坐着最好的车,还在长城饭店旁边以自己个人的名义开了一个“黄河饭店”。以最低的价格来跟长城饭店比拼。
他哪儿来的钱?呸!噁心!贼!用贪污来的国家的钱来拼个人的,谁承受得
了?一想到自己的竞争对手轻松的就拥有了一家豪华饭店,尤其还不怕赔,老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算了!回家!不干了,对,就这么办!
长城饭店老板下决心要关门了。
在最后一天的营业中,老板来到大堂,一眼看到姜万新在用餐。老板走过去,说:“对不起,打搅一下。”
“什么事?”姜万新抬头看着老板。
“您如果还喜欢吃什么菜,请您再点一盘吧,本店请客。”
“哦,为什么?”
“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关门了。我们不再营业了。我们都要回中国去了。”老板有点伤感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好的饭店要关门呢?”
“唉,你们不知道,我们实在开不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姜万新问。
老板含着泪向领事讲述了该国警察敲诈的事。
“岂有此理!你尽管开吧。我马上找他们的有关部门。”
长城饭店就此保住了。
欧阳云歌和米沙到达餐厅时,谢尔盖还没有到。欧阳云歌和米沙占据了靠近落地长窗的一张桌子,仔细的观察着餐厅的内部。
餐厅装修得很豪华,沿墙壁均装饰有仿真的旧罗马式的石柱,墙壁上有一些画得不十分高明的油画,都是本地画家画的风景,在水晶吊灯的光芒照耀下,餐桌上的餐具亮光闪闪。餐厅中间的几张桌子拼了起来,那是一群庆祝结婚的快乐的人们。
漂亮的女服务员走到了欧阳云歌他们的桌前。她系着雪白的围裙,金色的头发,俊俏的面庞,叫人看着就高兴。
“请问先生,现在点菜吗?”
“稍等一下,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谢尔盖走了进来,他穿一身深蓝色的西服,灰蓝色的衬衣,打蓝色的领带,进得门来就左右张望。米沙举起手向他示意,他风度翩翩的向欧阳云歌的桌子走来。还离得老远就夸张的平伸开双臂,头向后一仰。
“啊!你好,老朋友!卡克瓦捷拉?2”他先热情的向米沙打招呼,两个男人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面向欧阳云歌,伸出了右手:“您好,谢尔盖·叶夫根尼”。
“您好,我叫欧阳云歌,我的俄国名字叫格里高利。”
“啊!格里沙,莫日哪?3”
“格列什那!请坐!”
“谢谢!”
“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有一个土耳其客户一直在跟我谈购买蚕茧的事。”他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没有关系,尝一尝中国菜好吗?”
“非常感谢,我真饿了。”
“听到您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一个人。”欧阳云歌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吗?是谁呢?”
“奥涅金,叶夫根尼。奥涅金。是您的亲戚吗?”欧阳云歌大笑了起来。
“奥涅金,知道,普希金笔下的人物,您也知道他?”谢尔盖。叶夫根尼也大笑着问道。
“那在中国有很多人都知道。普希金是俄罗斯文学之父嘛!
我还记得雷雨前的大海,
暴风骤起,
波浪激荡,
我多么羡慕那些波浪,
含情拜倒在她的足旁,
我多么想跟波浪一起,
把唇贴在可爱的秀足上……”
米沙把欧阳云歌背诵的叶夫根尼.奥涅金的诗句用俄语念给谢尔盖.叶夫根尼听,他听了以后十分高兴。
“啊,想不到,中国人会如此的热爱我们的文学!但我不喜欢奥涅金这个人的玩世不恭,我更喜欢连斯基的传统。
他歌唱爱情,
陶醉于爱情,
他的诗歌多么宁静,
有如少女纯洁的心,
有如婴儿安祥的梦,
有如静谧夜空中的明月—
这女神专管儿女私情……”
“是呀,诗人写得多么精彩,”欧阳云歌说道:“关于达吉雅娜的描写也很好,您听,”他继续背诵道:“
达吉雅娜土生土长,
生就俄罗斯人的心田,
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偏偏喜爱寒冷的冬天,
天寒日丽,
严霜飞舞,
晚霞残照,
雪地红艳,
她爱奔驰如飞的雪橇,
爱主显节4昏黑的夜晚。
您听,多么真实,多么让人感到生活就是这样。”
“是呀,”谢尔盖接着说道:“跟一个中国人谈论俄罗斯文学,真的挺奇怪的,现在,我们自己的年轻人都不再读普希金了!”
“文学的大师永远都是伟大的,他不会因为时代变迁而减少他的伟大。”欧阳云歌安慰谢尔盖说。
“也对,就说普希金的这篇大作,最后的结局诗人安排得真是精彩!那就好
像说的现在的所有的人和事。
然而无论如何,
事已至此:
我已无力抗拒自己的意愿;
无可挽回,
一切随您的便,
我已把自己交由命运的处置。
听啊,说的多么好啊!无可挽回,一切随您的便,我已把自己交由命运的处置。”
服务员端来了欧阳云歌点的糖醋咕噜肉,这是第一道热菜,也是这个餐厅比较得意的菜肴。
“请!”欧阳云歌让道。
令欧阳云歌吃惊的是,谢尔盖竟毫不客气地把菜盘拉到自己面前大吃了起来。米沙会意地对欧阳云歌笑了一下,解释说:“这个家伙显然是第一次吃中国菜,他以为中餐也像西餐一样是每人一份呢?”
“那我们就让他吃个够吧!咱们两等会儿再吃!”
等后面的菜源源不断的送来时,谢尔盖对着那些美味的食品发了呆,中国菜原来是这样吃法!他不好意思的对欧阳云歌表示遗憾!
“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但是,我已经实在太饱了,肚子里已经装不下了!”
“‘那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们不住在那儿’,是吗?”欧阳云歌开玩笑的引用了一句俄罗斯谚语。
“是的,是的。”谢尔盖连声说。
“让我们举杯吧!”欧阳云歌提议。
大家的三个杯子碰了碰,为什么干杯呢?俄罗斯人喝酒是要有祝酒词的,欧阳云歌是提议人,所以大家都端着杯子等他讲话。
“让我们为相识,为生活,为朋友,为友谊,为健康,为活着,为喝酒,总之,为一切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抓起桌上的生洋葱头,闻了闻(俄罗斯人喝酒的习惯,闻一闻洋葱头可以多喝一点),又举起了下一杯。
很快一瓶“斯米尔诺夫5”就见了底,把空瓶竖在桌子上,要来了第二瓶,谢尔盖的翩翩风度早已不见了,他脱掉了西服,解开了领带,挽起了袖子,他搂抱着欧阳云歌的肩膀,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哈拉少,哈拉少……亚留不留基达依!”6
“你们的民族,为什么这么爱酒呢?”
“让我告诉你一个小故事, 以前,这个国家是禁止喝酒的,如果谁喝了酒,会被处以很重的罚款,但人们还是爱喝,而且宰相也很爱喝,所以,他就跟国王
商量:‘可不可以开酒禁啊?因为酒其实是好东西。’
国王问:‘那有什么好?’
宰相答道:‘它可以使瞎子重见光明,可以使残疾健康如好人,还可以使穷人变成富翁。’
国王说:‘那就试一试吧,我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于是,捉了一个瞎子,一个瘫子和一个乞丐,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每人给了一瓶酒,三人开始喝起来。喝着,喝着,瞎子开始说话了:‘好亮啊,好亮的窗子!多漂亮啊!’瘫子马上说:‘什么漂亮窗子,我马上他妈的跳起来把它砸碎!’乞丐说:‘砸吧,砸吧!砸光了我赔!’”
“哈哈哈……”大家一阵欢笑。
“郭勒嘎!郭勒嘎!7……”餐厅里一阵喧哗,那群参加婚礼的人们大声的喊叫着,一对新人开始接吻。三个男人跟着一起喊起来。
“来,让我们再举杯!”
“如果在假日里,朋友们在一起,大家为欢乐来举杯……”
三个醉醺醺的男人合唱着《我们举杯》8,用中文和俄文,欧阳云歌知道,第二批蚕茧有着落了。但他还想要最后落实一下,就搂着谢尔盖的肩膀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现在把合作蚕茧的事定下来?”
“事已至此,我已无力抗拒,一切随您的便。”谢尔盖口齿不清的引用着普希金的诗句。
谢尔盖的国家丝绸公司卖给欧阳云歌公司干蚕茧一百一十公吨。根据当时的价格,每吨三千七百美元,在中国边境交货。而现在,国内的市场价格已经攀升到了每吨五万元人民币!
欧阳云歌手中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最近为了新的货源的奔波打点,已经快要耗干他身上的最后几个铜板。
许海民答应的费用迟迟不见,而他早该给的佣金也因比例没有定下来而没有兑现,除了货款尚能按时支付外,对在这儿工作的人员的生活工作必须的费用,简直就是拖了又拖。
欧阳云歌和维克托的日子逐渐艰难了起来。
欧阳云歌想到了维克托的话,他把这一百一十吨蚕茧的价格每吨向上浮动了一百美元,这在现在的国内价格根本体现不出来。
看看现在市场上的蚕茧,很多地方早都已经突破了四千美金了,自己加的那点价格,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根本看不出来。可这种方式,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再说他许海民也太会算账了,你养条狗还得喂块骨头呢!我和维克托两个大活人,在这儿辛辛苦苦给你发货,让你赚那么多钱,你倒是快点给费用呀!我们要吃,要喝,要拉关系,钱从哪儿来?欧阳云歌心里充满了对许海民的不满,他有一种被许海民“逼良为娼”的感觉。
这一百一十吨蚕茧总共多拿到了一万一千美元的差价,欧阳云歌和维克托私下分了,他们暂时结束了捉襟见肘的生活。
就在这时,欧阳云歌认识了秋雨——那个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
买买提去土耳其了,临走前他跟叶莲娜缠绵了一夜,这个阴沉的家伙,有着使不完的蛮力,他答应回来时要从土耳其买真正的土耳其披肩给叶莲娜,并且要
买真正的土耳其玫瑰油。
叶莲娜知道,买买提属于国际恐怖主义组织的一个分支,是专门从事暴力恐怖活动的。
他们的宗旨就是要统一使用突厥语言的国家,使之大土尔其化,而这项主张遭到了所有有关主权国家的反对,哈萨克斯坦的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曾经在哈萨克斯坦刚从苏联独立出来时,号召全世界的哈萨克人都回到哈萨克斯坦来。有人提出要建立一个突厥联盟,实现语言、思想和行动的三统一,而其中的极端分子还提出特别强调突厥化、现代化和伊斯兰化。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独立的喜悦已经成为了过去,中亚各国的首脑们清楚的看到“突厥国家联合体”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因为“这意味着放弃刚刚获得的独立,割断与邻国的传统关系,用另一个老大哥取代这一个老大哥,让其骑在自己的脖子上。”9但这些国家的立场并不能阻止突厥恐怖主义在这个地区的滋生蔓延,现代的“巴斯马奇”匪徒啸聚在费尔甘纳盆地,来自中国的分裂骨干分子在各个城市大肆活动,从事着分裂中国的恐怖活动。
叶莲娜知道买买提是去土尔其开会的。第二届全世界突厥民族大会第一次全会。叶莲娜知道像买买提那个级别的人根本不可能被选去参加会议,最大的可能是他作为保镖或随行人员,那就意味着跟他一起的一定是一个国际组织的重量级人物。叶莲娜把她的情报和分析及时通报给了阿吉,阿吉让她随时注意并报告买买提什么时候回来……
买买提一出海关就看到了叶莲娜,她按照他前晚的电话通知来机场接机。买买提领着他的上级——那个他奉命保护的人马苏德,上了叶莲娜开来的“莫斯科人”。
一进汽车,他就迫不及待的接过叶莲娜递给他的枪套,挎在了左腋下,他的手摸到了熟悉的卢格手枪时,心里才有了底。
“开车!”
“去哪儿?”
“先去莫斯科大街。”
叶莲娜开车了,买买提警惕的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车子驶出机场,向右转弯,驶上了机场高速公路,买买提向后看了看,没有车子跟在后面,他放心了,他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叶莲娜,“我给你带来了你要的,到家拿给你看。”
“谁要你的臭东西!”叶莲娜心里想,“我就想要你们的命!”但嘴里却说的是:“太好了!我好高兴!”
前面有一辆车,停在路边,好像是坏了,司机正在手忙脚乱的忙活着。当叶莲娜把车开过去时,司机砰的一声关上引擎盖,发动起了车,并一下抢在叶莲娜的车前,上了公路向前开着。
叶莲娜知道那是阿吉安排的监视车辆,因为从机场到市区只有一条路,所以在机场就开始监视难度要大的多。现在半路开始监视,又没有跟在叶莲娜的后面,所以买买提没有起疑心。
快到莫斯科大街了,叶莲娜早早的打开了左转向灯,通知前面的那辆车自己
将要左转。前面的车一下就拐进了莫斯科大街,靠右行驶着。叶莲娜转进了莫斯科大街后,加大了油门,超过了前面的那辆车,现在该让他跟在后面了。
汽车经过基辅大街,又拐到了近卫军大道,停在了一栋公寓楼前。叶莲娜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跟踪的车停也没停的开过去了。
那个叫马苏德的人下了车,拿着简单的行李进了公寓楼。买买提接过了方向盘,驱车直奔叶莲娜的家。
马苏德是一个狂热的国际恐怖分子,也是狂热的宗教分子。
他过着清贫的生活,为了省出经费来安排恐怖活动,他经常只靠馕和水维持生活。他的煽动性很强,曾经成功地组织了对总统府的爆炸而又全身而逃。
这次他在第二次突厥民族大会一次全会上,提出要在“人权问题”上加强宣传,在国际上争取同情和支持,得到了与会者的广泛认同。他认为在必要的时候应毫不犹豫地使用暴力。
从他住的公寓楼下楼,沿公路往前走一百米,再向右拐,在市场的拐角处,有一家小小的烤馕店,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买馕,今天他也不例外的走在他熟悉的路上。他没有在意一辆米色的“拉达”车在他离开公寓的时候开走了,车里的人举着电话在说着什么。
一辆大型载货汽车从他后面轰鸣着赶了上来,向他靠近并加大了速度,当他发觉时已经太晚了,汽车冲撞的巨大力量把他抛向了空中,并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的是钢铁和肉体相撞的沉闷得令人恶心的声音,他惊恐万状的睁大的双眼看到的是汽车挡风玻璃后面的一张俄国人的脸。
此时此刻,他的保镖买买提,正手忙脚乱地剥着叶莲娜的衣服。
在一生中有各种各样的相逢与分离,
但总有一次相逢是上帝赐予的.1
第十章
这天是中国农历五月初五,传统的端午节。
米沙跑来说要和欧阳云歌一起过节。他开车带欧阳云歌到了一处叫做诺瓦谢勒斯卡娅的别墅区,把车停在了一座小院落前。
“这是我一个朋友家,她也是中国人。”米沙介绍道。
女主人是一个热情的北京女人。她身体健壮,有着中国女人特有的端庄和矜持,她热情的将欧阳云歌和米沙让进了家里。
“欢迎,欢迎,快坐!”女主人张罗着。
“这是何姐,”米沙介绍道。
“何姐可能干了,跟人合作在这儿开了个造纸厂,挺赚的。”
“何姐,这是欧阳云歌,我朋友,新疆人,往中国贩蚕茧。”
“何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欧阳云歌向何姐致意。
“嗨,都是中国人,那么客气干吗?不是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吗?快请坐,我给你们沏茶去!”
何姐一溜小跑,进了厨房。
米沙告诉欧阳云歌:“这个何姐,可不简单,她过去曾经是国内一个什么省的女子体操队的主力。”
欧阳云歌心想:我说呢,这个女人难怪长的这么结实。
“后来她来到乌吉尔斯克国立大学上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这儿。”米沙继续介绍着。她刚毕业时,跟米沙一起练摊儿,往克拉西瓦市倒腾一些中国假货,没少挣钱,也没少蒙人。那时她是米沙的情人,两人经常住在一起,后来被米沙的老婆发现了,威胁要把米沙赶出家去,两人只好分开。
现在何姐是跟一个也是从新疆来的商人老杨住在一起。
这个老杨本来是新疆一个大国营公司派到这儿的办事处主任,常驻在这里向国内发一些棉花、汽车、石油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在这样的生意中,他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捞到了数十万美元的好处,而他所在的公司则连年亏损,仅他所在的办事处就亏损了上百万美元之多。
当公司决定撤消这个办事处时,他没有回国,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他买下了公司的小别墅,就是他现在住的这一栋,公司的车子,仅付了极低的象征性的价格,这是二层楼的房子,带车库、桑那房,游泳池、花园的别墅和一部八成新的日产马自达车,老杨仅给了原单位八千美金,他自己现在是不能回新疆了,但他仍经常回国,他现在做的生意就是组织考察团。许多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人都靠组织考察团谋生,尤其是这个老杨,除了挣那些来考察的中国人的手续费外,由于乌吉尔斯克要求货物进口报关必须由本地公司办理,那些考察过后想要在这里做生意的人们,就要把他们的货物委托给老杨,那个老杨再次对他们狠宰一刀后,就不再管他们的死活。
“茶好了,请喝茶。”何姐热情的端来了茶点。
长期住在这里的中国人有很多也学会了当地人的习惯,喝茶时要吃一些点心,茶中要放糖,有时还有柠檬。
“先喝着,今天过节,在这儿吃饭,今天有粽子吃。”
欧阳云歌有些惊讶,这个女人竟然能在这么远的异国他乡维持自己国家的生活传统,真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望的人!
“欧阳云歌呀,你多大了?”何姐多事的问。
“啊,我三十五了。”
“那你可不能再叫我何姐了,你来了多久了?”
“这次快三个月了。”
“想家吧?”
“当然想。”
“家里都有什么人哪?”
“还能有谁?老婆孩子呗。”
“我家里可只有爸爸妈妈了,也不知他们好不好?”何姐有些感伤,“我都快五年没回过家了。”
“老杨呢?他上哪儿去了?我们来看他,他倒是跑得没影了?”米沙岔开了话题,他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老杨又弄来了一个山东考察团,领着出去考察了,不到半夜考察完饭店、赌场、桑拿夜总会是不会回来的。”
“呦,何姐,那你就不怕他把艾滋病传染给你呀?”米沙一脸的坏笑。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要是敢跟那些个毛子女人胡混,就别想上我的床!”
“那你不想吗?让我上你的床吧!”米沙嬉皮笑脸的去拉何姐的手,被何姐一把打开了。
欧阳云歌脸上热烘烘的,他有点坐不住了,毕竟自己跟这个女人是第一次见面,米沙不应该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米沙太过分了。
他拉了一下米沙,递给他一块饼干。
“吃点吧,可好吃了。”
“好吃吗?”何姐立刻问道,很是高兴。
“好吃,就是有点太甜。”
“你不知道吗?俄罗斯的饭的特点就是点心太甜,菜太咸。”
三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门铃又响了起来。
“老杨回来了吗?”米沙问。
“不可能,我看看去!”何姐跑了出去。院子里传来了何姐和另一个女人的笑声,来者是个女孩子,米沙和欧阳云歌同时感到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睁大了
眼睛向门口望去。
随着何姐一同进来的女孩身材娇好,婀娜多姿。
她的出现立即使欧阳云歌感到胸口好像受到一次重击,世界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她的脸蛋是鹅蛋型的那种,高直的鼻梁,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是嘴巴稍稍大了一点,可在这个地方,嘴巴是女人的门面,大嘴美女才好看!
“来,介绍一下,秋雨,国立大学的学生,我的小师妹。”何姐向欧阳云歌介绍道。
“这位是欧阳云歌,这个是米沙,你早见过的。”这句话是何姐向秋雨说的。
“都坐下吧!”
欧阳云歌呆呆地望着女孩,想不出该说一句什么话,自己平时的滔滔不绝都到哪儿去了!
米沙还是嘻嘻哈哈地跟何姐胡逗,倒是秋雨直接走到了欧阳云歌的旁边。欧阳云歌低下了头,看到了女孩短裙下露出的修长,洁白,圆润光滑的小腿和一双秀丽的脚,那脚趾上涂着鲜红的豆蔻。
“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女人让个座位?你这个大男子主义的猪!”
“哇噻!小姐的火气这么大,我马上给咱们的公主让位子就是了。”欧阳云歌向里边稍微移动了一下身体,有点故意使坏地没有让出足够的地方。
“请坐,秋雨小姐。”看你怎么坐?欧阳云歌是为了报复她那句“大男子主义的猪”。
没想到秋雨径直一屁股坐了下来,欧阳云歌立刻感到了她那光滑结实,充满诱惑力的胴体的挤压,欧阳云歌只好狼狈的向旁又挪了一下,秋雨以胜利的眼光斜看着他。
“你刚才傻啊?呆呆的像块木头。”
“我刚才是傻了,是被你的美貌震傻了。”欧阳云歌的嘴忽然变的能说会道了。
“真的?我看你是油嘴滑舌。”秋雨非常快活,她非常清楚自己有多美丽。“我的俄文名字叫喀秋莎,你可以叫我卡佳。”
“我的俄文名字叫格里高利,你可以叫我格里沙。”欧阳云歌回答道。
“格里高利,《季黑顿》2的男主人公的名字,真是好名字,我很喜欢肖洛霍夫的作品,我在国立读文学。”秋雨唧唧喳喳的说着,像一只百灵。
“我也很喜欢《静静的顿河》,那里边有关格里高利和阿克茜尼娅的爱情读来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欧阳云歌这个年龄的人,大半跟苏联文学有一点渊源,他们是看着苏联电影,读着苏俄文学长大的,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恰巴耶夫》、《青年近卫军》等书,他们说来可谓如数家珍,对于那一个个的作家,一个个主人公,一个个令人神往的故事,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有时他们甚至幻想自己也成为第一骑兵军的战士,骑在马上,挥舞着马刀,高喊乌拉,蹄声隆隆的奔驰在苦难的俄罗斯大地上。
两人喝着茶,谈起了心爱的文学作品,从肖洛霍夫谈到了艾赫玛托夫,又谈到了契可夫、屠格涅夫、普希金、托尔斯泰,俄罗斯文学的博大,给了他们共同
的话题,在谈话中,两颗心贴近了,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何姐和米沙是什么时候溜进卧室的。
晚饭时欧阳云歌破例没有喝酒,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想要在这位漂亮的、小自己十几岁的姑娘面前做得好一点,他只觉得跟这个姑娘谈话很轻松,很愉快,没有压力,他愿意跟这个姑娘谈话,愿意跟她在一起,他愿意了解有关这个姑娘的一切,只要想一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学习俄罗斯文学!他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几乎是马上,就已经到了深夜了,必须分手了。
欧阳云歌恋恋不舍地把手伸向了卡佳。
“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格列什那。”3
卡佳没有去握欧阳云歌伸出来的手,而是出乎意料的把手伸到了欧阳云歌的嘴边,欧阳云歌拉住了这柔软的小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他感到随着这一吻,自己的灵魂也注入到了卡佳的体内,他的心为之一颤。卡佳转身走了,身后留下了一缕幽香,欧阳云歌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条,那是卡佳的电话号码。
接下来的几天,欧阳云歌努力的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拨打这个电话,他时刻牢记着自己是有妇之夫,青年人的浪漫与激情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但他发现,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论是工作着还是休闲,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俏丽的身影,他总是回想起从那迷人的嘴巴里流露出的优雅的谈吐,以及姑娘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是爱上了?”
欧阳云歌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轻易的爱上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他爱他的妻子,更爱他的儿子,他出来辛苦奋斗全都是为了他们,他们也在家中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他的消息。
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这究竟是怎么了?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不可能的,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卡佳,年轻貌美,高贵优雅,谈吐不俗,如果她愿意,她后面可以有一长排特精神的帅小伙儿去追求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半老的男人,没有事业,没有钱,不成功,仅有的一点优点就是自己还没有被命运击倒,屡败屡战,还在跟命运搏斗,那个姑娘不会看上我的,欧阳云歌这样想道。
虽然这样想着,欧阳云歌还是在一个寂寞难耐的夜晚拨通了卡佳的电话,他等待着,非常怕,好怕对方是一个男人接起电话,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满是因紧张而沁出的汗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当对方拿起听筒的那一刹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说话,半晌,没有声音,接着话筒里传来了他昼夜思念的声音:
“格里沙,格里什卡3,是你吗?”
欧阳云歌欣喜若狂:“她知道,她知道,她猜到是我给她的电话。”
“是我,对不起,这么晚了。”
“没关系,实际上,你能打电话来让我很高兴,咱们聊聊吧!”
两人开始了缠绵不断的谈话,两人都抢着述说自己的过去,卡佳谈到了自己
的家庭,自己的童年,在北京的生活,她的同学们的趣事。欧阳云歌则讲述着自
己生意上的烦恼,对来维集团的不满和对卡佳的爱慕之心。他只是有意的避免去
谈及自己现在的家庭,而卡佳也理解的不去触动这个敏感的话题。
一间茅草屋的门前,一条用碎石铺成的甬路,穿过那扇小门,是一条狭窄的过道,靠墙放着储存粮食的大木箱,小厨房里,放着满是细小裂纹的陶土罐,那是主人家用来装牛奶的牛奶罐,小小的拥挤的卧室,这是威镇全苏联的著名军事家,永不言败的将军瓦西里耶夫的旧居。这里现在是一所博物馆,专门介绍这位将军的生平和苏联红军的丰功伟业。
欧阳云歌和秋雨凝神静气的站立在博物馆里,用崇拜的目光仔细的参观着这里的一切,瓦西里耶夫将军是苏联红军的缔造者之一,他曾经亲自率领第一骑兵军的战士们,驰骋在俄罗斯大地上,马刀闪闪,炮声隆隆的赶走了前来武装干涉的十四国军队,消灭了从彼得留拉到邓尼金,高尔察克匪帮。在广袤的俄罗斯大地上谱写了一曲英雄主义的悲壮的歌。他是两人心目中的英雄,两人手拉着手,沉浸在对历史的遐想中。
俗话说,上帝每为人们关上一扇门,就又打开一扇窗,但同时又可以反过来讲,上帝每为人们打开一扇窗,就会关闭起来一扇门,正当欧阳云歌沉浸在爱情中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了。
维克托对于欧阳云歌的不满日益增长。
现在蚕茧的价格在国内是水涨船高,一天一个价码,而这边则因为结算方式等诸多问题,价格的攀升并不十分明显,就是现在把价格提高到五千美金,国内也仍会有很多公司抢着要货,而欧阳云歌才仅仅提价一百美元,这对维克托来讲,简直是太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挣更多的钱而不挣?如果是这么少,那还不如不要,目前这样给他的感觉像是做贼,他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获得该属于自己的那份酬劳,正式向许海民提出加价,如果他不同意,大家就都不要干,发过了这几百吨货,他现在可是出名的人物,有多少中国公司想要挖他过去呀!可要想走这一步,首先要搬掉欧阳云歌这块绊脚石。
他开始逐渐疏远欧阳云歌,并且背着欧阳云歌给许海民办了签证,邀请许海民到克拉西瓦市来,他在打给许海民的电话中明确表示,他无法继续与欧阳云歌合作,如果留下欧阳云歌,他就会选择离开,而这时的欧阳云歌,因为正陶醉在爱情中,竟全然没有察觉。
许海民到了,他带着他的弟弟许海升和一行随行人员,来到了克拉西瓦市。他们都住在了维克托租住的公寓里。
在几天的时间里,他像闲人一样的由维克托和欧阳云歌陪伴着转遍了克拉西瓦市的每一处饭店、赌场,维克托充分展示了他在本地人熟地熟的长处,所有的接洽,都是他来完成,欧阳云歌从来也没有见他这么卖力过,他这是怎么了?像上满了发条似的!他的那些牢骚怎么不发了?
华灯初上,克拉西瓦市的街道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那么平和安宁,而一些热闹的街道上,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则带给人们一种欲望的期待。
欧阳云歌跟在许海民及他带来的一伙人的后面,步出了长城饭店。
几乎每晚,他们都要来长城饭店进晚餐。许海民吃不惯当地人做的那些油腻
的食品,尤其是受不了当地人的那种叫做霞舒尼克的烤肉,虽说都是烤肉,但那
与我们的大相径庭,他们的烤肉是用白醋腌制过的,吃起来一股酸味儿,简直不
好吃。还是中国饭菜好,贵点儿怕什么,人能吃掉多少啊?
两辆出租车靠着路沿停在了他们的面前,维克托跟许海民坐进了前面的那辆,欧阳云歌跟许海民的弟弟还有两个跟班坐进了后面的车,他告诉司机,跟着前面的车,然后就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自从许海民来了以后,他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那么多人挤在一所小小的公寓房内,许海民自己占据着一间卧室,维克托和许海升占了另一间,欧阳云歌只好和那两个跟班一起挤住在客厅里,加上他一直在思考怎样向许海民汇报的问题,所以接连几天都失眠了。加上刚才的那几杯来自新疆的白酒,现在,他只感觉到昏昏欲睡。
在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车子拐了个弯,然后减慢速度,靠边停了下来,司机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到了,别睡了。”
睁眼向车窗外一看,发现到了克拉西瓦著名的罗密欧公园的门口,车正停在公园的停车场上,许海民和维克托已经把他们的那辆车打发走了。欧阳云歌下了车,想着今天怎么有闲心逛公园。不知一帮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逛的。
维克托领着大伙来到一所以前的音乐厅,现在是被韩国人改造成一个大型的酒吧,门前潦草的花体俄文霓虹灯在夜色中闪耀着红蓝变换的光芒,那是这座酒吧的名字,但欧阳云歌不认识,而维克托和许海民已经消失在那座旋转门内了。
一进入酒吧的大厅,一股混合着人的汗臭、香水,烟草和酒味的怪味儿扑面而来,空气中充满着的是震耳欲聋的快节奏的迪斯科音乐。人们都在大声的喧哗,没有人注意别人的存在。
酒吧中央,有一个个的木台,台子的中间,都竖立着一根不锈钢管,现在,正有几个金发女郎在台上抓着钢管,在跳脱衣舞,随着看客们的喊叫,伴着音乐的节奏,一件件的脱掉身上的衣服。女服务员们则端着酒水在嘈杂的人群中穿梭,她们的上身竟是完全赤裸的,欧阳云歌目瞪口呆的随着维克托走着,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台上的舞女,以至于几次跟与他同样的男人撞个满怀。
他们一行六人坐在了中央舞台的侧面,从这个位置可以比较清楚的看到那个表演的姑娘的一举一动,女服务员送来了他们想要的啤酒。维克托告诉大家,这间酒吧是一个韩国人名叫李盖的开的,酒吧的名字叫做“修道士”,引起大家一阵大笑,这样的修道士,简直是花和尚。
一个油头粉面,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家伙登上了舞台,他用油滑的腔调向大家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下面将要表演的是来自畿辅的最最漂亮的娜塔丽雅。波罗金娜!”
全场响起了一阵欢呼,音乐变成了进行曲,随着进行曲那铿锵的节奏,一个全身戎装的金发姑娘迈着军人的步伐,雄赳赳的走到台前,她那美丽的脸庞冷峻而无表情,向四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以立正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这时,全场的灯光突然熄灭,只留下一束白光追打在舞台中央立正站立的娜塔丽雅。
音乐骤然变成了吵闹的迪斯科,娜塔丽雅动了,伴着音乐的第一个强音,她把自己的军帽一把扔进了吧台。她开始随着音乐起舞,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脸部开始,向下抚摸到自己的胸部,柔软的腰肢也在有节奏的扭来扭去,突然,她的双手拉住军裤的裤腰,用力向两边一分,那条军裤,竟然一下分开,娜塔丽雅的两
条结实的大腿完全暴露了出来。这让全场的观众们激动不已,台子跟前的喝多的
男人们,有的已经开始向台上的姑娘的靴子里塞钞票了。
许海民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这个穿军装的姑娘,这个姑娘真是太美了,就象一棵挺拔的小白桦,他激动的看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架起的二郎腿正在不停的抖动,使得坐在他旁边的维克托和欧阳云歌心神不安。当娜塔丽雅脱去上身的军装时,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他向维克托问道:“能让这个姑娘为我表演一次膝上舞吗?”
维克托招手叫那个穿黑色晚礼服的男人过来时,人群发出一阵喝彩,原来娜塔丽雅刚刚把一个爬上台来的想要对她动手动脚的醉鬼踢下台去。
娜塔丽雅来到了许海民的面前,她已经又穿回了那套整齐的军装。
她用俄语向许海民说着什么,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在吵闹声中,许海民一点也没有听清,他也没有想听的意思,他只用手势催促姑娘马上开始,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姑娘开始了表演,就在许海民的鼻子前面,娜塔丽雅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条斯理的一件件脱掉了自己的军装,然后她举起她的腿,把它放到许海民的肩上,示意许海民为她脱掉长长的皮靴,许海民用他那颤抖的戴着一枚硕大无朋的金戒指的手,慌乱的动作着,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发干的嘴唇,之后娜塔丽雅就全裸了,她叉开两腿,跨在许海民的腿上,用双手抚摸着自己,也抚摸着许海民,她妖娆的扭动着,用猥亵的动作挑逗着许海民的欲望,她灵巧的手指划过许海民的脖子,伸进许海民的衬衣,在许海民的胸膛上,肚皮上摸着,她跨在许海民腿上的身体向下坐并用她的身体摩擦许海民的,致使许海民终于无法忍耐,伸出手回摸娜塔丽雅的身体,但马上被娜塔丽雅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她尖声的喊叫着,转身想要离去,维克托马上进了屋子,问那个娜塔丽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你让他自己说。”娜塔丽雅不高兴的指着许海民。
维克托转向许海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不过就是摸了摸她,又没怎么样她,她这人怎么这样!”许海民愤愤不平的说道。
“刚才她没跟你说清楚吗?她为你跳膝上舞时,你眼看手不动。”
“那个……她说了,可我没听懂。”许海民颞颥道。
“你看,他是外国人,听不懂你的话,就当没发生过好吗?继续吧!”
娜塔丽雅重新又跨到了许海民的腿上。
那天,当许海民叉开着双腿艰难的走出那间包间时,因为他的裤子前面已经湿了一大块,不得不叉开腿,欧阳云歌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到了凌晨四点钟。许海民给了那个娜塔丽雅三百美元做小费,欧阳云歌当场就提出了异议。他说:“许总,这里的行情是给五十美元就足够了,刚才你在里面时我已经问过了,您现在这么给怕不大合适。”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怕我没钱给你了吗?”许海民有点喝多了,他说话不再考虑后果。
“那倒不是,只是您这么给钱,坏了行情,惯坏了这些舞娘,以后别人不好给了,您容易招人嫉恨。”
“那我就不管那么多了,这个小姐让我喜欢,我愿意多给她钱,别人看不惯,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也想要找她呀?”
欧阳云歌挥了一下手,算了,不跟他说了,操!什么人!
对许海民来讲,现在维克托的砝码已明显重于欧阳云歌。虽然是欧阳云歌把
他引入这个市场的,但他感到现在的欧阳云歌作用已经不大了,市场已经开拓成
功,现在这边的事,维克托一人就可以搞定,欧阳云歌在这边的常驻,要花去大量的费用,电话,签证,机票,租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对了,还有工资,付出了这么多,欧阳云歌那个小子竟然还多次提出要佣金,真是早该打发他走人了!
再说这边和国内的差价简直太大了,这次他带来他的弟弟,就是想让他负责这边的工作,他把这边的供货价抬起来,好让自己家能够从这笔生意里捞一点好处,这笔好处又是如此的大,如此的安全,可是欧阳云歌怎么办呢?用什么借口打发欧阳云歌走人呢?这个家伙不离开,计划就无法实施,怎么办?
转眼一周过去了,许海民马上要离开克拉西瓦市回国了,他让他的弟弟许海升留了下来,与维克托一起工作,同时他召集所有人开一个小会。
维克托在会上的所作所为,令欧阳云歌大吃一惊,他拿出了五千美元放在桌上,对许海民讲述了他和欧阳云歌合谋上浮价格赚取额外利润的事,当然,在讲述中,他自己变成了反对方。
“这笔钱不属于我,我不要,现在我把它归还给你。”维克托把钱向前一推。
“怎么回事?”
许海民把目光转向了欧阳云歌,同时心里一阵窃喜,天助我也,真是瞌睡送来了一个枕头,终于可以让他走了,谁让他自己做错了呢?
“我们在这边十分困难,由于各项费用都很大,生活费根本就不够花,而你答应的佣金提成到现在也没有兑现,我们不想一点办法,怎么办?
“维克托交出了他的钱,你准备怎么办?”
“我的钱交了下一批货的定金了,你打的款一直不到,而货又不等人,为了稳住这批货,我给了他们五千美元的押金,这是收条。”
许海民自己知道,这批货的定金他根本就没有打出来,他是随身带来的,而来了之后的一顿花天酒地,把钱竟然花光了,他打定主意不让欧阳云歌拿走一分钱,欧阳云歌的这些钱,刚好堵住他的窟窿。
“你可以走了,我们公司不再需要你了。”
终于说出来了,许海民心里一阵轻松。
“那末,我的工资和佣金呢?”
“我现在身上已经没钱了,过两天你来,我们的人会算给你的。”许海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还想要工资?等着去吧!你就慢慢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我在这等好了。”
“不行,这是我们公司租住的房子。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了,你不能再住在这儿,你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我们要叫警察!”
欧阳云歌咬了咬牙。人啊,怎么可以这样翻脸无情?
他很为自己难过,怪只怪自己瞎了眼,竟为这个家伙做了这么久,眼前的处境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林野早就教自己准备后路,而且还出了具体的主意,要是照林野的办了,自己现在早就发了大财了,还用看他妈的许海民的脸色?那个维克托还不得跟在自己后面摇头摆尾?只怪自己没有认真的想一下林野的话,不然的话,自己早些动手,也不会像眼下这样!
他默默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一只不大的手提旅行袋,大踏步的走出了
那所房子,来到了大街上。
到了街上,他才想起自己实在是无处可去,护照因为签证到期,交到外事警
察处去办理延期事宜了,身上的钱全交了定金,自己现在是既无护照又没钱,实在就跟个乞丐差不多。不对,自己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
他把手提袋扔在了路边,无力地坐在了路边石头上,他双手抱住头,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过夜的地方,然后还要找一份工作或者找谁借一点儿钱,三天后回来找许海民的公司要自己的工资,那可是自己这半年来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啊!
可是去谁家呢?
林野刚刚来到这个国家,可是这几天,因为许海民一行的到来让自己忙得昏了头,竟然忘了问一问林野的住处和电话,现在可上哪儿找他去?要是找到他就好了,他那里可以无限期的住下去,可现在找不到,还有谁家可以毫无困难的收留自己呢?平时没的说,到哪里都能随便混口饭吃,有个地方睡。可目前自己身无分文,要给人家平添许多麻烦。米沙家?不行!那个彪西卡米沙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因为他好色的嗜好,他家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他随时都有被他的妻子赶出来的危险。何姐家?才刚认识不久,怕不大方便……
他低着头,双眼紧盯着面前的马路,好像那上面会出现答案似的。
答案果然出现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纤细优美洁白细腻如瓷器般的脚,那双脚穿着线条流畅的凉鞋,十个脚趾上涂着鲜红的豆蔻,站定在他的眼前。他顺着那匀称美丽的双腿向上望去,卡佳!秋雨!自己心里昼夜思念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他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想你呗,就过来看看,傻坐在这儿干吗呢?”
“等你呐,我早算准你会来!”
“得了吧,等我拿行李干吗?是不是想偷跑?”
“我……我能住你家一段时间吗?”
欧阳云歌脸上的表情吓住了卡佳,她向后退缩了一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那儿当然你什么时候都可以住,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你要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欧阳云歌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那先回家再说。”
卡佳拦了一辆出租车,和欧阳云歌两人回到了位于第一城市医院附近的住宅区,那里有一套公寓房是卡佳自己一人租住的。
公寓不大,一厅一室,带厨房、卫生间,家具及全套家用电器都是由房东提供的。房间收拾的十分整洁,墙上挂着壁毯,是那种混纺的原产地有些可疑的波斯毯。卡佳告诉欧阳云歌,房东太太每周都会来打扫一次。
欧阳云歌把他所遭遇的一切源源本本的告诉了卡佳。卡佳听后十分气愤,她立刻抓起了电话,给米沙,何姐以及所有她知道的中国人打电话,告诉他们在欧阳云歌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那些朋友纷纷向欧阳云歌表示道义上的支援,并表示愿意在第三天陪同欧阳云歌前去讨要工资。
那天晚上,欧阳云歌和秋雨住在了一起。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当他搂抱着秋雨那赤裸光滑的凉爽的身体时,他的心里感到隐隐的疼痛,他知道那就是爱的感觉。
“好姑娘,我会爱你一辈子的,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欧阳云歌心里想道。
而这时的他实际上是被秋雨所保护的。
当欧阳云歌第一次进入秋雨的身体时,两人都流泪了。
他们都被对方的感情所感动,而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爱情不知会走向何方!但现在,两人都害怕对方忽然不见,留下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孤独和寂寞的暗夜。
两人紧紧的拥抱着,四肢纠缠在一起,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两天里,秋雨都没有去学院上课,她要陪伴着她的情人,她那朝思暮想,终于得到的称心如意的情人。
那天,她几乎是看第一眼时就疯狂的爱上了欧阳云歌,姑娘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她为欧阳云歌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伤心,但对大家七嘴八舌提出的要讨回工资的建议十分不以为然。
如果那个许海民选择了这样对待你,你再怎么找他也没有用,只能是徒增烦恼而已。他要是想给你,早就给了,他不是有维克托还给他的五千美金吗?先给一部分也行啊!他根本就不想给你。
记得有一个什么人曾经说过,小老百姓对于从天降落的羞辱,只有默默的承受,如果你不愿承受,争来的将是更大的羞辱。自己的经济状况供两人花费绰绰有余,为啥还要去生那份闲气呢?就让那个许海民用那个钱去买药吧,他这么缺德,早晚有一天会去买许多药吃的!
可是卡佳的那些朋友们却都认为决不能让许海民就这么白白占了便宜,一定要让他把那些钱吐出来。
到了第三天,大家都来了,足有二、三十人,连车带人,占了满满一院子,欧阳云歌笑道:“你们都别去了,又不是去打架。要靠人多势众。”
米沙说:“不打架,我们就是要让他们这些兔崽子知道知道你欧阳云歌是有朋友的。”
“对!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只他妈的认钱!”
到了来维集团的住处,欧阳云歌让大家站在外面,自己进去敲门,他敲了半天,没有人答应,问了一下邻居,才知道他们在欧阳云歌搬走的当天晚上就连夜搬走了,没有留下联系方法。
欧阳云歌的愤怒无以复加,他冲出楼房时,正好看到了几个警察走来。
原来邻居见这么多中国大汉乱哄哄的聚集在一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打电话叫来了警察。米沙对警察解释了事情的前后经过,警察摇着头走了。欧阳云歌劝走了叫骂连天的朋友们,被米沙带到了韩国人开的一家叫做“修道士”的脱衣舞夜总会。
那天晚上,欧阳云歌醉得人事不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朋友彪西卡米沙领他认真考察了乌吉尔斯克的市场,两人一致得出了结论,服装比较好销,而且能赚到钱。欧阳云歌决定马上回国组织一批便宜的服装,来这里出售,这样可以一把翻身,从此扬眉吐气,挺起腰杆做人。“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天晚上,林野打来电话,
邀他一起喝一杯,地点就在林野现在的家中。
“快点来吧,今天我烧了一锅猪蹄子,还有国内带来的伊犁跳舞酒。”
放下电话,欧阳云歌马上赶往林野的住处,老朋友好久都没见面了,一定要好好叙一叙,就是互相倾吐一下心中的苦水也好呀。
“来呀,快请坐,拿起酒杯,一浇胸中块垒,与尔同消万古愁。”林野念念有词的拉着欧阳云歌落了座。
“快说说,最近怎么样啊?听说你这一跤跌进了温柔乡啊!”林野逗欧阳云歌道。
“哪儿呀,就是因祸得福罢了。”欧阳云歌已经喝完了一杯酒,抓起了个烧得酱红软烂的猪蹄啃了起来,满意的哼着,“不错,还真不错,你小子哪儿学来得手艺?比饭铺里的强多了!”
“你别打岔,说说你的小情儿!”林野笑着追问。
“你别绕我,你好告诉我媳妇去呀?”
“哪能呢,咱可从来都不会出卖朋友,哪天带来让我看看?”
“等我回来吧,这两天我得回趟国。”
“巧啦,我也想回国,说正经的,找你来就为这事儿。”林野对着欧阳云歌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干杯,两人都喝干了杯中的酒。
“说吧,老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你还记得咱们一起偷运格蓝草制品的事儿吗?”林野眼睛望着墙壁问欧阳云歌。
“当然记得,那些事怎么能忘记呢?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欧阳云歌用手指敲击着桌子唱了起来。
“你先别唱,咱们这次再合作一次怎么样?”
“行啊,干什么?我就喜欢跟你合作,那叫一个痛快!”欧阳云歌就是喜欢林野干起事来的那股不管不顾劲儿。
“咱们这次合作一把烟花爆竹,你看怎么样?”林野征求欧阳云歌的意见。
“好是好,可能行吗?那可是要许可证的呀!克格勃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呀!”欧阳云歌的担心不无道理。
“给你看个东西。”林野拿出了那张许可证复印件,“你看这是什么?”
“许可证!好家伙!你可不得了了!咱们怎么干,全听你的!”
“老一套!你出钱,组织货,我负责许可证和销售,事成后分我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就这么办!为了咱们的再次合作,干!”欧阳云歌端起了酒杯。
“干!”
卡佳无私的拿出了自己手边的积蓄,有六万多美元,交给欧阳云歌,希望能为欧阳云歌增添些资金,这样可以多进些货,眼下这样的时候,金钱就是力量。但欧阳云歌没有接受。
他对卡佳说:“秋雨,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全为我好,我知道你愿我早一天
成功,你希望我的成功来得又快又早,可是,你要知道,再美丽的愿望,也只是愿望,我想你的这笔钱应该留到最困难的时候再花,请你把它当作我们的救命钱,
好好留着,现在我们还没有到最困难的时候,远远未到,我回国后会筹到资金的,我会很快回来,好好等我。”
而其实他只不过是在为男人不应这样接受女人的钱财的想法找一个说得出来的借口而已。
天快亮了,两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默默无言。
欧阳云歌的心早已飞到了中国,他想起了家中苦苦等待他的妻子,他更可怜怀中的这个女孩儿,他感到心好像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到了中国,活生生撕开的那颗心是那么疼痛,是那种钝钝的一下下的。秋雨则麻木的看着欧阳云歌起床,穿衣,收拾东西。
当欧阳云歌对她告别时,她赤裸着从床上冲到门边,从背后抱住欧阳云歌,哭着说:“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原谅我语无伦次。1
第 十 一 章
林野和杨蕾做出了决定,林野留下办理克拉西瓦市的事情,包括收购格蓝草和处理这批烟花的后事,杨蕾回国催促希望集团快些答复。第二天,林野把杨蕾送上了回国的飞机。
林野开始了收购格蓝草的工作,他在电视台和报纸上发出了广告,明确讲明了他现在需要收购格蓝草。
他已经在林业部拿到了二十吨采挖许可证,他的打算是这样的,用这二十吨采挖许可证,尽量多的采挖,他知道这个国家下层的一些官员是很穷的,他们需要钱来养活他们的家人,维持他们的地位和尊严,所以,如果给这些监督官员们一些小钱的话,他们可以采挖很多的格蓝草,而仅仅凭着一张许可证。
在拿到这张许可证之前,叶莲娜曾经介绍给林野一个当地的老华侨,让他帮助林野在当地打听一下可能的价格,因为格蓝草在过去和现在都从没有人成批量的收购过,街上,市场里小商小贩出售的格蓝草,只是极少量的一点点,都只是为了家里人感冒了,煮一点水喝,要想大规模的成吨的收购,还真需要事先摸清价格。
那个老华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长得人高马大,他因为在当地住的久了,已经入了籍,成为了当地人。他的名字叫阿那托里(俄文的意思是东方人)。
当林野登出广告的第二天,阿那托里和一个叫亚辛的车臣人来到了林野的住所。
“你好!这是亚辛,我的朋友!”
“你好!我叫林野!”林野心里挺不高兴,怎能这样随便的带当地人来住所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林野把两人让进了房里,为两人沏了茶,然后询问的望着阿那托里,阿那托里笑了,露出嘴里的一口金牙,林野知道,那是因为当地人认为金牙可以代表一个人的身份。
那个亚辛,长着长长的眉毛,身体粗壮,面色阴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上次你提到的格蓝草,我们已经收购了好多了。”
林野吃了一惊,怎么可以这样?价格质量什么都没有谈过,仅让他打听了一下,他怎么就开始收购了呢?
“有多少?”
“有六十多吨。”
“有样品吗?”
“有,请看。”
阿那托里拿出一个长型的报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把格蓝草。
林野拿起格蓝草来,看了看,大都是黄皮的格蓝草2,他折了一下,格蓝草应手而断,说明很干燥,而且从断面看,还没怎么木质化,淡黄色的粉末甚至就往下直掉。
“好草!”林野心里暗叫,但表面不露声色,
“多少钱?”林野问道。
“三百美金一吨,少了不卖!”
三百美金?简直是开玩笑!那跟在中国收购的价格差不多,我干吗要背井离乡到这儿来呀?
“不行,不能高于二百!”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卡拉卡尔巴克的格蓝草都要价到五百美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林野笑了,这两个家伙倒是真的做了一点工作,他们竟然知道卡拉卡尔巴克的价格,这个价格是真的,不过那是卡拉卡尔巴克的一厢情愿,格蓝草因为用途不同,所需等级不同,价格也就不同,用来做格蓝草切片的,价格就高些,像林野这样用来提炼草酸的,价格就低,另外由于卡拉卡尔巴克的外汇管制,实行外汇兑换双轨制,造成必须要多收美金来平衡自己的利润,这是当地产生的奇怪现象,怎能拿来和乌吉尔斯克这个世贸国家来比呢?
林野耐心的对他们解释了这里的区别,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拿到了采挖许可证,如果愿意,双方可以合作,但价格必须公平,可以等到林野的第一批格蓝草收购回来,核算完成本后,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价格。
阿那托里的脸一下变了,他大声的叫道:“不行!我们已经收了这么多的草了,那是我们每吨二百五十美元收来的,你总得让我们挣点儿钱吧?”
林野清楚的知道对方在敲竹杠,他们根本就没办许可证,当地的人工又是那样便宜,他们怎可能有那么高的成本呢?无论如何不能要这批草,否则就等于给这个市场定了价格,而且是极高的价格,那还不如不干!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还没有谈定就开始收,谁让你们收了?我只让你问问,!”
“不管怎么说,你不要就不行!”
“不要就不要,为什么不行?”
“不要你就别想离开克拉西瓦市!”
林野这时才注意到车臣人亚辛已经解开了西服的钮扣,露出了左腋下的枪把。他害怕起来,可又不甘心就这样乖乖地就范。因为这样一来,以后的生意就不要做了。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亚辛马上系上了西服钮扣。林野跑去开门,谢天
谢地。是谁呀?进来的是娜佳,她还带着两个俄罗斯小伙子,阿那托里见状就和亚辛起身告辞。临走对林野说我们明天还会再来。
娜佳问道:“这个车臣人来干什么?”
林野简单地把争执说了一遍,问娜佳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你帮我找一套公寓,我今晚就搬家?”
娜佳笑了起来:“什么男人,吓成这样儿!让我想想。”
娜佳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胸有成竹的说:“你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我就告诉你怎么做!”
“你先告诉我怎么做,不然到了晚上,你的主意用不成,我也没时间搬家了!”
“那好,我就告诉你我的办法:有一个韩国人,开了许多的跆拳道馆,这儿没人敢不买他的账。我介绍你认识,让他做你和阿那托里签合同的证人……”
“那怎么行?什么馊主意,我就是不要他们的货,签什么合同,真是的!”林野生气地说。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呐,听不听?”
“我听,快说!”
“最好签合同时,你当着证人的面,再给他们几千美元的订金,然后写个条款,如果到期不能交货,罚他们同样的钱。”
“他们现在有货,你要害死我是不是?”林野急死了。
娜佳不理他,继续讲下去:“如果他们的货没了呢,你不是可以拿赔款了?”
“我不懂,货怎么会没了呢?”
“丢了,水冲走了,天火烧了,被人偷了,反正是没了。”娜佳有点耍赖的说。
“那他们不给罚款怎么办?”
“怕什么?有这个韩国人当证人。谁也不敢赖账!”
当晚,他们便到了北京饭店,一个在当地最为成功的中国人开的饭店,据说连这里的总统都经常来吃饭。
韩国老板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大步流星地走来,与娜佳握了握手,就像见了老朋友。他带的两个彪形大汉则一言不发地远远站在门口。
娜佳用俄语向老人介绍了林野,和林野要求他办的事。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向林野伸出了手。
“I’m glad meet you.”出乎意料的,老人说起了英语。
“I’m glad meet you too.”林野答道。
“I like China and I like Chinese too.”
娜佳告诉林野,老人去过多次中国,因为他的孩子有一种奇怪的疾病,只有中国的针灸才有效果。老人的妻子在中国陪伴孩子治病时学会了中国的阴阳八卦。现在克拉西瓦市为人看风水,每天收入颇丰,竟有二三百美金之多。
“中国,了不起!”老人对林野伸出了大拇指。
“你们也很了不起。用极短的时间,缩衣节食,一跃成为世界上数得到的亚洲五小龙之一。”
“是啊,韩国人是最厉害的了!”娜佳也不失时机地恭维道。
老人笑道:“此话怎讲?”
“你看,大象很厉害吧?但大象怕老鼠,老鼠怕猫,猫怕狗,狗最怕韩国人
了3。”娜佳像讲绕口令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原来如此!”老人大笑了起来,声音若洪钟。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好了,中国人!我愿意帮你们。不管你想要干什么坏事。这回我都帮你。”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下娜佳,林野感到老人好像知道娜佳的行动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阿那托里和那个车臣人就来了。
林野依照惯例提出要去看货。毕竟这不是工厂生产的货,看看化验单就可以确定的。这是地里生长出来的,由于气候环境地理等诸多因素,格蓝草也可以很好,也可以很差。阿那托里对此表示同意。
三人驱车前往玛特维州的纳什多夫卡村,确切地说,林野坐在他们的车里。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到处生长着蓬勃茂盛的格蓝草。但现在是不能采挖了。因为已经下过雪,土地都已经冻住了。在第二年春天土地解冻之前的格蓝草,也就是眼前看到的这些了。
林野看到了货,那批格蓝草确实很好,很干燥,分两堆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在野地里。而那一望无际的格蓝草地,也让林野感到异常激动。这里,曾经是克拉西瓦市的米粮川,由于前苏联的解体,种地的俄罗斯人都回去了,地就慢慢的荒芜了,长出了大片的格蓝草。看着这些货,林野感到十分为难,回去怎么办,难道真的签合同买下来吗?那以后可就不好办了,这次的价格,等于是为以后定的基础价。可提出不要的话,那个阿那托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只有按娜佳的办法做下去了,不知是否可行?
看完了货林野忧心忡忡的跟阿那托里一起返回克拉西瓦市去签合同。届时,娜佳会同那个韩国老人一同前来做为中间人。在汽车驶出荒野、走上公路的时候,林野看到了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拉达”车,车里坐着的正是昨天见过的那两个俄罗斯小伙子。
合同如期签了。娜佳要林野交给对方三千美元押金。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钟,对方不能把货交到林野指定的地点,合同就算作废,对方除退还林野三千美金之外,还要同样交出三千美金作为赔款。如果届时林野不要货了,这三千美金当然就归对方所有。韩国老人和娜佳抽取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五做为提成,并由双方共同负担。
林野和阿那托里都很痛快地签了字。做为林野,他知道老人是朋友,而做为阿那托里,他深知老人的能力,不敢不给。
当天半夜,在纳什多夫卡的寒冷、黑暗的原野上,两处明亮的火光冲天燃烧着。那是阿那托里的两堆格蓝草。他按期交货的期望,在熊熊的火光中,化成了灰烬。而此时此刻,林野正跟那个阿那托里一起坐在长城饭店里庆祝合同的签定。
事后,林野把从阿那托里处罚来的三千美金交给了娜佳,他认为那是不义之财。娜佳用二千美金让那两个俄罗斯小伙子去了莫斯科,那是那两人的梦想之地。
娜佳自己留了一千美金,她笑嘻嘻地对林野说:“我多希望有人天天敲诈你啊。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很多很多次4。”
林野对娜佳说道:“有一次就足够了,你还想很多很多次,小小年纪,挺会害人的呀!”
“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更不可无。你难道没听过呀!”
“不对吧!我听过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林野反驳娜佳道。
“那是过去的话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竞争多激烈呀!那简直就是弱肉强食!谁都是一门心思的憋着逮住机会踩别人一把,你如果光想着防人,那可是防不胜防,可你如果想要害人呢?结果就是别人光顾防你了,就顾不上害你了,对不对?”
生活以它本来的面目出现,
你则与它面面相对。1
第 十二章
娜佳在厨房里的灶台上烧了一壶水,她让那壶水沸腾着,大量的水蒸汽从壶嘴里,呼啸着带着一股白汽夺路而出。
她看着冲出的水蒸汽,满意的点着头。她的右手里拿着一份天蓝封皮的乌吉尔斯克护照,她正在把护照的封皮的外面小心的凑到水蒸汽上蒸烤,仔细的观看着护照内页贴在封皮上的那层薄膜的变化,她要把这层薄膜揭下来,以便可以更换照片,这样,就可以使照片的主人成为这本护照的主人。
这本护照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家伙,那是花了二十美元从一个酒鬼身上买来的,那个酒鬼可以再去申请一本,就说丢失了。而娜佳拿这本护照有大用场,她用这种方法,当然还有许多别的方法,收集了好几本当地护照了,男女都有。现在,她就是要把一男一女两本护照都准备好,换上两个中国人的照片。至于那两个人是谁,她根本就不关心,爱谁谁。她只知道他的老板,那个姓张的,接受了那两个人每人二十万元人民币,把他们弄到欧洲去,或随便什么地方,而且不要留下痕迹。做完这件事,她可以拿到一万二千美元的报酬。
内膜终于毫无损伤地揭开了,里边的照片因为蒸汽的熏烤用专用的小镊子一拨就拿下来了,现在需要把护照小心的晾干,再贴上新的照片,不然害怕在湿的护照上留下不该有的印记、污痕。
晾干护照,换好照片,把内膜重新覆盖好,小心翼翼地用蒸汽电熨斗一推,内膜就牢牢的贴回到护照封皮上了,天衣无缝,娜佳眯着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乌斯金诺芙娜和彼德罗夫,两本护照,它们值一万二千美金。哈哈,挣钱怎么这么容易。
张金水,一个南方地处偏远的小县城里的小公务员,虽然职位低,但在当地的权力可着实不小,他是国土管理局里负责申批公司用地的科长,他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已经狂敛钱财几百万,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地方,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数得上的富人。他感谢共产党,要不是开放搞活的政策,哪会有那么多的公司、
工厂、酒店、宾馆、美容院、洗脚店来申请用地啊,没有这些人,自己哪来的钱
啊;他还得感谢共产党给了自己这个权力而又无人过问,才给自己创造机会发了大财,但他天天都在害怕,怕有朝一日,共产党会把这些钱连本带利的收回去,他知道他这叫索贿,是中国政府要坚决打击的腐败行为。
跟其他有权有钱的小公务员一样,他也有一个“小蜜”,是在山花美容院做按摩的小姐,那个小姐名叫赵秀娟,面容娇好,身体柔软,每次对他极尽温柔之态,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能把持自己,他知道她仅仅是为了钱,但他宁愿相信她是爱自己的,每次到赵秀娟那里去过以后,他就更加不想回家去面对自己那个黄脸婆。
他索贿得来的几百万元,连他的黄脸婆也没有敢告诉,他只告诉了赵秀娟一个人,那是在一次两人的狂欢中失口说出去的,从那次以后,他感觉得到赵秀娟对他更加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但他仍然觉得十分压抑,在这个小地方,你根本就不敢大把的去花钱,他害怕惹来`别人的注意,他还害怕有人会检举揭发他,人啊!就是恨人有,笑人无,不患无而患不均。谁能担保没有人看自己不顺眼呢!他前思后想,决定远走高飞,扔下那个黄脸婆,带着自己的钱和赵秀娟远走高飞,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是去外国,隐姓埋名和自己的情人一起度过下半生幸福的日子。
通过姓张的那个秘密的网,他认识了张,两人一拍即合,他遵照张的指示,首先办理了因公护照,以他的权力,通过个体协会,以个体商人的身份,拿到了他和赵秀娟的因公去乌吉尔斯克考察的出境卡,给张交纳了共几十万元人民币后,两人兴冲冲的到达了克拉西瓦市。
娜佳从机场直接把两人带到了一套公寓内,她对二人自我介绍是韩国人,公寓的窗帘拉着,冰箱里藏了许多食物。娜佳要走了两人的护照,又要了每人两张照片,那是出国时就说好让带的,又从张金水处拿了一千美金,告诉他那是额外的给他办欧洲签证又叫生根签证的钱,有了这个签证,他可以在欧共体国家内随便过境,意大利是发放签证最宽松的国家,也是对外来人口管理最松弛的国家。娜佳为他们选择的路线就是经由莫斯科,前去意大利。
离去时,娜佳说:“你们可千万不要离开这所房子,不管是谁敲门,你们也不要开,事情办好我自会来找你们,不许接电话,不许出门,冰箱里有吃的。你们要是出去乱走,让警察逮去,可没有人能救你们。”
两人在这套公寓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周,在这一周时间里,两人除了吃就是睡,但是,由于对前途的担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只好不停顿的做爱。两人现在离开了祖国没有了家,连护照也没了,虽然手里还有钱,但在一个举目无亲,语言不通的国家,不知会如何生活下去,两人说来说去,真是有点悔不当初,为什么要出国呢?
一周后,当娜佳出现,送来了两本已经签好了意大利入境签证的乌吉尔斯克护照时,两人竟然泣不成声,一周来的担心全部一扫而空,可同时又有一丝惆怅,从此,自己将要流落他乡,而且是用一个不相识的外国人的名字。他们手里拿着那两本来之不易的兰色护照,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除了自己的照片以外,护照的其他部分他们都看不懂,娜佳告诉张金水:
“你的名字是彼得罗夫,记住,千万别忘了,彼得罗夫。”
张金水嘴里反复的念叨着:“彼得罗夫,彼得罗夫……”
“你的名字是乌斯金诺芙娜,你可别忘了。”娜佳又对赵秀娟嘱咐道。
赵秀娟也开始了念念有词。
娜佳训练了他们三天,让他们记住自己的名字,在不知什么时候,娜佳会突然叫两人的新名字,让他们回答,以让二人对自己的新名字有所习惯,有必要的反应。同时训练他们一些当地人吃饭的习惯,即熟练的使用刀叉和勺子,以避免两人在登机或转机时露出破绽,一旦到了意大利就好办了。
乌吉尔斯克的克拉西瓦国际机场,国际航班出发大厅,在二楼,张金水和赵秀娟两人提着自己的行李箱紧张地走进了海关大厅,娜佳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帮二人填好了报关单,买了机场建设费——每人十美金。
二人把行李放上了海关申报台,通过了X光检查,海关官员甚至没有抬眼看看他们就挥手让他们过去了,二人验过了机票,托运了行李,到了边检,把护照递进去给边防警察。那个警察例行公事地把护照号输入了电脑,张金水的心紧张的咚咚直跳,口干舌燥,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感到自己的小腿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毕竟是两个既不懂英语又不懂俄语的人独自上路,他们又是来自于国内偏僻小城,没有多少见识。
边防警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紧张,眼皮也没抬的问道:“彼得罗夫?”
他只是确认一下名字而已,下一步就是盖章放行了。
但张金水没有听懂,由于紧张,他全然忘了娜佳对他的训练:彼得罗夫就是他自己,而赵秀娟的一句中国话更是引起了怀疑,她对张金水说:“问你呢?你的名字。”
两人被扣留了,飞机因此延误起飞,两人将以非法偷渡罪被乌吉尔斯克检查机构起诉。
娜佳眼看着两人出了问题,她马上打出租车回到了克拉西瓦市,并立即更换了住址。从她现在的小区搬到了另一个小区她一个朋友租住的地方。预防为主,谁知道那两个土包子会说出什么来,幸亏他们不知道我是中国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人了解一下看警察准备把两人怎么办。
娜佳的老板急了,他指示娜佳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两人救出来,并且一定要让他们继续向前走,意大利去不了了,还有其他国家,就是不能让他们被引渡回国,因为那样会牵连出整个生意网。领取了必要的活动经费后,娜佳开始活动了。
首先,她密切注视着乌方关于这个案件的报道,并探听到了为两个中国人辩护的乌方律师,就是给林野注册公司的那个叫米哈依洛维奇的,她仗着都是熟人,轻易的了解了整个案件的情况。
乌吉尔斯克对于外国人偷渡一般都不太管,毕竟只是从他那路过,这次都是因为他们太笨,才会被捉住,当时如果随口答应一声,就可以顺利蒙混过关,现在要判他们的罪了。如果当时二人马上拿些钱出来,也可以消灾免祸,使检察院不起诉。但现在各报已经炒得沸沸扬扬,私下放人是做不到了。
米哈依洛维奇的策略是二人干脆装傻,我们是被骗的,我们要去意大利,为什么意大利警方要捉我们,我们不认识俄语,我们不知道证件是假的。我们都是守法的公民,我们也是被害者,我们被骗了,我们要求有人对此事负责。
中国大使馆也不希望两人在此服刑,中国大使馆希望把两人送回国去,搞清那个贩人集团的来龙去脉。
娜佳心里有了底,她慷慨的使用张老板留下的经费,通过米哈依洛维奇联系,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两人出来后能以最快速度领回行李和财产。在开庭那天,她带着自己的点二二口径的左轮枪等在外面,当然还有她安排的汽车。她的计划是:待那两个笨蛋一出来,就把他们劫持上自己安排的汽车,让他们继续走,如果他们坚持不从,就把他们干掉,决不能让他们连累了自己。
经过激烈的法庭辩论,二人被宣布无罪当庭释放,当二人步出法庭时,中国使馆的工作人员和翻译,律师等都在跟法官互相握手寒暄,待寒暄完毕,从法庭出来,二人业已失踪。
娜佳的种种担心都是多余的,当那两人走出法庭,看到娜佳时,高兴得像见到了救星,他们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就坐进了娜佳安排的汽车。
待大使馆人员通知警察局开始寻找二人时,二人早已乘坐娜佳安排的汽车越过了乌吉尔斯克的边境,进入了哈萨克的地面,那里有人配合将二人送到了土耳其。
此时的林野,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忙的团团转,他一面等待着国内希望花炮的回答,一面从乌吉尔斯克的工商局,公证处,司法部,外交部等国家部门拿到了在国内对希望花炮提出索赔所需要的文件,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中国大使馆的认证了,完成了认证,就使全套文件在中国具有了法律效力,他决定第二天的上午就去中国使馆提出认证申请。现在,他需要先打一个电话,了解一下使馆办此事的程序,他接通了谢尔盖:“你好,我是林野。”
“你好,我谢尔盖。”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当然,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一下到中国大使馆办一个认证有什么手续,谁在管?”
“啊,我来告诉你。首先,你拿好你要认证的文件,你的护照,护照复印件,再就是认证费,加急七十美元,普通五十。早晨九点之前到使馆门前预约,就可以了。对了,主管此事的领事叫姜万新,他人可好了,你不要紧张。”
林野道了谢,然后挂掉了电话。关于这个姜万新,林野早有耳闻,他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很有一些传奇色彩,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乐于帮助远在他乡的中国人,为他们解决问题。而对当地一些针对中国人的敲诈行为深恶痛绝。传说有一次,姜万新漫步在簇姆里……
克拉西瓦市的市立百货商场,叫做簇姆,现在它的大部分股份已经被意大利商人买走了。意大利人实际上已经成为这家商场的主人。
商场位于高尔基大街和苏维埃大街的交汇处,共有四层。一楼是食品超市,琳琅满目的都是欧洲的舶来品。二楼则是女人们用的各种化妆品。三楼则是各种服装,时尚,昂贵,五彩缤纷。各种欧洲的品种在这里都可以看到。这里是看不到中国货的。你要想买中国货,你就得去多勒多依那个大批发市场。那里的中国人,占有三、四百个摊位。整个市场,占地一平方公里多的市场,全都是来自中国的各种商品。为此,乌吉尔斯克海关特地在这里增设了海关办事处,为了让出入的中国商人感到方便。
姜万新信步在簇姆里四处闲逛。难得有半天时间是属于自己的。作为中国使馆的一位领事,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光是在每个上午接待那些来访的同胞,
都够忙碌的。
他们大都是在国外遇到了困难,有的丢失了护照,有的与本地公司发生了纠纷,还有的昨天来的那个老兄,竟然要使馆证明他是单身,好与一个本地女医生结婚。使馆怎么知道他在国内有没有望眼欲穿的妻子呢。要让他在国内居住地寄来或传真来一份文件,证明他还是单身,然后才能给他出。他竟然声称使馆不愿为中国人办事,处处刁难自己,侵犯了他要求结婚的正当权利。真是气死人。好像到了国外,个人的权力就可凌驾于法律之上了。后来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是在莫斯科上的大学,学的居然是法律,现在在当地开了一家小饭馆。
面对所有这些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群,你都要耐心地对他们解释,不然他们动不动就要大喊大叫,什么都说得出来。不过,也难怪,出了国,人生地不熟,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只能找自己国家的大使馆。那上面飘扬的五星红旗不就是每个游子的依靠吗?那是娘家啊,不找你找谁去呢?姜万新能够平静地替他们想。
“护照。”两个当地警察突然拦住了姜万新。
“什么?”姜万新没有听清。
“出示你的护照。”一个胖子吼道:“你这个中国猪!”
“你竟敢出口伤人?”姜万新一下子气坏了。
“我就是要骂,怎么样?”其中的瘦子也吼道:“你这个中国猪!”
姜万新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冷冷地说:“你们有什么权利随便查验护照?我不给你们!”
“护照,快点!”两个警察得寸进尺,继续吼道:“不然,我们要逮捕你!”
姜万新知道,他今天遇到专门以此来进行敲诈的坏警察了。这在中国人圈内流传已久。姜万新以前还不相信。给一点钱,可以马上走人。大部分中国人忍气吞声,花钱消灾,这样更助长了这些坏东西的嚣张气焰。姜万新觉得今天要好好地为中国人出一口气。
“我的护照只能给你们的上司看。”姜万新看见旁边的警车,竟然主动地走过去。两个坏警察心中冷笑,心想,到了局里,会让你吃更多的苦头!他们一定认定抓住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中国“猪”!两位警察带着嘲笑的表情将姜万新带进了局长的房间。
“你是局长?”姜万新冷静地问。
“是,我是局长。”
“那么,我代表中国政府向你提出强烈的抗议!”姜万新拿出自己的外交官护照,“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局长的办公桌上。
“我抗议你们的警察对中国守法侨民和游客进行骚扰,我抗议你们警察对中国商人进行敲诈,我抗议你们警察对中国人的种族歧视!”姜万新又愤怒地发出一连串的抗议。
“我们没有种族歧视。”那两个警察分辩道。
“那么,什么是‘中国猪’?”姜万新怒吼道。
两个警察都傻眼了。局长的汗水也流了下来。他立刻当着姜万新的面,撕下了那两个警察的肩章。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说怎么办?我们会严肃处理并严惩这两头蠢猪!”
“给你们的处交部打电话。我国使馆马上会把抗议照会送去的。”
“请您别生气,我看别送抗议照会了。我马上开除他们俩。您看怎么样?我们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想到自己马上要认识这样一个有趣的人,林野禁不住笑了。
当晚,林野接到了妻子杨蕾从国内打来的长途电话。
“喂?我是林野。”
“你好吗?我是杨蕾。我想你……”电话那头,杨蕾竟呜咽起来,
“我很好,我也很想你,我会很快回家的,先给我讲讲工厂的态度。”林野说道。
“工厂说他们不可能到乌吉尔斯克去,他们认为他们的货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们认为他们没有任何责任。他们希望你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
林野急了,国内的工厂怎能这样不负责任?还是上市公司呢!明明是他们的工作出了纰漏,还要拒不承认自己的过失。自己造成的后果要别人去承担。林野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发的过期货物,他们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惩罚吗?按照惯常的情况可以选择退货,但这批货物情况特殊,首先它是爆炸品,不管是出口、进口和运输,不管是在乌吉尔斯克还是在中国,都需要办理各种各样的许可证,还有,这批货物已被乌吉尔斯克工商局封存,要想拿出来,在这个工作极为教条的国家里,那是势比登天。林野清楚的知道,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铁路,在路程的中间位置,在广袤的俄罗斯平原上,无缘无故的绕了一个大大的半圆,那是因为在彼得大帝确定路线时,用一把尺子放在地图上,用他的一根手指压住尺子,画了一条直线,但铅笔到他的手指那里就画出了个半圆,于是,在修建好的铁路上,就有了精确的那个半圆。他们的工作习惯就是这样死板到无以复加,怎能指望改变他们已经做出的决定呢?再有就是已缴纳的各种海关费用,都已不能退回,有这批货在手里,尚可与希望公司理论,如把货退回,已花出去的钱跟希望公司要不回来,证据也没有了,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思前想后,只有回国打官司这一条路可走了,受了这么多的苦和累,换回的是这样的一种结果,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林野想:“现在尽量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但愿金子能够理解。”他长叹一声,然后安慰杨蕾道:“你别着急了,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有一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我爱你。”
“我也爱你。”两人挂断了电话。奇怪的是,林野竟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气愤,而是稍稍感到一丝欣慰,他松了一口气,“我要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使馆还没有上班,林野就来到了使馆的门外,让他吃惊的是,在他的前边已经有五个中国人在排队了。他只好排到了第六个,压抑住自己焦急的心情,耐心的等待着,在乌吉尔斯克清晨的寒冷中跺着脚,同时,他也急切的想看看传奇中的姜万新究竟是什么样子。
九点半整,接待室的门开了。担任警卫的一个年轻的乌吉尔斯克警察把在门外等候的中国人依次放进了接待室的外间。
房间里没有暖气,几乎像室外一样冷,靠墙是一排座椅,是让等待的人们休息的,左边一排书报架,上面满是中国各省的旅游介绍,看起来琳琅满目,花里胡哨,不过倒是个宣传自己省份的好主意。
第一个人已经进去好久了,不知他要办什么事?但愿不太麻烦,林野有点儿着急,要是每人都这么慢,还不得等到明天呀!
“你们不给我发新护照,我要到美国大使馆去告你们!”忽然,里面传出了一个山东人愤怒的喊声。林野感到十分诧异,继而可笑,他周围的人们已经按捺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直笑得那个乌国小警察莫名其妙,大家互相打听,里面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可笑?原来那是一个来自山东的农民,他专门种植蘑菇,上街不小心被小偷偷去了护照,现在来补办。依照程序,使馆不能马上给他补发,要先发传真到原发照地确认无误后才可以办理。这位老兄就认为使馆不愿为他办事,大喊大叫了起来,他竟然认为他可以去美国使馆告中国使馆呢!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林野的心情竟放松了许多。有这么多人不如意,岂止我一人,人生不得意十有八、九,常想一、二吧。
终于轮到林野进去了。那是一间狭长的小屋,最里面摆放着沙发和茶几,正面是一排两个窗口,其中一个窗口的后面坐着姜万新。那是个面貌可亲,平易近人的老头。林野像见到救星一样的向姜万新叙述起自己的遭遇。姜领事耐心的听着林野那颠三倒四的叙述,不时让林野停下来问几个问题,他让林野留下有关材料,他要调查一下这些事情,林野向他表示自己很急,他笑着对林野说:“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领事幽默的套用了一句电影〈列宁在十月〉的台词,“我抓紧为你办,你明天来吧!”
终于拿到了,回国仲裁所需的全部证据和最重要的使馆认证终于拿到了,回国找他们,找那些不讲诚实信用的家伙算账,必要时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全国人民看看,上市公司就是这样坑害他们的客户的。他们的诚信何在?他们的良心何在?他们的天理何在?
林野回到了他的家中,见到了自己阔别了一个多月的爱妻,两人紧紧相拥,眼中留出的是泪,心中滴着的是血。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狄纳莫公司”想要吞掉这批货,仅仅是自己的一种怀疑,全无事实根据。他们目前的境地,全是拜希望公司所赐。当他们雄心勃勃的面对广大的中亚市场时,当他们正准备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拼杀时,希望公司,这个本可以依靠的伙伴,从背后,捅了他们无声的但是致命的一刀。想不通啊,这块市场本可以做大的,他们这是为什么?仅仅为了卖掉这批货吗?那么这批货就很可能是货真价实的过期商品,对,厂家是故意行为!一定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大地多么辽阔,
多么宽广亮堂,
可是人类仍然缺少点什么,
首先就是缺少自由。1
第 十三 章
欧阳云歌和秋雨相对而坐,愁眉紧锁。二人正在冥思苦想,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两人目前都遇到了麻烦,尽管是不同程度的麻烦,但也让两人费尽了心机,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在克拉西瓦市的事业,也许已经走到尽头了。
欧阳云歌这次回到中国,说服了他的一个有钱的表哥,拿出钱来购买了两车烟花,同时从上海进了一批全棉出口服装,以衬衣为主,配以一些长裤,都是夏天的穿着。因为批量大,所以他们选择了用铁路发货,他们忽略的一点就是铁路要从哈萨克过境,在那个国家,你根本无法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的货物过了阿拉山口(中哈交界处的中方海关)就像泥牛入海,没有消息了,欧阳云歌和秋雨每天都跑到克拉西瓦的火车站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总是“还没到,还没到,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你们当然说的轻巧,已经发出一个多月了,夏天眼看就要完了,货到了卖给谁去?不急,行吗?
好容易盼来了这车货,下面该报关商检了,可又出问题了。正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黄鼠狼专咬病鸭子。
乌国的规定,报关必须要使用在乌国注册的公司,欧阳云歌和秋雨都没有注册这样的公司,尽管手续很简便。他们当初商定使用何姐的公司,所以发货时,收货人是何姐的公司,欧阳云歌付给何姐该交的关税三千美金和给何姐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可货到后何姐变卦了。她提出三点要求,否则不报关,第一,欧阳云歌必须付给她八千美金关税,第二,百分之五手续费一分不能少,第三,货物必须存在她的仓库,月租金二百美元。她还要低价从欧阳云歌处拿货去卖。
欧阳云歌愤怒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但毫无办法,毕竟货现在人家手上,自己竟然愚蠢到授人以柄,使自己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人啊,人!你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啊!早知如此,真不如让林野那个家伙给自己报关了,他有一个公司,可以用来报关,可因为林野说烟花合作了,服装报关就完全免费,以至自己不好意思去给林野添麻烦。
报关又耽误了几天,等到欧阳云歌把货物全拿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一直从天空下到了欧阳云歌的心里,他的整个心变得冰冷,一如这个世界。
秋雨的困境也与何姐有关,她与何姐合资在克拉西瓦市开了一家小造纸厂,生产一些颜色发黑质地粗糙的卫生纸,尽管质量不好,但在这个各种物资极度缺乏的国家里,生意竟出奇的红火。
纸厂的设备是秋雨出资提供的,何姐提供流动资金,每月结算,利润两家五五分成,事实上,何姐的流动资金一直没有全额到位,看在合作的份上,秋雨一直没有认真对待。得过且过吧。
最近,克拉西瓦市整顿企业用电用水,调整线路,纸厂的电和水又用的很多,这样就需要拿出一些资金来缴纳水电局的费用。何姐坚决不肯出钱,以至纸厂不得不停产,秋雨也就失去了日常的进项。
怎么办?两人一时都没了主意,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
欧阳云歌给远在中国的表哥打了电话,汇报了目前的境况。
“怎么办啊?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马上降价处理,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另外就是把货入库,等明年再卖。”
表哥表现的很洒脱:“你别急,先处理吧,降价幅度由你自己定,能卖多少就卖多少,然后回家过春节,剩下的明年再说。”
“就照你说的办!这次全怪我……”
“什么话,哪有做生意不赔钱的?别往心里去。国际长途老贵的,挂了啊。”
表哥挂断了电话,欧阳云歌的心里热乎乎的。打虎亲兄弟啊。
秋雨的事应该更好解决,卖掉设备,完成学业,然后打道回府,或者重新开始。
两人开始奔忙,欧阳云歌向国内他的一些朋友发出了传真,让帮助找一个有兴趣在克拉西瓦市投资建厂的人,好把纸厂的设备卖给他。
服装则动员了欧阳云歌在克拉西瓦的所有朋友,帮助销售。
彪西卡米沙是欧阳云歌销售服装的主力,因为他是本地人,关系众多,又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他销的服装最多。他向欧阳云歌建议,把服装放到市场上去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批发。可是市场上的摊贩们是不会拿钱来买断服装的,他们只肯代销。欧阳云歌每天给摊贩们送去要卖的服装,收回前一天的货款,忙得不亦乐乎。秋雨也每天跟着他检验摊贩们写的收条。
过去曾有过一个高经理,他给当地人一笔预付货款,让对方写一张收条,对方欺负他俄语不好,在收条上写道:“我看到高经理有三万美金。”而不是收到,等高经理拿着收条向他要钱时,他根本不承认曾拿了这笔钱,高经理拿着收条去法院,法官看了收条,笑着问高经理:“你疯了吗?”秋雨的任务就是预防再次发生这样的事。
这几天销得不错,照这样下去,春节前应可以卖掉一半。国内的朋友也来了消息,有一个叫张自立的,就要到达克拉西瓦市,他是寻找投资项目的,让欧阳云歌和秋雨接待一下。真是好消息不断,是不是要时来运转了?
张自立走出了克拉西瓦国际机场。他向周围看了看,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国人向他跑来,那应该是接他的人,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向他伸出了手:“是张先生吗?我是欧阳云歌,这是秋雨。欢迎来克拉西瓦市。”
张自立与欧阳云歌和秋雨握了手,上了欧阳云歌早已定好的出租车,向市里驶去。
他是来考察投资建厂的,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自己现在腰缠着十万美元,他知道,在这里他很可以呼风唤雨一阵子,他好像看到更多的美金在向他招手。但是可悲的是,欧阳云歌安排他住进了中国宾馆。欧阳云歌和秋雨请他吃了午饭就走了,约好明天领他考察市场,到处转转,今天欧阳云歌和秋雨要去市场收款。
晚上,张自立吃完了晚饭,想出去走走,就信步走了出去。
从中国宾馆走上真理大街,在那宝石蓝般的夜色中,他赫然发现在马路的对面是一家卡西诺,一家赌场!那耀眼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招徕着各色人等前去一试运气。
张自立本就是一个爱赌的人,他无法抑制住想进去看看的欲望。他进去了,换了一百美元的筹码,开始四处闲逛。
赌场的工作人员没有谁来管他,来这儿的中国人太多了,刚开始时都是这么羞羞答答的,但一赌起来,是世界上最豪爽的赌客。
只一会儿功夫,张自立就看出了门道,他开始选择了轮盘赌,小心的押上了他的筹码,他暗下决心想控制住自己 :“今天只输一百美元,输完走人。”
但是,要想输并不是很容易,他的筹码进进出出的等到他决定回宾馆,拿筹码换回美金时,他发现他竟然赢了两百美元。他简直太高兴了,这里是一座金矿!
第二天,他没有等欧阳云歌他们,而是径直跑进了那家赌场,但是很快,他就把他带来的三百美金输光了。二百是昨天赢来的,一百是本钱。他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抱怨赌场的服务小姐穿得太少,让他分心。
他跑回宾馆,取了五百美金,他早已忘记了他给自己订下的规定,就是输完一百美金就停手。他还想像昨天一样赢钱。
一周以后,他成了穷光蛋。带来的十万美金都输在了赌台上。他没脸去见欧阳云歌他们,只好让家里寄钱来买机票回国。
秋雨的把纸厂设备卖给张自立的希望也随之成了泡影。还得继续寻找买主,何姐是指望不上了,她和她那个老杨,是决不会拿出一分钱来的,他们要是肯出钱,纸厂也不会停产,现在他们只等秋雨坚持不住,放弃这里的事情回国,拣一个现成的便宜。这个破纸厂,我两不合作,看谁敢买你的设备!
黄会明的日子不好过起来。本来林野的那批货对他没有造成一点威胁,可是尤里的大批货到了,都是价格低廉、偷工减料的产品。黄会明知道,这一定是商家和厂家串通好的,看准乌国没有特殊检验设备,仅仅检验一下有效期,而最终的顾客,没有人能觉察到夜空中三十米和二十七、八米的区别,这样尤里就有了价格的优势,他的货一上市,就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大有不打倒黄会明势不罢休的架势。
几乎在一夜之间,尤里的货就占领了各个市场,他的售价整体比黄会明低百分之十。面对这种情况,黄会明的反击也只能是降价销售,他把他的价格下调了
百分之三十。尽管是大幅降价,但以他的成本,还是大有赚头,他不禁暗自得意,尤里呀尤里,看你怎么跟!没想到尤里也把价格调到了跟他一样,黄会明的销售量猛减,较之去年同期,减了至少六成。
他和许欣仪已经知道尤里就是那个想要伤害他们的人,但是面对尤里的攻势,他们仍然显得束手无策,难道要一直这样打价格战吗?
“对!就打价格战,打到底!”许欣仪坚定的说。
“不知能不能赢?”黄会明显得没有信心。
“当然,你听我给你分析。我们在这个国家做了七年,有市场基础,有广大的客户群,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以前的利润垫底,而这个尤里,他有什么?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需要查查他的底细。”
“对!可是怎么查呢?去哪儿查呢?”
“问问萨哈罗夫,对了,那天萨哈罗夫说过,还有一个女人知道,她好像叫娜佳。”
“就这么办,你去找那个娜佳,都是女人吗,她也许会跟你说什么。”
“好,必要时,收买她。”
娜佳送走了那两个偷渡的中国人后,心有余悸的安静了几天,她躲在自己租住的单元房内,每天给那个叫米哈依洛维奇的律师打电话,探听有关的消息,几天后,确认没有危险了,她才出来开始寻找尤里。林野她没有抓住,那是天意,谁想到他的货物过期了呢?不过也挣了他不少钱了,也不知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尤里在克拉西瓦市办理与狄纳莫公司合作的事宜时,娜佳为他做翻译,他在这里的公司营业执照及全套文件,都是经娜佳之手办理的,所以娜佳知道他很多内情,包括他在国内公司的一些秘密。
娜佳理所当然的认为,尤里会给她优厚的待遇,让她继续为他工作的。所以,当她敲响尤里的房门时,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你好!从中国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多不够意思。”她一进尤里的房门就大声的说道,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啊,我想你是个大忙人,就没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的事儿。”尤里笑着说道。
“哪儿跟哪儿啊?咱们谁跟谁呀!有什么好客气的?”
“是呀,没什么好客气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董辉。他是学俄语的,以后就是我的翻译了。以后我也就不敢再劳你的大驾了。”
娜佳这才注意到,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坐着一个年轻人。娜佳在心里冷笑:董辉,光凭这个名字,他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国家受到尊敬2。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尤里竟敢从国内带来一个翻译,不再用她了,而且闭口不提尤里在中国时她为尤里做事的报酬。娜佳也不提,先让你自以为得计,然后再慢慢收拾你!她满脸堆笑的向尤里告别:“那好,我就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娜佳恨恨的离开了尤里的住处,关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了尤里那没有来得及掩饰的笑脸,娜佳心想:“笑吧,笑吧,我看你能笑多久?你尤里也
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想要耍我,你差远了,看我要你好看!”
尤里为了拿到退税,也像黄会明一样在国内注册了一家公司。
他让娜佳把一张从克拉西瓦市汇往中国的汇款单的金额,从两千美元改成了二十万美元,并传真到他指定的地方,那是他拿货的工厂。以此他得到了工厂的信任,工厂允许他先把货物拉走,工厂则等待着那笔汇款的到来。为了多拿一些货物,他还动用了他的一些关系,用这张传真件,骗取了一百万元银行贷款。
到了克拉西瓦市,他立即迫不及待的发起了对黄会明的进攻。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在那个独立日的晚上,他安排的计谋没有成功?那么好吧!就让我们在价格上见分晓!我一定要打垮你,黄会明,你就等着吧。
许欣仪正在到处寻找娜佳,她先通过认识娜佳的中国人,问清了娜佳的长相和常去的地方。有人告诉她,娜佳在这个城市里有一间小小的商店,那是在一个商业大楼里面,必要时可以到那里看看。这个娜佳,活动范围那么广,这么大的城市,要是没个固定地方,到哪儿找她去!
许欣仪最先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商店,她依照商店门上的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推门走了进去,但她马上就羞红了脸,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娜佳的商店橱窗玻璃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打了一斜杠的18,原来她开的是一家性用品商店,靠门放着一个充气的女人体模型,柜台里摆满了女人的各种用具,娜佳没在里面,问过了女营业员也不知道,说已经几天没来过了,然后那个肥胖的女营业员问许欣仪:“您想要些什么?非常好用的,很好的,过瘾的。你会一休3一休叫个不停的。”许欣仪像逃跑一样的跑出了商店,这个娜佳,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品种来经营呢?
找遍了听说娜佳常去的地方,不外是各个中国饭馆,咖啡厅,簇姆等较高档的消费场所。但娜佳就像蒸发了一样,无论哪儿都没有她的一点儿音信。其实这几天正是娜佳躲起来的日子。
娜佳来到了列宁广场。她走进了一处离黄会明公司不远的咖啡厅,找了一个紧挨着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要了一份热狗,一杯热牛奶,慢慢的吃着。
她知道现在尤里和黄会明成了死对头,黄会明一定想要对付尤里,想要了解有关尤里的一切。这个情报自己完全可以卖给黄,他一定会买的。这样,自己一方面可以得到想要的美元,另一方面又报了尤里的一箭之仇,真是一箭双雕。她太佩服自己了。
新大陆公司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漂亮女人走了出来,她在门外的擦脚垫上擦了擦脚上黑色长靴的靴底,走下了门廊,向簇姆方向走去。
娜佳三口两口吃完了她的热狗,端起牛奶想要一饮而尽,但是第一口就烫得她流出了眼泪,她放下了牛奶,走出了咖啡厅。从后面跟上了许欣仪。这个女人是黄会明的亲信,娜佳早就已经了解到了,找到她,就等于是找到了黄会明。但
是千万不能唐突,她告诫自己,要装作是偶遇,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找他们,情报就不值钱了。
许欣仪的衣服很鲜艳,在人群中很是抢眼,她头也不回的走着,使娜佳跟得很轻松。过了过街地道,她看准了许欣仪进了簇姆。现在该开始行动了。
娜佳飞奔着,从簇姆的另一个入口进入了簇姆,她用目光沿着柜台寻找着,看到许欣仪上了电梯,她马上从楼梯走上了二楼,向电梯看去,许欣仪正转向服装柜台,她转到服装柜台的另一侧,假装着闲逛,眼睛看着那些挂着的衣服,沿着柜台向许欣仪走过来。
两人相遇了。
看到娜佳,许欣仪眼睛发亮,这不是娜佳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嗨,你好!”许欣仪打招呼。
“你好!”娜佳回答,“我们认识吗?”
“都是中国人,老乡见老乡吗!”许欣仪说道。
“我叫娜佳,认识你真高兴。”
“我叫许欣仪,很高兴认识你。”
“一起转转吧。”娜佳提议。
“好啊!”许欣仪正求之不得。
两个女人各自心怀鬼胎,在簇姆里转来转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哎,欣仪,你做什么生意?”娜佳假装不知。
“噢,我给新大陆公司打工。”
“那可是大公司呀!你一定很棒。”
“哪里,哪里。只不过瞎忙,老板让干吗就干吗呗。”
“看这件衣服!它多适合你呀!”娜佳指着一件灰绿色的细呢短外套,对许欣仪说道。
那是一件从法国进口的时装。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价格不菲。许欣仪羡慕的看了看,又小心的放回了货架。不是买不起,而是舍不得。
“真的适合你,你看你又高,又白,身材又好,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你定做的!你要是穿上它,哈!还不迷死你老板?”
“瞧你!瞎说些什么呀!”脸上一红,可是心里一动,没准这个小丫头说的真对呢。她不由得又看了那件衣服一眼。
从服装柜台转到了化妆品柜台,娜佳买了一瓶法国欧莱雅二合一洗发香波,转过身来对许欣仪说:“认识你真的很高兴,我要回家了,咱们下次再见。”娜佳这是欲擒故纵。
“别急着走呀,你有什么事呀?”许欣仪急道。
“没什么事,就是出来一上午了。”
“你要是没有急事,就一起吃午饭吧,我请你。”
“那多不好意思呀!我们才刚认识。”
“没什么,我觉得好像我们是老朋友了。”
“真是巧,我也这么觉得。”娜佳心里暗自好笑。
“怎么样?跟我走吧。”
娜佳假装犹豫了一下:“那好—吧,去哪儿?”
“当然是长城了,那儿的饭菜又便宜又好吃。”许欣仪大方的说。
娜佳高兴了起来,连续躲在房子里好几天,可是真馋了。
“那就快走!”
许欣仪笑了起来,任务完成一半了。
中午的长城饭店,上座远赶不上晚上,但也没有几张空桌子。
靠近落地长窗的四张桌子旁,已经围满了美国人,那是一群布莱登空军基地的吵闹的、年轻的穿便衣的美国大兵。9。11以后,为了支持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美国向乌吉尔斯克政府租借了一处军用机场,就在克拉西瓦国际机场附近,命名为布莱登,听说一共驻扎了近五千美国兵。
现在这些美国大兵正在兴致勃勃的吃着中国菜,喝着长城老板从中国运来的啤酒。让许欣仪和娜佳感到惊异的是,许多美国兵都会熟练的使用筷子,并能讲一些似是而非的中国话。让人怀疑,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阿富汗还是中国。
许欣仪和娜佳拣了一个靠近角落的较为安静的桌子坐了下来,等了半天没有服务小姐过来招呼。
怎么回事?我们到底还是不是顾客呀?娜佳抓起了一个玻璃杯,举起来就要向地上摔去,动作显得十分夸张。许欣仪连忙一把把她拦住了:“别呀,这饭店也是咱中国人开的。再等等吧。别闹事。”
娜佳气呼呼的:“妈的!狗眼看人低,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理咱们吗?因为美国人给的小费多,都争着为美国人服务去了!他妈的,长城的老板怎么训练的她们!”
饭店的翻译跑了过来,他叫谢尔盖,林野的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小姐,请问想要点儿什么?”
“你们的店是怎么开的?都坐了半天了!”娜佳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实在对不起,您二位也都看见了,今天情况特殊吗!”
“有什么特殊的?不就是一帮老美吗!有什么了不起?”
“二位小姐有所不知,老美的小费极其丰厚,对这些服务小姐来说,比工资高多了。所以,遇到这种时候,老板也就不大管她们。由着她们去挣点儿小费,这个国家的人太缺钱花了。”
“那你怎么不去挣小费?”
“谁不想啊?美金又不咬手!可我这不是伺候您二位小姐来了吗?”谢尔盖伶俐的说道。
“您二位能点菜了吗?”
许欣仪拿起了装订精美的菜谱,把它递给了娜佳。
“看看,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别给我省钱。”
“你真够意思!那我不客气了啊!”娜佳接过了菜谱,潜心研究了起来。
“哎,我要一个糖醋古老肉。再来一份蚝油生菜。”
她把菜谱递给了许欣仪,“该你了。”
许欣仪点了一份铁板牛柳,酸辣土豆丝,这个菜在这里号称国菜,因为所有的中国饭馆无一例外的都有这道菜。还有另外一道国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又要了两瓶芬达汽水,她们决定吃米饭。
菜上得很慢,因为有这群老美。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许欣仪和娜佳继续聊天,
话题围绕着长城饭店的菜式,娜佳给许欣仪介绍着长城饭店的拿手好菜,真是如
数家珍。许欣仪则在想着怎样把话题转到尤里身上。
菜来了,两个女人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娜佳反客为主的对许欣仪让道:“你尝尝这糖醋古老肉,是他们的拿手招牌菜。”
许欣仪夹了一筷,真是不错,不是浪得虚名。她称赞道:“好吃,真好吃。”
“改天,”娜佳对许欣仪说,“我请你,让你尝尝他们的红烧肉。那才真是克拉西瓦市一绝呢!”
“娜佳,你做什么生意呀?”许欣仪装做好奇的问道。
“我吗?什么都做,也什么都不做。”
“那,什么意思?”
“那意思就是,我什么都可以做,可眼下,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是自己做老板喽?”
“哪里,哪里。我从来都是为别人打工。”
“做什么呢?”
“当翻译呗,还能干什么?”娜佳有些伤感。
“那你怎么不干了?”许欣仪抓住机会发起了进攻。
“一言难尽。吃菜,吃菜。岂不闻‘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娜佳轻松的岔开了话题,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欣仪默默的吃起了菜。“这个娜佳,就是不上钩,怎么办?”
“我吃好了,谢谢你的款待。我真要回家了。”娜佳说道。
“那好,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在长城饭店的门前分了手。
娜佳跳上出租车,心中暗暗好笑,今天过的好充实啊,好痛快。
分手后,许欣仪直接回了公司,见到了黄会明,向他讲述了今天遇到娜佳的全部情况,黄会明想了一会儿,对许欣仪说道:“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她,告诉她,我们出钱买情报,让她开出价来。”
“这样不好吧?”许欣仪有点犹豫。
“照你刚才说的,她现在没有做事,那么,她就一定需要钱,我们拿钱来买情报,她一定无法拒绝。”
“那我就试试。”许欣仪半信半疑。
“晚上打吧,她要是不上钩,咱们再想别的招。”
“五千美金,怎么样?少了你们就找别人去吧。”电话里,娜佳坚决的说道,毫无退让的意思。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跟老板商量一下。”许欣仪犹豫道。
“那就快商量,不然我要挂电话了啊。”
许欣仪探究的望着黄会明,黄会明点了点头,小声的说:“答应她,但她一定要给我们有用的情报。”
“我说,娜佳,你要的也太多了。也得考虑考虑我们的承受能力呀。”许欣
仪说,
“得了吧,我的许大小姐。谁不知道你们公司是克拉西瓦市中国人里的第一份儿呀,好好想想吧,五千美金拿到主动权,简直太便宜了,你们黄老板准偷着
乐呢。”
许欣仪回头看了看黄会明,果然正在偷偷的笑呢。
“好吧,就算我能依你,可谁知你给我什么东西呢,要是一文不值,我可怎么办?”
“这样吧,明天我们在哪儿见面,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张复印件,是我要给你的文件中的一张,原件在我手中,由你来判断,如果你认为值得,就给我五千美金,我把手里的所有文件都给你,当然还要给你讲解清楚。如果你认为不值,我转身就走,决不纠缠你,咱们还是好朋友。行吗?”
“我能和黄老板一起去看吗?”
“当然,他是老板嘛!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这件事,不论成还是不成,我希望没有其他人知道。”
“当然没有。我们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事儿。”
“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十一点半,长城饭店,不见不散。”
“我们一定准时到。”
黄会明和许欣仪到达长城饭店的时候,娜佳已经早就到了,她占据着长城饭店紧挨着落地长窗的一副座头,慢悠悠的品着一壶铁观音。看到黄会明和许欣仪,她只是举了一下手中的茶杯,示意自己在这里。
黄会明和许欣仪坐到了那张桌子旁边,许欣仪和娜佳一阵寒暄,小许把娜佳和黄会明做了介绍,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打了一阵哈哈,娜佳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再添两套茶具。然后把菜谱拿来。”娜佳吩咐道。
服务员一声不吭的走了。
“黄老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天就由我做东,希望黄老板还有欣仪姐能尽兴。”
娜佳端起了茶壶,为两人斟满了茶,“来,黄老板,欣仪姐,尝尝今年的新茶铁观音,专门让人从中国带来的。”
“娜佳呀,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办事这么漂亮,让我这个老江湖都自愧不如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啊!”黄会明感慨道,其实是顺手一顶高帽子。
“哪里,哪里,黄老板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都要无地自容了,您是在克拉西瓦打江山的前辈,在您跟前,哪里有我卖弄的余地,能跟您坐坐,学个一招半式的,我就受益非浅了。”娜佳根本就不接他的这顶帽子,她又把它给黄会明送了回去。
“哎,你们俩酸不酸啊!快说点正经的!”许欣仪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好!那就说正经的。”正在这时,服务员小姐拿来了菜谱,娜佳把菜谱递到了黄会明的面前,“点菜吧,您想吃点什么?这该是正经的了吧?”最后一句话是对许欣仪说的。
黄会明浏览了一遍菜谱,没发现什么值得一吃的东西,就胡乱点了一个红烧肉,鱼香肉丝,糖醋鲤鱼,炝炒莲花白,罗宋汤。
娜佳拿过黄会明点的菜单看了一下,然后大惊小怪的叫道:“黄老板一定是
这里的老食客了,每个菜都是这里的拿手好菜!”
菜上齐了,三人举起了筷子,在一片谦让声中,吃了起来。
“我说欣仪呀,这个肉烧得真是不错,都快赶上你烧的了,什么时候你的手艺让他们给偷学来了?”黄会明吃了一块红烧肉,然后对许欣仪说道。
“哪儿的事儿呀,我是跟他们学的,诀窍就是买咱们中国人杀的猪。他们要是不告诉我,我还不知烧成什么样呢。”
“怎么?欣仪姐还会烧饭?”娜佳好奇的问道。
“那当然了,我告诉你说吧,你要想让一个男人离不开你,你就得会烧一手好饭,起码得比一般的餐厅强。”
“那不知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福气娶你呀!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整个吃饭过程中,双方谁也没有提起他们这次的交易内容,他们只是貌似友好的吃饭闲扯,旁人看来,就好像是朋友聚会。
吃完饭,娜佳拿出了一张尤里伪造的汇款单的复印件,给他们指出尤里是怎样把两千美元改成二十万美元的,同时,她还告诉黄会明自己还有些什么。
黄会明得到了他想要了解的,有关尤里的一切。娜佳拿到了五千美金,并感到报仇的快乐。
黄会明果断的决定在原降价百分之三十的基础上再降价百分之六十,这样他的利润就所剩无几了,但他清楚的知道,任何其他人都将无利可图,甚至亏本。尤里根本不可能打赢这场消耗战,根据娜佳的情报,那个尤里现在是负债经营,只要维持现价格,尤里就会破产。黄会明已经预感到了胜利的喜悦。
尤里拉着他的货去南方了,他要到那边去打开新局面。黄会明也派人拉了两车前年的旧货到南方去便宜销售。不干则已,干则干到底,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盯死你!他一定要让尤里彻底破产,明年好没有人再敢跟他竞争。
“我说,见好就收吧。他也怕了你了,你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吗?”许欣仪有点心软了。
“妇人之见,你不记得毛主席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吗?你可怜冻僵的蛇,等它缓过来了会咬你的。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怎么回事儿?快给我讲讲。”
“那是个希腊寓言,毛主席在他的一篇文章‘将革命进行到底’里引用过,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农民,在一个冬天的傍晚,拣到了一条冻僵的蛇,他可怜它,就把它小心的藏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蛇暖和过来以后,不但没有报答那个农民,反而咬了他一口,农民临死时说道,我可怜坏人,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所以,我们不能可怜……”
“那好,听你的。不过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许欣仪不放心的说。
“怕什么,谅他也不能把我怎么的。”黄会明拉开了车门,又回过头来对许欣仪说:“这几天光顾忙了,都没好好亲亲你,来,亲一下。”
他双手扶着许欣仪的双肩,左右端详着,然后低头把自己的双唇覆在许欣仪的双唇上。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黄会明的后脑飞了过去,打飞了黄会明头上的恰巴耶夫式的卡拉库尔羔皮帽,打进了旁边的树干。黄会明一把抱住许欣仪滚到了地上。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刺客已跑得不知去向。
许欣仪抱住黄会明不放:“我不让你走了,外面太危险。住下吧。”
“不行,我要报警。”
“说什么?就说尤里雇人来杀你?证据呢?”
“起码有人想杀我是真的吧?证据就是那个弹头。”
“那你怎么跟警察解释那人为什么要杀你?动机呢?”
“那就是警察的事了。再说我请求警方保护总可以吧?”
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消停了。黄会明躺在了许欣仪的床上,许欣仪睡在了沙发上。她坚持自己是主人而让黄会明睡床。
黄会明有点心有余悸的对许欣仪道:“刚才可真是多亏了你呀!要不然我就要见老马去了!”
“哪个老马?”许欣仪心有余悸的问道。
“马克思呀!难不成还是马云?怎么吓糊涂了?”
“没吓糊涂,怎么叫多亏了我?那是你自己的运气好!”许欣仪说道。
“想刚才要不是你诱惑我吻你那一下,我就没有命了!”
“你呸呀!你敢再说我引诱你,下次不让你亲了!”许欣仪娇嗔地说道。
“不说了,是我不好,我引诱你,可你一勾引就上钩呀!”
“不理你了,光瞎说。”许欣仪把自己的枕头向黄会明砸去。
黄会明利索的接住了许欣仪扔过来的枕头,感慨道:“想不到一件普普通通的生意竟然做到了性命相扑。”
“让你追穷寇呀。”许欣仪说道。
“那依你?”黄会明征求着许欣仪的意见。
“要我说,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也就没多大油水了,我们留一部分精力和资金对付着,分一些资金做点儿别的,比如家用电器,服装甚至实体,前阵子我听一个叫谢尔盖的说那个叫林野的,想要做格蓝草加工,那个挺好的。”
“林野?就是那个把不合格烟花搞过来的傻逼诺夫?”
“什么傻逼诺夫?多难听。”
“那要有技术支持,还要有市场。你别看林野那傻逼诺夫莽莽撞撞,可人家搞格蓝草可是内行,咱们怕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完了找他问问。看他能不能把这个项目转让给咱们。也许还能碰上更好的项目呢。”
“你可千万留神,别把你自己给转让出去。林野那家伙可是很有魅力的,你别一不留神,成了傻逼诺夫娜。4”黄会明有点不放心的说道。
“说什么呐,我保证是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别说一个小小的林野,他就是林肯……”
“林肯你也不变心?”
“他要真是林肯的话,那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哎,你这个小花心萝卜,看我把你……”黄会明说着扑到了沙发上,就势钻进了许欣仪的被窝。
“你快出去,听见没有?”许欣仪嘴里说着,却用双臂抱住了黄会明的脖子。
“你真是好样的,赶快嫁给我吧。”
“早等你的话呢,那就嫁吧。也省得你总不放心林野。”
“过几天忙完了,咱们一起到使馆找姜领事登记结婚去。”
“快睡吧,别说话了。结婚的事儿你可不许赖帐。”
在叮当做响的金币面前,
言语究竟有多大力量?1
第 十四章
金子丝毫也不能理解事情所发生的变化,她一心认为林野应该为她带回来叮当作响的金元。
“为什么没卖掉?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在那边非常好销吗?”林野一进家门,金子就追了过来。自从杨蕾回来,告诉金子那边发生的事情以后,金子是如坐针毡。她每天都往林野家跑,一坐就是大半夜,每天都在问杨蕾,林野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当然这本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那些都是她的钱,如果全部损失了,她可就惨了。
“是呀,就是现在这个东西也十分好销,别人的那两车早就卖光了,根本就没等到报关,在口岸就出手了,你的这车货出了问题,所以……”
“怎么是我的这车货?不是说好大家捆在一起的吗?怎么变成我的一车货了?损失全扣在我一人头上?”金子打断了林野的话。
“那不是你的货是谁的货?你先别闹了,让我先跟生产厂家联系一下,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光咱俩在这儿扯皮有什么用啊?”
“行,那你就快打电话。”金子先回家去了。
抓紧时间,林野赶紧接通了赵素梅办公室的电话:“我是林野,请找赵素梅小姐。”
“请问哪里?”
“你就说一个叫林野的人。”
“请稍等。”
林野焦急的等待着,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杂音,然后他听到脚步声向电话走来。
“你好,我是赵素梅。”赵素梅的声音缺少了以往的热情,有些敷衍了事的样子。
“嗨,你好。我是林野。我今天刚从克拉西瓦市回来,刚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我想把那边的情况告诉你。”
“请讲。”赵素梅的声音冷冰冰的,林野有点儿不满的对着话筒伸出了左手把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做了个俄罗斯人骂人的手势。
林野简单的把克拉西瓦市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说:“我现在把你们提供的
标签和外包装都带了样品回来,还有中国使馆的认证。”
赵素梅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等一等,先别着急,给我们一点时间。”
“你想象一下,我们怎么可能不着急?那么多货压在那里不让销售,我们的那么多的钱和精力不是打了水漂了吗?”
“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我们的建议,好吗?”
“行,就这样。”也只好这样了,这不是才回来吗?林野知道像这样的情况,以后要打多少次电话,根本就无法预测了。
赵素梅提出了她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在下个销售季节补发一车货物给林野他们,林野没有说话,因为照这样解决,还是会亏很多钱的,运费、关税、许可证都要再花一次钱,而且明年是个什么行情还不知道。
“两车。”赵素梅息事宁人的说道,最好别让这件事情闹大。
如果两车的话,就是另一个结果了,两车货就可以弥补先前的所有损失,并且稍有利润,如果行情变化不大的话。但就是不知金子是否接受这个方案,毕竟还要再出一些资金才能操作。
“我跟货主商量一下吧,再给你答复。”
“不行!绝对不行!我要现金,现在就要!十二万美元,一分也不能少!”金子还没有听完林野的话就尖声大喊了起来。她按照货值的三倍纯利润计算出了她想要的钱数。
“金子,冷静一点儿。你听我把话说完。”林野劝道。现在远远不是斗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量减少损失,解决问题,而不是得理不让人。
“不听,不听。现在我就是要钱,把我的钱拿回来,你们不是说销售没问题的吗?,现在销售季节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不回款?”
“款没有回来不是因为你的货出问题了吗?”
“怎么是我的货?不是共有三车货吗?那两车呢?他们应该负担百分之六十的损失才对。”
“你说什么?”林野大吃一惊,这么奇怪的想法,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我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三车货物,应该一起算账,赚了大家平分利润,亏了大家平摊损失,凭什么他们挣钱,我一人全亏呀?”
“那两车货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人家跟我签的代理协议,跟你又没签,你也跟我签的代理协议,各算各的,凭什么人家要负担你的损失呀?”
“我要不是看到那两车货,我也不会决定做。他们当然应该跟我绑在一起呀!”
“你长脑子想一想,要是你是他们的话,你的货已经卖完了,另外一个人的没卖完,你会去负担他的损失吗?”
“就算是这样,代理费给了吗?”
“当然给了。”林野不清楚她怎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给谁了?”
“给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分给我?”
“我为什么要分给你?是我为他们代理挣回来的,为什么要分给你?”
“因为我们一起做生意。”
“我就是挣代理费的,就好比你的利润也不会分给我一样。”
“可是生意如果顺利的话,我会给你分钱的。”
“两回事儿。你应该给我的是我的代理费。而不是我分你的利润。”
“反正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这车货要我自己负担?”
“想不通慢慢想,你可以找一些做外贸的专业人士,问问他们有关代理的知识。”
“我才不去问呢,你们做外贸的,都串通一气。”
“那到底怎么回答希望集团?”
“就说我要现金,十二万美元,一分也不能少,不然法庭见!”
面对这样的情况,林野只有苦笑。他知道,对方是不会同意的。对于任何一个企业来讲,十二万美金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对方也不会认可你单方面提出的数目,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发的过期货物,它都已经做出了让步,表明了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实际上对方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最实际的。和平解决的机会丧失了。
现在只有到北京国际贸易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这一条路了。
可金子坚决不肯拿出钱来支付仲裁所需的仲裁费。林野当然没有出资的义务。在他的代理生涯中,所有出现类似情况时,都是由货主拿出诉讼费。林野只是代理而已。在国际贸易的仲裁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就是如果货主不肯出仲裁费用,就意味着他放弃索赔权,由代理方出资索赔,得来的赔偿,由代理方所有,货主无权要求。
林野和金子签订的是代理协议。协议中规定,金子出资,林野出力,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由于金子的瞎指挥,造成货车到达克拉西瓦市时,没有运单,必须换装当地车,再加上借用别人的运单,办理运输、销售、储存等许可证,都花费了林野大量的金钱,大致算一算,已经近万美元,竟占到了资金总量的百分之二十。当林野向金子提到此事时,金子轻描淡写的说:“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些钱呀?”
林野怒道:“我早都跟你说过无数次了,你以为那边干什么都不要钱呀?所有的花费都有发票!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查!”
金子竟然说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编来骗我的呢!”
“怎么会骗你!你看,你看,”林野拿出了那些发票,把它们一张张的拿给金子看,“这张是中国大使馆出的,这张是外交部的,这是司法部的,还有那边的工商……”
“行啦行啦,”金子不耐烦起来,“我算你是真的,等钱拿回来,你把你的钱拿走,总行了吧?”
“哎,那钱占资金总额的百分之二十呢。”林野说道,他想这么多钱投了进去,总应算做投资吧。
“那怎么了?你又不是投资合伙,咱们签的可是代理协议。难道你还想分利
不成?”这会儿,金子又明白了。
“算了,认识你算我倒霉。”林野离开了金子。
林野实在不愿与对方在法庭上相见,对方是在国内有知名度的上市公司,实力雄厚,人才济济,而己方只是一个中国个人在国外办的小公司,实力根本就不相当,要真打起官司来,对方不要说真的认真对待,就是拖,也把你拖死了。在这样重量级的对手面前,己方真是不堪一击。
林野决定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一方面,继续争取金子出钱到北京国际仲裁委提起仲裁,另一方面,再到乌吉尔斯克共和国争取对这批货物解禁。如果能争取到消防局的同意,那么这批货就有救了。他可以把货物中的俄文标签全部换掉,再卖低一点的价格,这样迅速脱手,损失的钱再向希望公司索赔,这样胜算大一些。
“瀑布”餐厅,位于克拉西瓦市中心的一条地震断裂带上。
在六二年的大地震中,城市的这个位置断裂了,地面有着巨大的高度差,从这里经过的一条大河,被断裂带拦腰截断,形成了一处天然的瀑布。一个老板独具慧眼,在瀑布的边上建了一座餐厅,这个餐厅,因其独特的自然景观,而迅速的成为一家生意兴隆的场所。
餐厅里,门廊下,瀑布边的空场上,几乎所有的餐桌都坐满了人。
在这五月的星光下,看着奔腾而下的瀑布和飞溅的晶莹的泡沫,听着如万马奔腾般咆哮的水声,品尝着香嫩可口的烤肉,配上一口冰镇的克拉西瓦葡萄酒,真是舒服极了。
林野和他的朋友欧阳云歌此时正坐在一张靠近瀑布的餐桌旁。他们正在招待克拉西瓦市消防局长苏斯洛夫。就是这个人手握着林野那批货物的生杀大权。
苏斯洛夫来自吉尔吉斯斯坦南部奥什地区的一个农家。他在目前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快二十年了,升职无望,而眼看退休在即,林野和欧阳云歌正是看中了这点。
欧阳云歌告诉林野有关吉尔吉斯这个民族的传说,那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吉尔吉斯也就是我国的柯尔克孜,相传古代有一个叫阿尔罕的汗王,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公主长大后每日里与四十个宫女为伴,在宫中无忧无虑的快乐玩耍。有一天,宫女们发现宫中一条清澈的小溪里漂浮着冒着气的泡沫,于是,她们情不自禁的尽情的喝下了那带有泡沫的溪水。喝了那溪水以后,四十个姑娘的肚子就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她们都莫名其妙的怀了孕,阿尔罕王大怒,这还了得,坏了王室的规矩,他要把自己的女儿和那四十个宫女都一并处死。可是那四十个宫女都是宰相、大臣和将军们的女儿,在大家的劝说下,阿尔罕王决定把她们都赶到渺无人迹的深山里去生活,她们在山里生下了四十个孩子,一半是男孩,另一半是女孩,后来,他们繁衍生息,后代越来越多,就住满了那些大山,那些居住在大山上的人们,就都是那四十个姑娘的后代。他们的语言把四十念做“柯尔克”,姑娘叫做“克孜”,四十个姑娘连起来就是柯尔克孜,也就是吉尔吉斯。
林野象是恍然大悟样的说道:“原来还有这事儿,那四十个姑娘当年一定过得很艰难。”
“岂止当年,就是现在,也是一样的艰难,山里苦啊。”苏斯洛夫告诉两个
中国人。
“来,来,来,拿起杯子来,让我们痛饮一番。面对着这大自然的创造,我们都应该不醉不归!”林野提议道。
他其实不大爱喝酒,只是为了让苏斯洛夫局长高兴才端起了酒杯。
一瓶酒下去,气氛融洽了许多。烤肉已经吃完了,又上了一道炸鸡,服务小姐送来了第二瓶酒。
“这个酒真好喝。”林野说道,他已经喝多了,现在感到头一阵阵发晕,还有一点恶心。
他强压着自己难受的感觉,为苏斯洛夫倒上了又一杯酒。
苏斯洛夫正吃喝的高兴,他接过林野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脸看着瀑布飞溅的水花,发起呆来。
“您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林野看出了苏斯洛夫的情绪变化,他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谁都有点儿发愁的事儿,不是吗?”苏斯洛夫有点闷闷不乐地回答。
“让我们以酒消愁,酒杯在哪儿?”林野引用了一句普希金的诗句。
苏斯洛夫抓过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拿起一块干的腌青鱼,在桌上敲了敲,拗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在这个乌吉尔斯克人当政的国家里,他是一个外来人。每天,他都感觉到当地人对他的排挤和不信任。日常工作,他做得最多,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官职,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应该是尽快弄一些钱,好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养老。他看着瀑布的水花,想起了家乡的锡尔河那高高的堤岸和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麦田。想起了家里的冬天的暖暖和和的火炕。
所以,当林野提出让他放行那一批被禁的烟花爆竹时,他感到的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他非常认真的看着林野,倾听着林野对他所讲解的中国的各项技术指标,林野反复的向他保证,这批烟花实际并无多大危险,如果没人去点燃它,它是不会爆炸的。
“如果你放行这批货物的话,我将给你个人一千美元的报酬。”
苏斯洛夫沉吟了半晌,最后说:“这件事让我想一想,听一听专家的意见,你们明天下午五点来我办公室好吗?”
林野感到了希望,真叫人振奋。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不行,对方会斩钉截铁的拒绝,现在,对方只是有点吃不准有多大危险,如果他一旦确知这批货物不会爆炸,那就是为了这一千美元,他也会立刻放行的。
柳芭和季玛是一对搭档,在反恐组里,两人搭对工作已经好几年了,在工作中两人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配合默契,立了不少功劳。在危险的出生入死中,两人之间产生了爱情,所以,今天虽然是休息天,季玛还是陪着柳芭来到了玛依娜巴扎,这个满是中国人的热闹的大市场。
柳芭对于漂亮的服装和布料有着无尽的兴趣,她颇有耐心的顺着凌乱的摊位一个接一个的看下去,季玛像一条忠实的小狗,跟在柳芭的身后,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当柳芭在集市边缘的一个摊位前把一块漂亮的真丝
布料披在身上,对着镜子扭来扭去的时候,他信步走到了那个摊位的后面,
想要点燃一支香烟,这时他看到在右边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在把一
张点燃的报纸靠近集市的乱七八糟的幕布上,那块布马上就燃起了熊熊的
大火,在风中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道,“有人故意放火!”季玛大声的喊着柳芭,让她立刻打电话要求支援,自己将要追随那个放火的男人,并且将他捉拿归案。
买买提的行动非常顺利,几乎没费一点周折,巴扎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这还要归功于天气的干燥,同时他又为自己的策划周全而高兴。火头一起,趁着市机场的乱哄哄迅速走人,干净利落,整个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可刚才放最后一把火时,好像有一个男人注意到了自己,这点让他有点不安,干这行,一定不能相信巧合这种东西,也许他真的看到我了?但愿他只是偶然看看吧。他心存侥幸的想着,跑过了街道,进入了一片乱糟糟的停车场,他要在那里与自己的几个同伙会合,带他们回自己情人的家中庆祝,今天他已经吩咐叶莲娜为他们这一伙准备家乡饭,过油肉拌面,大家挣了这么大的功劳,理所当然应该吃点好吃的。
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在众多的纷乱的人群中,他又看到了那张男人的脸,那男人的目光与他的目光接触了,那人假装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买买提下定了决心,这个人是跟踪我而来,要除掉他,否则会有危险。
他转身向回跑去,迎着那个男人,右手悄悄的拔出了心爱的英吉沙匕首,在他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准确的插进了男人的心脏,那男人吃惊的站住了,他手捂着自己的胸前,不相信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慢慢的跪了下去,他的嘴里发出无声的呼喊,然后他不甘心的歪倒在被人们的靴子践踏得尘土飞扬的路上,人们只顾自己逃命,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人被杀了。
克里木大叔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
他的家乡在中国新疆南部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他家从祖辈开始就做着小买卖,凭着他们的聪明和勤劳,他的一家过着虽不富足,但还过得去的生活。起码不挨饿,有时候还能吃上抓饭肉。改革开放后,他把生意做到了独联体。凭借着他在这边的亲戚,他在克拉西瓦市的玛依娜市场上占有了一个集装箱的货位,刚好位于叶莲娜的对面。
这个姑娘可真是个好人,经常替克里木大叔照顾生意,让克里木大叔可以离
开一会儿去吃一顿热饭。她有时还在克里木大叔的货物接不上时,把自己的货物借给他。
克里木很是感激,他知道叶莲娜是个苦命人儿,一个寡妇,独自支撑着偌大的生意,难啊!自己还总是受她的照顾,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当叶莲娜有了一个小伙子后,克里木开始从心里为她高兴。但时隔不久,这个小伙子就成了克里木大叔的一块心病。那个家伙,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经常从叶莲娜这里要钱喝酒。整天阴沉着脸,那阴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他跟克里木一讲话,就是要求克里木积极参加到脱离异教徒汉人统治的圣战中来,身体不行,可以给钱,参加一次圣战,可以顶得上做六十年“乃麻子”。2
克里木对现在的国家政治毫不关心。他一直在感谢现在的好时机,让他发了一笔不小的洋财。现在他的家里盖了新房子,有电视,有冰箱,甚至有一台小货车。儿子在乡里搞一点小运输,日子过的红火的很,想吃拌面,想吃抓饭,想吃肉,全都由着自己了,人啊,活到这个份上,还想什么呢?他不想反对任何人。他知道,把社会搞乱,就什么生意也做不成了。那不成了勺子3了?
再看看这个小子,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看他整天喝的醉醺醺的,也是一个“卡贝儿”。4真可惜了叶莲娜这个孩子,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所以,当买买提明确的提出来,要玛依娜市场的人们加入并支持他们的组织的时候,老人坚决的拒绝了,而且市场里的绝大部分维族商人都坚决的拒绝了。大家看不到这样折腾有什么好处,跟他们一起,担惊受怕不说,还时不时的捐钱捐物,整个事情就是劳民伤财,不知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天刚亮,克里木大叔就来到了市场,他积攒钱财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人。他就靠诚信和勤奋。
他来到了自己的集装箱前,打开箱门,摆出了自己的货架,挂上了自己的商品。对面那个姑娘还没有来,年轻人啊!准是昨晚又被那个什么买买提给缠上了。
开门的店铺多了起来,市场里开始了同每天一样的喧嚣。随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脚步,尘土在空气中飞扬。
“今天又是干燥、炎热的一天,”克里木想着,清点着他刚进的货。最近生意不错,所以,他倾手上所有的钱进了这批货。“等货全卖掉了,收拾摊子回家养老了,这里毕竟是异国他乡。”
起火是在快中午的时候,火头分别从几个不同的地方烧了起来,而且一烧起来就十分凶猛。各种布料着起火来忽忽有声,天又刮起了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市场中的人们一片慌乱,纷纷夺路而逃,在烈火和浓烟中极力找寻着求生的路。
克里木大叔惊呆了,他不能逃,他要救出他的货物,那是他手上所有的钱
啊!如果烧完了,他就连回国的钱都没有了。
他努力的搬动着一匹匹的布料,扛到火场外,放下,再次冲进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犹如地狱的市场,他要尽最大可能抢救自己的财产。
他感到胸口阵阵发闷,胸中被烟呛得火辣辣的疼,灼热的空气烫得他不敢呼吸,眼前的浓烟遮住了日光,让他不辨方向,在他来回盲目的拐了几个弯后,他倒下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叶莲娜像往常一样,赤裸着身体走进浴室。她要先洗个淋浴,然后去市场进货。这几天货卖得特别好,她的货架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今天一定要赶紧进些新货。
她知道克里木大叔要回国去了,她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这个啰啰嗦嗦的老人走,他一直看不惯买买提,叶莲娜自己也看不惯,岂止是看不惯,叶莲娜的心里埋藏着对恐怖分子刻骨的恨,她要用自己的胴体去消灭他们这些家伙,消灭一个少一个。
买买提走进了浴室。他从后面抱住了正在淋浴的叶莲娜。叶莲娜光滑的脊背感到了他多毛的胸膛的挤压。他的双手抓住了她的乳房,大力的揉捏着,使叶莲娜感到了疼痛和厌恶。“住手!你这个……”叶莲娜转身用力推开了他,但他无赖的再次抓住了叶莲娜,把叶莲娜的双手扭到背后,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抚摸着叶莲娜的乳房,然后用他粘乎乎的唇抵住了叶莲娜的,他把叶莲娜投放到床上,扑了上去……
半小时后,买买提心满意足的抽着烟,躺在床上对叶莲娜说:“你今天不要去市场了,我有朋友要来,中午吃过油肉拌面,好吗?” 问的是好吗,实际是命令。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稍不如意就对叶莲娜又打又骂,所以今天叶莲娜只有听命。生意就只好耽误一天吧。
当叶莲娜出门时,买买提也一同出门了,他警告叶莲娜:“不许去市场,买完肉快快回家,中午我回来时饭一定要准备好,不然饶不了你!”
叶莲娜也想知道到底什么人要来,买了羊肉和菜就快快回家了,做好了饭,等着买买提回来。
买买提回来了,领来了三个同样是满脸阴沉的家伙。他们兴奋的不能自己,一个个高声的抢着说话,从他们的谈话中,叶莲娜知道,玛依娜市场已不复存在了,眼前这几个家伙放火烧了它,自己的货柜也化为灰烬了。叶莲娜这才知道为什么买买提不让自己去市场上货。
叶莲娜从电视新闻中得知,玛依娜市场失火,共计二十人死亡,损失近千万美元。克拉西瓦市消防局长苏斯洛夫为此事引咎辞职。
林野再次感到了命运的残酷。
由于苏斯洛夫的辞职,货物是无法拿出来了。新上任的局长,要求尽快就地销毁被扣的烟花,因为没有人交纳销毁费用,才使得那批货物仍然存在仓库里。
林野像逃跑一样的回国了,如果他被新上任的局长找到,他就要交纳费用,让
他们销毁那批烟花,所以他逃回国了,等一段时间,等事情淡一些,再想办法解决。而他的那批格蓝草,则因为长时间无人照料,已经发霉长毛无法使用了。
既想活又不想活。1
第 十五 章
金子仍然不肯拿出钱来支付仲裁费用,她说道:“要是官司打不赢,我不是又要亏多了吗?打不赢怎么办?”
林野提出了想法:“这样吧,你先把钱出上,到时如果输了,这个钱我出。”
“如果赢了,你把你的钱拿走,还不是等于我出的钱?”
“这钱本来就应该你出,不过,从我的利润里给你也行。就算我挣的不多。”为了早一点解决问题,林野大方了一把。
“那你得给我写个借条。不然到时你又不认了。”
林野有点儿犹豫,为别人打官司出钱,这可是第一次,合适吗?
“就是输了才向你要钱,要是赢了,怎么会向你要钱呢?”
林野一想,也是,自己鼓动她打官司,要是输了,她还要搭上诉讼费,自己已经答应了在这个情况下替她出这笔钱的。要是赢了,自己得到的钱也够给她的,就算自己没做这个生意吧。
林野写了个借条,他是这么写的:“今借到金子人民币五万元整,为诉希望集团过期烟花一案仲裁费,官司结束后,我将从我所应得的利润中偿还。”
位于北京的国际贸易仲裁委员会终于接受了林野提出的仲裁要求,对该案正式立案,并将此案送达希望烟花集团。
林野曾在事前与自己聘请的律师反复探讨了与此案有关的一切细节,不管是根据国际惯例还是中国的法律,希望烟花集团都应对其产品的不合格(过期)所造成的后果负责。而在赔偿中对受害一方预期利润的赔偿,国际上也都有先例和法律可循。但怕只怕对方采用拖延战术,在开庭中抓住你文件中的小漏洞,让你补充材料,等你补来后,他又要求你补充别的材料,半年,一年,拖你个没完没了,再加上你每次取证都要去国外,签证,机票等等,很快就让你在限期内无
法完成而致举证不能,此案撤消,或做出对他们有利的判决。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第一次开庭时就做到有理、有利有节,堵住所有漏洞,在第一次开庭时就牢牢握住主动权。”
听着律师的分析,林野感到信心倍增,他对在国内仲裁这一块一直心中没
底,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不顾金子的反对)要聘请这位收费很高的大律师的缘故。
金子曾领来了许多要价低廉的律师,但林野和他们谈话后都失望的把他们否决了。他们对本案做不出详尽的分析,对国际的商业惯例也不知道,再加上不了解提起仲裁的法律程序,只是反复的喋喋不休的讲着他们的收费有多低,而且将要认真对待等等。林野感觉这些律师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马上就要开庭了。林野和他们的律师进入了最紧张的准备阶段。
为了保证开庭的时候万无一失,律师提议,林野一道到北京去参加开庭。因为他是此案的当事人,对于此案的前因后果,中间的起伏波折,全都了如指掌,烂熟于心,为了堵住所有漏洞,不让对方律师找到任何差错,林野在开庭时就一定要在现场,好对对方律师提出来的问题立即加以驳斥或解答。
但金子却让林野在开庭的前一天再出发去北京。这样可以节约一天的住宿费。她让林野在星期天的下午乘机去北京,星期一上午开庭,下午乘机返回,这样即可以保证出庭,又可以节约费用,她为自己的安排的如此紧凑而自得。
天有不测风云。林野顺利的登机以后,就一直等待着飞机的起飞。他坐在机舱内等待,忍受着那难熬的闷热,汗如雨下,手里不停的摇动着飞机上发的那把小小的纸扇,感受着那丝丝的热风,因为不起飞就没有空调。终于,机场通知大家先下飞机,何时起飞另行通知。
林野大踏步的走出了机舱,来到了凉爽的候机楼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也不知出什么问题了,他想,不管出什么事,先坐舒服再说。
候机楼里的广播响了,它通知林野乘坐的航班因故取消。飞机将改到明天早晨七点起飞。
“哎,为什么取消航班?天气不是好好的吗?”大家一致喧哗了起来。
“啊,是这样,兰州上空实行空中管制,空军要演习。”
怎么这么倒霉?就是明天七点准时起飞,到北京也已经是中午了,明摆着赶不上早晨九点的开庭了!天不助我呀!他妈的,退票!打道回府!
开庭时果然出了纰漏。本来林野的律师在法庭上顺利的占足了上风,但在出具证据时,对方的律师忽然指着一个小标签说:“这个,不是我们厂的产品,应该拿出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林野律师的思路,他的反应是:“即便这个不是你的,那其他的你们总该认吧?”
但对方的律师马上反击道:“既然这个不是我们的,你们就应该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们对我们的指控是真实的,证明出问题的货物确实是我们的,还有,这个国家工商局要证明它有权对商品进行检验。”
开庭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有的只是限期一个月让林野补交证明材料的通知。
林野对律师在庭上的表现十分不满。这样的结果摆明是律师没有认真研究所提交的证据。啊,对方说没有就没有啊,你对一下货号不就齐了吗?现在弄出
这么多事来,你是律师,你都不弄明白,仲裁员会替你核对吗?
还有时间的问题,取证时间只给一个月。到底是怎么订的?这可是跨国案子,中国一个跨地区案子一个月都不见得拿的下来,更何况下个月全月都是欧洲及那些效仿欧洲的国家的假期啊!
算算日子,一个月假期肯定是什么也干不了。假期过后,紧接着独立日。
过完独立日,才可以让朋友把林野进入乌吉尔斯克的申请递交外交部,到批准下来,一般是十到二十天,然后还需要到北京去签证,北京的签证要等七天时间,林野曾经等过十九天。就是这样,也已经五十多天了,这还没到那个国家呢。
就是已经开始在那个国家取证了,各个部门的各种手续顺利的不出任何问题的全办下来也得二十多天,如果不顺利呢?出些节外生枝的事呢?要多少天?律师怎么能不跟我通气就定下了时间呢?这不是摆明要让我举证不能吗?还有狄纳莫公司的那帮人,那帮拳击手,他们在这个生意里出了大力,也损失了钱财,但什么也没有拿到。他们会高兴的欢迎我吗?林野现在两手空空,还真不敢贸然回去,如要回去,必须先请人打通关节,做好协调工作才行。
律师向仲裁委申请延期,但只得到了半个月时间,这是杯水车薪,林野只好想:听天由命吧,自己只能尽尽人事了。仲裁委的这些人,怎么只为希望集团着想呢?偏袒他们。
好容易熬到了独立日过完,林野给自己的好朋友欧阳云歌打了电话。他让欧阳云歌先去工商局,让工商局出一个证明,证明它有权检验货物,这个是最重要的。
欧阳云歌在第二天就回了电:“我说,林野,是哪个糊涂车子让你搞这个证明的?要是国家的仲裁员提出的就太丢人了。这是一个商人对国家执法机构的权力提出质疑,他们问我:如果你让你们的公安局出一个证明,证明它有权签发逮捕证,它会给你吗?我们是明摆在那里的机构,检验商品都八十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提出异议。再说,由哪一级出具的证明才有效?我自己证明自己可以吗?还是要总统出?”
话讲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用担心了。这说明这个证明是可以拿到的,他让欧阳云歌先拿上再说。
“不行啊,老哥,这边只能给法人本人出具,你要是真想要的话,你可得赶快过来,我去外交部给你办签证。”
“那你就赶快办吧,我一拿到签证就赶过去。”林野下了决心。“对了,你看看我上次住的那套房间租出去了没有,要是没有,就给我租下来,要是租出去了,给我找一套附近的。”
“没问题,保证让你满意。”
他在十一月再一次踏上了乌吉尔斯克的土地,飞机一降落,他就心急火燎的赶着抢在别人的前面过关,出门后立即搭出租车直奔欧阳云歌为他租住的那套他住惯的老房子,实际上他是急着去看叶莲娜,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不知她还好吗?
敲响了对面的门,里边传来空洞的回声,没有人应门,她到哪里去了?她的集装箱已经烧掉了,莫非她又找了一个新场所?完了找欧阳云歌问问看。
跑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把那份该死的证明拿到手了,这还多亏了欧阳云歌事先到工商局去问过,跟他们的局长商量好了该出些什么内容,不然的话,还不
知要扯几天皮呢。剩下的事就是到咱们自己的大使馆去认证,那在林野来讲,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跟欧阳云歌一起吃了晚饭,欧阳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他只简单的介绍说这是秋雨,然后就跟林野聊起了他们自己的生意,可林野凭直觉感到,这个秋雨一定就是欧阳的那个同居的情人,自己处于目前的情况,感到挺尴尬。无形中他
觉得自己也成了欺骗欧阳云歌妻子的帮凶。所以这顿晚饭吃得相当拘谨,当最后吃完的时候,林野好象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欧阳云歌和那个秋雨也有同感。
林野刚刚回到家中,门就被敲响了,原来是对门的女邻居,漂亮的,让他朝思暮想的叶莲娜,他一把就把叶莲娜抱进了家门,转了几个圈,然后放在地上左右端详:“亲爱的,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了。”叶莲娜笑着说道。
“是吗?哪儿想了?”
“心里,这儿。”叶莲娜指着自己的心窝。
“让我看看,哪儿?”林野坏惺惺的看着叶莲娜的手指。
“不让看,你总是没正经。”
“白天,去哪儿了?敲你门你没在。”
“哦,我去机场了,去接你。没接到。回来看你也不在。”
“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你有那个……”叶莲娜捂住了林野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别问什么好吗?”
“行,只要你高兴!”可是林野的心里,还是一股酸酸的。
林野离开克拉西瓦市的时候,叶莲娜开车到机场送他,在机场的门口,叶莲娜给了他深深的一吻:“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会回国去看你,我爱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也爱你,亲爱的,回国就来找我,好吗?答应我!”
“我答应你!”
终于等来了仲裁委的最终裁决。仲裁委判定希望烟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赔偿给林野他们货款,百分之三十的预期利润等等。但不知为什么,仲裁委在计算成本时,没有计算林野所付出的运费、关税及经营所发生的本应计入成本的费用,这样,林野这边的损失仍然高达十万元人民币。
金子拿出了林野写的那张借条,要林野还她的那五万元钱,林野气坏了:“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为你打赢了官司,还要负担你的诉讼费吗?要是那样,我是不是应该从得到的钱中分得我的一份呢?”
“不管,你写了借条,就要还钱。”
“那我借这个钱是干吗用的?”
“谁知道你是干吗用的?”
“那好,我就照惯例来了。打官司回来的钱归我,因为是我出的仲裁费,钱拿回来,我还你五万。”
“那怎么行?那些钱都是我的。怎么能归你?”
“那既然是你的钱,为什么要由我出仲裁费呢?”
“你不是说输了你出吗?”
“可是现在赢了呀。打回来的钱都给你,我亏的钱我认了,你只要把那张借条还我就行了。”
“可我不行,我还要那五万呢。别忘了,我有借条。”
“那你就到法院起诉吧。看你能要到多少钱。”
金子的家,没有开灯,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茶几上点着两支蜡烛,发出
淡淡的黄色的光芒,客厅里弥漫着轻柔的音乐,金子营造的气氛浪漫而又温馨。
房间里很温暖,虽然在冬天,但暖气放的很热,金子穿着毛巾长睡衣,慵懒的斜靠在正对着电视机的黑皮长沙发上。
她刚给林野打过电话,要求林野过来商谈到底怎么解决他们之间的纠纷。最近,林野的妻子杨蕾一直出差在外,金子认为这正是一举解决问题的绝好时机。她认为林野还是比较好对付的,他原来是医生,后来又只知钻研业务,对付突发的事件及应变能力,都有着很大的欠缺。再说,林野也是个男人,还是个好面子的男人,我还就不信了,凭着我身体的魅力,还有不上钩的男人。就是他真的能够做到坐怀不乱,我也有对付他的杀手锏。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林野来了。金子掠了一下滑到脸颊上的头发,跑去打开了门。
“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多冷啊。”
金子一把把林野拉了进来,林野没有在意金子随手锁上了门。
“怎么,你家没电吗?我家怎么有电呀?”林野傻乎乎的问道。
“有电,没电怎么会有音乐呀?”
“啊,对了,我没注意到音乐。”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杨蕾老师老说你苯了,你就是呆头呆脑的。”金子嗤嗤的笑道。
“我怎么了?”林野摸不着头脑。“就呆头呆脑的?”
“没怎么,请坐,你先坐下。”金子拉着林野,让他坐在了中间的长沙发上,自己紧挨着他坐下了。
林野不自然的向旁边挪了挪,金子不被林野察觉的笑了一下,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怕你啊?我怕什么怕?我只是不习惯。”林野嘴硬说。
“天好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冰凉冰凉的。”金子把她的双手伸到了林野的面前。“你摸摸,你摸摸嘛!”
林野敷衍了事的摸了摸金子的手,并没有觉得怎么凉。
“那你就多穿点儿嘛!你就穿这么少,当然冷了。”从礼貌上,林野觉得还是要表示一下关心。
金子只穿着一件毛巾睡衣,拦腰松松的系着一条毛巾腰带。当她翘起二郎腿时,林野可以看到她赤裸的大腿。
“你给我暖暖嘛!”金子拉起了林野的双手。
林野缩回了手,“不行,我可不能给你暖手。”
“为什么不能?”金子又拉起了林野的手。
林野觉得挺尴尬,他侧过头去看了一下金子,无意中竟发现金子的睡衣下面什么都没有穿。从睡衣的领口望进去,可以看到金子的高耸的雪白的乳房。
林野不自然的从金子手里缩回了自己的手,换了个座位,坐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向金子的睡衣里面看。
“那你说吧,什么时候还我那五万块钱?”金子一屁股坐在了林野坐的那个沙发的扶手上,用一只手臂环抱住了林野的肩膀。
“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不欠你五万块钱。”林野小心的拿起金子的手臂,把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到了金子的腿上,但他马上像触电一样的收回了自己的
手,因为他的手触摸到了金子光滑的大腿。
金子又抱住了他的肩膀:“还钱!”
“我又不欠你钱!”林野又抬起了手,想要再次把金子的手拿开。
“你干吗?”金子压低声音喊道,“你想让我摔下去呀!”
“那……那……”林野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让金子抱着不好,可是不让她抱着,好像也不太好似的。金子的身体发出淡淡的肉香,林野不由得有点意马心猿起来,杨蕾不在自己身边已经快两个月了,面对金子赤裸的诱惑,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失态。
“还钱!”金子的嘴凑在林野的耳边嘶嘶的说道。她的右手紧搂住林野的肩膀,左手却已经伸进了林野的衬衣领口,摸着林野的胸膛。
“就不!我也不欠你的呀!”林野边说着,边拉出金子的左手,为了不让她再次伸进来,他就这样抓着金子的手不放,同时感到被金子钩起的欲望从两腿间升腾。
两人又开始了各不相让而又决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争论。半晌,两人都累了,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金子走进了厨房,她拿出了一把小茶壶,用水涮了涮,抓了一把茶叶放进了茶壶,又拿出了几片强力安眠药,用一只茶杯碾成粉末,放进茶壶,然后冲入开水,端了出来,放到林野面前的茶几上。
“喝茶,喝完了咱们接着吵。”她像个女主人一样的让着林野。
林野这阵子真是有点口干舌燥,他马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举到嘴边,想了想,放下杯子又为金子倒了一杯。
“你也喝点儿。”
“谢谢。”金子客气的说,同时笑嘻嘻的看着林野。
林野喝完一杯,又是一杯,连喝了三杯,才止住了渴。
他看着金子,等待金子再次讲话。金子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静静的坐着,微笑着看着他。
慢慢的,其实也就是几分钟,林野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了,头脑阵阵发木,他觉得意识正在离他而去,他站了起来,向金子告辞。
“今天不行了,我累了。明天再谈吧。”
他向门边走了两步就倒下了。
金子得意的笑着,从地上抱起了林野。别看她是个女人,但她的肌肉相当发达,抱起林野这样一个大活人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她把林野抱进她的卧室,扔到她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然后动手一件一件的从容不迫的剥掉了林野全身的衣服,当她剥掉林野身上最后的内裤后,她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两条崭新的盘得整整齐齐的草绿色军用背包带。她把林野翻了个身,让林野脸朝下趴在床上,把林野的双臂拧到背后,自己骑到林野赤裸的背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毫无知觉的林野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野和杨蕾紧紧的搂抱在一起,躺在床上。林野的双臂都压麻了,他想要抽出他的胳膊,但是抽不动,杨蕾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挤压着他的身体,让他喘气都有点困难。这是怎么了?他用力的动了一下,他醒了。
林野困难的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正睡在金子的床上,赤裸的金子正压在自己的身上。金子双手搂抱着他,上半身压着他的胸部,一条光滑凉爽的大腿压在他的小腹上。他想用双手推开金子,可他马上发现,他的双臂被紧紧的捆绑在他的背后,捆绑他的绳子还绕过他的胸前,把他的双臂和身体捆绑在一起,让他动弹不得。他动了动双腿,可双腿也被从上到下的并拢捆在了一起,怪不得在梦中,双臂发麻呢。这个金子,她到底想干吗呀!
他拼命的挣扎了几下,企图挣脱开捆绑的绳索。但是毫无结果,他的四肢酸麻胀痛根本无法用力,挣扎的结果只是让自己的肢体更麻更疼。他无奈的停止了挣扎。
由于林野的挣扎,金子醒了。她含笑的看着林野,两只手却开始不老实的动了起来,随着她双手的满身游走,林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早已被剥得精光。他绝望的感到,在金子的抚摸下,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生了变化,而他自己无法控制。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金子也知道他的变化,因为金子的右手正在紧紧的握住他的那里,并轻柔的肆无忌惮的拨弄着,他羞愧的闭上了眼睛,小声的但坚决的要求道:“放开我。”
“那可不行,你不许说话。”金子把嘴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回答道。
“快放开我,我要骂人了。”
“干吗急着让我放开你呀?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挺好的,那是你觉得挺好,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
“你哪儿不好?“金子的嘴紧贴在林野的耳边小声的问道。
“我的全身都让你捆麻了,又麻又疼,又不能动,太难受了。你捆得太紧了,快他妈的给我松松。”
“听说过这句话吗?古人云:‘缚虎不得不紧。’意思就是说,捆你必须捆紧,越紧越好。”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老虎,干吗捆这么紧呀?”林野反驳金子道。
“你有没有文化呀?我还叫你老师呢!那老虎只不过是个比喻,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就好比那只老虎,我呢,就是那个捉了你的猎人,我如果不把你捆紧的话,你就会吃了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快给我解开,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也得受,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我想把你怎样就怎样。”
“你对我怎么这么残忍?简直是法西斯!我操你大爷!”林野骂道。
“哪儿跟哪儿呀?还法西斯呢!你也可以捆我呀!”金子无赖的说道。“谁让我先把你捆了呢!还想操我大爷呢,我先操你吧!”
“快放开我!”林野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不许喊,再喊就把你的那张大嘴堵上。”
“用什么?”林野急忙问道。
“你猜。”金子说道,“你想我能用什么?”
金子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不喊了,千万别堵嘴。”林野赶快住了口,君子不吃眼前亏。
金子打开了卧室的灯,林野睁开了眼,看她想要干什么,他看到的是,金子那光滑结实的胴体,在灯光的照耀下是那么诱人,尽管以前他早已多次见过金子的身体,但那都是在家里的一瞥惊鸿,这样近距离的全方位接触,还从没有过。
林野还没有见过女人有这样的肌肉。金子拿给他几张“拍立得”相机拍的照片,
那上面都是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赤裸的林野和躺在他身边的搂抱着他的金子。
“怎么样?我的技术不错吧?把这个给杨蕾姐看看?”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干这种事儿,我答应给你五万块钱还不行吗?
你这个敲诈者。吸血鬼。光认钱的婊子!”
“你怎么骂都行,可现在没那么便宜的事儿了,光给钱已经不行了,早你干吗去了?你得陪我到阳流去要钱,而且你还得随时答应我。”
“什么?你还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林野不知她要他答应什么。
“你他妈装傻啊!”金子在林野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林野用力忍住才没有叫出声,但肩头上已经多出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你到底想干吗呀?”林野问道。
“干吗?猜猜。”
“我猜不出来。”
“那就再来一口。”这一口咬在了肚皮上。
“啊!”林野倒吸了一口气,金子又一口咬在了林野的大腿上。
“随你怎么我都答应你。”林野急道,“快别咬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这还差不多。”
金子满意的跨骑到了林野的身上。
黑色的欲望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在林野的体内澎湃,他全身颤抖的体味着金子带给他的快乐,努力的压抑着喉咙里的呻吟。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对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女人动情,莫非自己天生有着受虐的倾向?莫非是……?他简直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
林野把自己手上的几件代理业务做了了结,收回来的钱都给了金子。共有五万多块。同时因为金子的一再要求,他把乌吉尔斯克所存烟花的所有权转交给了金子,这样,金子就可以自己直接到乌吉尔斯克销售烟花了。
把所有权转交给金子的那天晚上,也是金子决定动身前往乌吉尔斯克的那天晚上,两人在一起疯狂了一夜,林野的身上到处留下了金子的齿痕。
疯狂过后,林野内疚的想起了杨蕾。他想:“记得有一个什么电影里有一句台词: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混蛋,而且数量越来越多。我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混蛋了。”
天刚破晓,日出之前世界仍在沉睡……1
第十六章
喀什噶尔,新疆南部的一处著名旅游胜地。它一直以它那特有的人文景观,吸引着国内外的旅游者。
金子选择了从喀什过境到乌吉尔斯克,她坚决要求林野给了她全权委托,她要把那批被扣押的过期货物,拿出来卖。她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到达克拉西瓦市后,通过林野的关系,去贿赂新上任的消防局长,把货拿出来,然后再印一些新的俄文标签,把全部货物重新包装,然后拿到市场上去高价卖掉。
林野告诉她,她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第一,当初开始做这件业务时,克拉西瓦市只有一个黄会明销售烟花,然后林野和尤里加入了这个市场,立即引起了价格的大幅度下调,现在已经时隔两年,加入这个行列的中国商人已经有十多个了,所有的商人全都在亏本销售,而你去以后,你要办理所有的销售、运输,储存许可证,支付一年多的仓储费,还要贿赂主管部门的主管,需要好好计算一下。第二,上次林野企图贿赂消防局长,那次与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那时还没有起诉,卖掉后只向希望烟花索赔损失的钱,而现在,希望烟花已赔偿了全部的货款和一部分费用,包括一些预期利润。尽管由于计算方法的差异,还有一点亏空,如果你去销售,用销售的钱来弥补你的损失,那还情有可原,如果你仍然高价销售,就有了诈骗的嫌疑。如果让希望烟花知道了,将要告你诈骗。但她置若罔闻,坚持要做。林野拗不过她,最后说道:“那就你自己去做吧,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开始有妄想时,人都是企图得到每天所见的东西。金子想要亲近林野已有很长时间了。她每天看着林野和杨蕾出出进进,心里总有些许羡慕。也许是因为她恨林野,也许是因为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把林野践踏在脚下恣意蹂躏。
杨蕾现在为一家公司打工,专门负责开辟市场。公司派她到南方的一座大
城市去常驻。她走了以后,金子认为必须抓住机会,一举解决钱的问题和把林野收归己有。
她买来了强力安眠药和两条军用背包带,借了“拍立得”相机,然后拨通了林野的电话。
自从那夜之后的几个月,林野就被她逼着住在了她的家里。两人每晚睡在
一起,金子感到非常高兴,非常充实,征服者的感觉使她认为自己就是女王。
现在金子游荡在喀什噶尔的大街小巷,举着照相机四处拍照,她照下了艾提噶尔清真寺,那高大的建筑和清真寺广场上的欢乐的人群。她照下了香妃墓的安宁静谧,照下了班超像的高大雄伟。她穿行于喀什那错综复杂的小巷巴扎里,感同身受着那淳朴的民风,那异域的风情,照下了许多的民俗风情画。
她之所以到喀什,因为从陆路走可以节省一些资金,而且,还可以饱览沿途的风光,听说乌吉尔斯克的山峰是有名的美景,照下来,说不定会有好的作品呢,要是一不留神,得个大奖什么的,那可就好了。
班车上人不多,连一半都没有坐到。
车上除了两个司机,两个助手,乘客只有十七、八个人,汉族人连金子在内只有四个。
金子占据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这样她好对着窗外照相。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丝质衬衣,稍微有点紧,胸前被她饱满的乳房撑得紧绷绷的,下身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她现在还在回味着林野和她在一起的景象,林野,那个强壮的男人,在她面前是那么软弱和无助,可以随她为所欲为。那个家伙已经被她彻底征服了,任何时候,只要她提出要求,林野就会老老实实的、没有丝毫反抗的由她,想想真是过瘾。她想尽快结束克拉西瓦的事情,快快回去和林野鸳梦重温。另外的那三个汉族人,是一个什么公司派出去的检查组,看三个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公司必定是亏损的。
长城饭店的老板终于忍耐不住对黄河饭店的厌恶,他写了一封信,寄给了黄河饭店老杨所服务的总公司。在信里,他详细的讲述了黄河饭店老杨的所作所为,引起了总公司的重视,这不,派了三人一组的检查组来调查此事。班车上的三人就是这个检查组。
到了边境,所有人下来等待报关,金子在界碑旁留了影。她感到很兴奋,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将要踏上外国的土地。
班车越过国境线进入了乌吉尔斯克,沿着狭窄的公路行驶在风景秀丽的山谷中。金子从车窗中向外望去,她看到的是那些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像一个个的巨人,肩倂着肩手挽着手,巍然不动的在那里站立了千万年。山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被阳光一照,不断变幻着绚丽的光彩。山谷中,与公路平行的奔流着一条清澈的小溪,遄急的水流,碰到山谷中的石头上,绽放成无数的白色的浪花,发出巨大的哗哗声。金子不能明白,这么小的溪流,怎么会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山腰上满是青翠的森林,而山脚下碧绿的草地上则散落着星星点点的
白色的毡房。
发动机吃力的轰鸣着,开始上山了。
乌吉尔斯克的山路与中国的不同,他们的路是直上直下的,那是修路时为了省钱,汽车上山非常吃力,不像中国的公路是循山势而盘曲,所以上山时就和缓的多。到了山顶,向下望去,满目青翠中夹着一线白色的河流,周围飘散着白色的雾气,如进入仙境一般。
车再次下到了谷地,这次的谷地又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公路就好像从两座
山峰中硬挤过去,紧挨着公路就是怪石嶙峋的陡峭的悬崖。好几次,金子都以为车身马上就要擦到那如刀削般的石壁上。
突然,班车站住了。前面好像是一处检查站。路边停着两辆白色的“拉达”车,约有七、八个人,手持冲锋枪,拦住了班车,要上车检查。
他们都穿着军装,挥舞着卡什拉尼科夫冲锋枪,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一个中等个子的强壮的家伙蹬上了班车,他开始逐个的搜查并抢劫车上的旅客,连司机也不放过。
金子惊呆了,这是个什么国家呀!怎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种事!那个林野怎么搞的,竟然来这种地方!
不过她还心存侥幸,自己的钱包里没有多少钱。她带的三千美金都缝在了她的内裤里,藏得严严实实,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当那个在车上的家伙搜到金子面前时,金子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自己的钱包,她希望那人能满意的离去,但那个家伙竟然动手解开了金子牛仔裤的腰带,并抽了下来。他熟门熟路的解开裤扣,拉开拉练,想把手伸进金子的裤裆。金子丝毫没有想到,那个家伙竟能猜到自己藏钱的地方,决不能给他!她一下变的疯狂了,她跳起来,推开了那个家伙,向车下跑去。由于用力很大,那个家伙被推倒在对面座位上,他立即爬起来向金子追去。在车门处,那个家伙再次抓住了金子,那家伙拦腰抱住她并把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裤子,摸到了那三千美金。金子拼命的挣扎着,不让那人扒下她的裤子。她的双手在空中乱挥乱抓,不经意间抓下了那人的头罩。
“嗨,买买提,还记得我吗?我是阿里木江!跟你一起玩大的伙伴!”坐在车上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唤。
买买提的眼中露出了杀机,都是这个婊子,现在只好杀人了。
“你,闭嘴!”他呵斥着阿里木江,同时他一把撕掉了金子的丝衬衣,在两名同伙的帮助下把金子压倒在地上,用金子的腰带把上身只剩下胸罩的金子的双上臂紧紧的捆在了背后,从容的扒掉了金子的裤子,拿走了那条金子誓死保卫的内裤,然后又把金子架到了车上。
金子大声的哭喊着:“救救我呀!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不反抗?你们都是不是男人呀?你们就这么忍着吗?你们反抗呀!谁来救救我呀?”回答她的是买买提结结实实的一拳,正正的打在她的嘴上,她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两条大腿不知羞耻的叉开着。
抢劫结束了,所有男人都没有敢做任何反抗,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都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任凭强盗们拿走自己的血汗钱。他们都理智的知道,无论多少钱都没有生命重要。目前的情况下,钱对于自己只不过是些纸罢了。金子躺倒在过道上,反捆着双臂,大大的叉开着赤裸的双腿,像她刚躺倒时一样。她暗自祷告让这些强盗快走吧。
“我们都要没命了,这全都怪你。”
检查组中的一个男人对金子说道。同时他的双眼贪馋的紧盯着金子的裸露的下身和乳房,吞咽着口水。
金子闭着眼睛默不作声,满头汗水,她的双臂被捆得实在太紧了,她的两个胳膊肘都被捆得在背后紧挨到了一起,压在身下,疼得钻心。由于双臂被极力地捆到了背后,她的乳房高耸着。她现在只盼望着那些魔鬼快快离开,好让谁给她解开捆绑,捆得太疼了。但是很奇怪,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起了林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爱他的,他一定也爱自己,想到这儿,她更感到了自己的悲哀。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已有的爱情呢?真想马上回家去,让林野跟那个杨蕾离婚,让他跟自己厮守在一起,一生一世。
当歹徒们向她身上浇汽油时,她才真正感到害怕了,他们要干什么?
她尖声叫着,摇晃着脑袋,徒劳的躲避着浇到脸上和嘴里的汽油,她像条肉虫一样的扭动着身体,洁白的身体上蹭满了地板上的黑污。
她绝望的向同车的男人们望去,他们都惭愧的躲避开她的目光。
“饶了我吧,求你们了,我干什么都可以,别让我死!帮帮我!”她无助的哭泣着,挣扎扭动着她年轻结实的身体,汽油和泪水流满了她那漂亮的脸蛋,她的头发散开了一绺绺的披了下来。
卡什拉尼科夫自动步枪沉闷的响起来了,枪声响过,车里留下了二十一具尸体。
点着倒在车上的汽油,然后在冲天的熊熊火光中从容离去。所有的痕迹,都烧没了,现场只留下了二十二个五点九五毫米口径的卡什拉尼科夫自动步枪的弹壳。他们这次总共抢到了大约十万美金。够用一阵子了。
乌吉尔斯克警方坚持认为是车匪路霸所为,但中国人们普遍认为此案有着政治斗争的背景。因为此案发生在深山中,等警察赶到,时间已过去了好久,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除了那些弹壳。
欧阳云歌和卡佳开始了频繁的争吵,因为服装销售的不顺利,因为纸厂所处的困境,更因为米沙。
那个彪西卡米沙,因为是当地人,关系多,通语言,所以经常拿了服装去卖,他把服装拿到当地人的摊位上去,每天他开着他的那辆“日古丽”带着欧阳云歌去收钱。有时,欧阳云歌忙于其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去收,他就把收来的钱花掉。刚开始,使用一些借口,比如修车,交电话费,因为这些都是业务上需要的,欧阳云歌也就同意了。进而,他就开始用这些钱吃饭,找女人。出于朋友的面子,欧阳云歌一直没有说什么。但秋雨却看不过去了。她开始反对再给米沙货物,反对米沙再到她家里来,引起欧阳云歌和她的一次次激烈的争吵。每次争吵过后,两人都要后悔,互相拥抱着流着泪要求对方原谅,但几乎是马上,两人就又爆发新的争吵,在这样反复的争吵道歉中,两人绝望的发现,他们互相开始变得冷漠,疏远,没有感觉。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
就在刚才,两人又大吵了一场,现在坐在沙发上互相拥抱着默默无语,两
人各想心事,对着电视,也不知看些什么。
电视新闻节目主持人用无表情的声音述说着,她说道一个什么人被暗杀了,就在长城饭店外。
谁?谁被暗杀了?两人不约而同的集中了注意力。
姜万新,中国使馆官员,今天晚上在长城饭店外遭遇一名枪手袭击身亡,枪手被随后赶来的警察击毙。
娜塔丽娅。彼得洛芙娜曾经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过度的饮食毁了她,使她体态臃肿,失去了往日漂亮的身材,但就是到了现在,她的稍嫌丰满的脸庞上,依然可以看到旧日的妩媚。她一直暗自庆幸自己在国家脱离苏维埃联盟时采取的果断的行动,这一行动为自己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和富裕平稳的生活。
她今天刚满三十八岁,前苏联时期,她是一名教师,在乌吉尔斯克国立大学外语系里教授英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帝国主义的语言。”当她们的国家宣布脱离苏维埃联盟,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的时候,她感到了机会的来临,她果断地坚决地不顾学院的再三挽留,辞去了在外语系的职务,进入了刚刚才建立起来的美国驻乌吉尔斯克大使馆,成为了一名翻译,每月千余美元的薪水,二十余倍于她做教师时的工资,很快她就步入了富婆的行列,买了自己的房子,过着舒适的生活,唯一不能顺心的是,因为她臃肿的体态, 她缺少一个能够每天晚上陪她上床的称心如意的男人,以至于她经常都要费劲的压制自己体内奔腾汹涌的对生命的渴求。尽管她经常在周末去酒吧寻找男人,但除了一些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毛头小伙子外,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能够让她的心灵受到冲击的男人,跟这些小伙子的交往,只能让她感到更加忧郁和压抑,可如果不去酒吧,她又会感到无尽的孤独寂寞。
“黄色的月光”,这是一间位于彼得洛芙娜家不远的小小酒吧,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寂寞的黄昏,偶尔她也从这里带好容易钓到手的男人回家。今天她决定一定要找到一个男人,哪怕只有一天,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想孤独一人度过这个日子,不是吗?今天一过完生日,就离坟墓又近一步了。趁着还活着,寻欢作乐吧,喝酒吧,跳舞吧,尽情的做爱吧。
她眯着眼睛,适应着室内暗淡的灯光,看也不看的耸耸肩膀,由得门厅的侍者脱去了自己身穿的貂皮大衣,露出里面的一袭黑色真丝吊带晚礼服,她白皙的胳膊圆滚滚的,胸前的乳房撑得衣服紧绷绷的,显出乳头的形状,圆鼓鼓的腹部和大腿,紧裹在真丝的料子里,裸露的后背在暗淡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白光。
她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慌不忙的扭动着身体,找了个角落,为了能够坐得舒服些,她把又窄又紧的裙子向上拉了拉,几乎拉到了腰上,男侍者们都看到了她的黑色蕾丝的吊袜带。
“双份威士忌,加冰。”她吩咐道,同时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整个场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但愿今天别白来。
一个令她砰然心动的男人,端着一大杯泛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径直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由于地方狭小,那男人的膝盖顶在了娜塔丽娅的柔软的膝盖上,娜塔丽娅叉开了双腿,躲避着男人的膝盖的追逐,他太大胆了!
男人歪着嘴笑了:“你好啊?亲爱的!”
娜塔丽娅也笑了,她的一条小腿已经被这个男人的两条腿夹住了,她甚至感
到了由衷的快感。这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男人,行动迅速,勇往直前,敢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还很英俊。“我很好,亲爱的,我们还不认识呐。”
“叫我伊戈尔,您呢?”男人报了一个俄罗斯家喻户晓的英雄名字。
“叫我娜塔莎吧。”娜塔丽娅的脚在对方的双腿间轻轻的挣扎着,她既想把腿从那男人的双腿间抽出来,又想就这样被对方夹着,她的面颊一阵红晕。
“真是太巧了,我叫伊戈尔,而您呢,正好叫娜塔莎。”男人暧昧的冲娜塔
莎笑着。
娜塔莎也傻笑着,向那人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我家里有不少伊戈尔呢。”
“是吗?要是我们能一起看就好了。”伊戈尔满怀希望的对娜塔莎说道。
“可我还不了解您呢。”娜塔莎故意这么说道,心里却对这个男人很满意。看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线条分明的面庞上,留着恰巴耶夫式的小胡子,笑起来嘴巴有点歪,但钩得人的心里痒痒的。
“本人名叫伊戈尔,姓谢苗诺维奇,今年三十二岁,是电器工程师,靠手艺吃饭,还没有女朋友,没什么坏习惯,不抽烟,偶尔喝点啤酒,像您那样。够了吗?”
“当个朋友是足够了,可要是作好朋友,那还差得远呢。”
“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比如说,您从哪儿来?”
“啊,我是乌兹别克人,老家离这里不远,那里有一条大河,叫阿拉夫善,我家就在那条河边,那里很穷,所以我来这里找工作,这里挣钱要容易得多。您呢?您是哪里人?您好像是一个人生活?”伊戈尔把话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我是俄罗斯人,我原来是教师。”
“向您致敬,瓦尔瓦拉。彼得洛芙娜。” 伊戈尔笑嘻嘻的说着,同时弯腰把娜塔莎的被夹在他双腿中的那条腿抓了起来,脱去脚上的鞋,放在他的大腿上,用他的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隔着袜子抚摸、揉捏着娜塔丽娅略感酸痛的脚,让娜塔丽娅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现在我是一个人过活。”
“可怜的女人,生活对您是一付太重的重担。”伊戈尔充满同情心的说道。
“什么呀!您可真逗!”娜塔莎被他逗的笑出了声,“我有一份体面的收入丰厚的工作,没准比您挣的还多呢!”
“是吗?我是电器工程师耶。”伊戈尔惊奇的说道,直起了身体。
“我在美国大使馆工作,是翻译。”娜塔丽娅不无骄傲的宣布道。
“安拉,您说得是真的?”手上用力将娜塔丽娅的脚拉到两腿之间,娜塔莎感到脚心刚好蹬到了那坚硬的一根,她不禁心猿意马起来,还等什么呢?这么好的男人可别让他跑了。
“认识您很高兴,我要回家了。”娜塔丽娅抽回了自己的脚,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鞋。
“我也走,我可以有荣幸送送您吗?”伊戈尔有礼貌的替娜塔丽娅穿上貂皮大衣,不由分说的陪着娜塔丽娅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儿,伊戈尔的手臂不老实的环抱住了娜塔丽娅的圆滚滚
的腰肢,侧过脸,轻轻的吻在了娜塔丽娅的腮帮上,娜塔丽娅马上热烈的回吻,两人在夜晚的寒冷里互相拥吻着,用双手探寻着对方的身体。
“快走吧,多冷啊!”伊戈尔提议道。
“我家已经到了,上去喝一杯?”娜塔丽娅邀请伊戈尔,她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期盼。
“好啊,咱们就上去吧。”伊戈尔欣然接受了邀请。
娜塔丽娅陷入了热恋之中。
她喋喋不休的对好奇的伊戈尔讲述着自己在大使馆里的工作情况,甚至用铅笔在一张纸上画出了大使馆的平面图,在那上面标出了自己办公室的所在。伊戈尔也对她仔细的描述着阿拉夫善河流两岸的风光,他们农村的生活习俗和他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他甜言蜜语的对娜塔丽娅描述着他们结婚后的计划,娜塔丽娅满心欢喜的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幸福。
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一个人在家。
他的妻子因为他的酗酒已经离开他半年了,她走的时候带走了儿子和狗。
康斯坦丁酗酒已经快有十年了。他在冬天的夜里,经常被警察带到警察局去醒酒,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多么为他担心。因为喝酒,他的鼻子总是红的,他的口袋总是空的,他虽然很爱他的妻子,可因为喝醉了酒,他经常无法和他的妻子上床,他的妻子终于无法忍受他的行为,带着孩子和狗离开了他。
每天,当他独自一人对着那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家,他感到的是刻骨铭心的孤独和寂寞。他想念他的妻子,她需要男人的爱,可我现在算什么?一个酒鬼!他想念他的儿子,要知道他才只有六岁啊!他应该有一个父亲,有一个努力工作,经常在家,可以每天抱抱他的父亲,他甚至十分想念他的那条拣来的杂种狗,他想念它舔到脸上的那湿乎乎的舌头,不知它会不会忘了自己?
独自在家,寂寞,无边的寂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原来的幸福时光,他给他的妻子打电话,要求她回家来,但她说:“除非你彻底的戒掉酗酒的坏习惯。”
他现在已经戒酒快两个月了,每天他都难耐寂寞,而且越来越觉得难以忍耐了,他只想出去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回。
最近,他发现了一件可以排解他的寂寞的有趣的事情。那天,他因为实在无聊,就用望远镜向对面的楼房望去。他发现,观察别人的生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尽情的猜想那家人家的生活。对面的一个男人,鼻子红红的,正坐在厨房的桌旁发脾气,他重重的拍着桌子,不知喊着一些什么话。他一定是喝多了伏特加,像以前的自己。旁边的一家的小孩子抱着狗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男女主人则相拥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心里的一根弦被触动了,连忙把镜头转向了楼上,那家人家没有拉上窗帘,他刚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半裸着身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个女人长着一双修长结实的线条优美的腿,洁白的皮肤,饱满的乳房,一头黑发像瀑布一样披落在她那圆润光洁的肩头。不知为什么,那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儿忧伤,她有什么伤心事吗?她是不是也离开了她的亲人?
康斯坦丁猜想着。
叶莲娜半裸着斜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着电视里发出的嘈杂之声,心里也像那声音一样的乱。
她跟买买提同居已经有快一年了,明明知道他是害死自己丈夫的敌人,可还要对他极尽温柔,用自己的身体同他周旋,心里郁闷啊!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报
仇,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但愿丈夫的在天之灵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可是对门的林野看自己的目光里总有一些惋惜痛苦之色,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跟买买提
这样的人搅在一起,他是关心自己的,自从那次他请自己吃饭,自己喝醉了被林
野抱回家来后,这种关心就开始了,而自从跟林野有了热湖之行,那个林野就全心全意的爱上了自己,自己当然也疯狂的爱上了这个天真率直的汉子,可自己的事情又不能告诉他,那会连累他的。她清楚的知道,林野的心灵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是被自己伤害的,是为自己受伤的,她极愿意为林野做些什么,所以,在林野回国时,她送他到机场,给了他临别的一吻,并说如果有再见的机会,一定还爱他。
自从玛依娜巴扎着火烧光之后,她就没有了自己的摊点,她现在正在寻找着新的营业场所。在这一段时间里,买买提几乎天天粘在她家里,没完没了的要她,要不然就叫来两个同伙,一起喝酒,让叶莲娜给他们做饭,边吃饭,他们边讲一些危险的事。
这天那个长相英俊的伊戈尔拿来了一张手画的地图,对他们说那是美国大使馆,叶莲娜听到他们正在策划要像烧掉玛依娜巴扎那样让美国大使馆化为灰烬,叶莲娜心里一惊,这可是大事,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当他们吃完饭,那两个人回家后,叶莲娜借口要买卫生纸,离开了家。
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向里面投了一个“日洞 2”,然后拨通了阿吉的手机。
她把她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吉。
“听我说,你现在就别回家了,有什么朋友那里可以躲一下,然后乘后天的班机回国。”阿吉叮嘱她说。
“可是,他现在还很信任我呀!”叶莲娜说道。
“那就更应该快走了,就这么定了!对了,你有没有钱买机票?”
“有,你不用操心。”叶莲娜挂断了电话。
我要回国了,多好!回国去看林野,那个家伙,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想我不想?我可是挺想他的。可是,我回家再住一夜总还可以吧,再说,我总得回家拿钱吧,那么多钱,也得带回家去呀!
“准是她,没错,一定是她!没想到,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竟然是敌方的间谍,自己真是瞎了眼!没早看清她的真面目!”
“不对!别瞎猜!别忘了,她是我的情人!她也应该痛恨异教徒的统治,她是我的爱呀!”
“可是,如果不是她,那些警察,那些只知压迫百姓的警察,究竟是怎么知
道我们的计划的?他们怎能在伊戈尔刚到家时就抓住了他,并准确的抓到了那张地图和炸弹,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四个人,只能是她!她到底跟谁联系的?一定要问出来,是不是那个住在对门的家伙,他一直在勾引她,勾引我的叶莲娜。”
买买提愤恨得失去了理智,两眼冒火,他反复的想着应该怎样折磨叶莲娜,好让她说出谁是她的幕后指使人。
他在市场上买了一条长长的,结实的尼龙绳,装在口袋里。他想要把叶莲
娜捆绑起来好好的拷问。他气愤得双手发抖,眼睛几乎看不到路了,在拐弯时,他的车几乎压到了一条过路的狗。
停好了车,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楼梯。愤怒和仇恨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的头脑里只有一句话,反复的响着:“杀了这个婊子!石榴哈3!石榴哈!杀了她!”
他把正在洗澡的叶莲娜从淋浴喷头下一把拉了出来,关上了喷头。然后粗暴的把叶莲娜脸朝下摁倒在地上,把一只膝盖跪在叶莲娜的后腰上,不顾叶莲娜的挣扎,把叶莲娜的双手拧到了背后,用尼龙绳紧紧的把两个手腕捆在一起,然后把绳子向上拉到叶莲娜的肩膀处,向前绕过乳房交叉,在乳房的上下各紧紧的绑了两道,把叶莲娜的上臂紧紧的绑在了身体上,一动也不能动。
叶莲娜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疼痛使她不由得叫了出来。害怕,屈辱和疼痛,使得她拼命的反抗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自己捆起来,可是,跪在后腰上的膝盖顶的她的腰钻心的疼,被拧到背后的两手也疼的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手腕,手肘,肩关节都被暴力拉扯到了极限,她所能做出的挣扎就是在地上扭动着身体,这种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当她认识到这一点时,她就无奈的停止了抵抗,任由买买提把自己捆成了一个大肉棕。
买买提拉着她进入了卧室,把她扔到了床上,又捆紧了她的双腿,用枕巾堵住了她的嘴。
刚刚沐浴完的赤裸的肉体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被捆绑得一动不能动的叶莲娜,显得比平时更加性感,洁白光滑的身体上,交叉的绳索,勒进了肉里,由于胸部的绳索勒在了乳房上下,使得被捆紧的乳房,更加坚挺诱人。买买提忍耐不住自己突然出现的肉欲,三把两把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压到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叶莲娜的身上,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兽欲,因为极度的兴奋,没多一会儿他就哆嗦着达到了高潮。叶莲娜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早知道是这样,就省了反抗的力气了。
完事后买买提打开电视,拧大音量,坐在了她的被捆住的双腿上。
他拿出了一把老虎钳子,用钳子夹住了叶莲娜的一个大脚趾甲,摇动着向上拔,叶莲娜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声音,她拼命的挣扎,左右摇晃着自己的头。因为疼痛,她的双眼充满了泪水,光滑的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汗水,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要是我真的暴露了,他一刀杀了我就行了,干吗折磨我呀?
第一个趾甲拔下来了,那个脚趾火辣辣的疼,叶莲娜喘了一口气,总算完了,可是第二个趾甲又开始了,叶莲娜拼命扭动着身体,妄图挣开她的束缚,但是不行,捆得实在太紧了,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买买提还在拔,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什么时候是个完呀?她已经疼得眼前发
黑,胃里感到一阵阵的如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终于,买买提拿出了她嘴里的枕巾,又顺手打了她一记耳光,问她:“你跟谁联系?婊子!”
“什么?我不跟谁联系!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叶莲娜企图装傻。
“你这个间谍!你敢出卖我!说!你跟谁联系!”买买提又拿起了钳子。
“阿吉,阿吉,求求你别再拔了,疼死我了!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吧!你这个牲口!”
“为什么?为什么出卖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
“因为你们杀了我的丈夫!他是被你们杀死的!”
“不对,那是为了圣战,你不该有怨言的!”
“我要杀光你们!”叶莲娜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要杀了你!”买买提咬着牙嘶嘶的说。
叶莲娜没有说话,她只是挺了挺胸,她的心里想着:“林野,对不起,我要让你失望了,你再也等不到我了,我回不了国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想不到机场的一吻成了永别。求你忘了我吧。”
买买提抽出了他的英吉沙刀,一刀插入了叶莲娜的左乳房下,直没到柄。然
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在他要去找阿吉,一定要杀了这个敌人的间谍。愤怒焚烧着他的心,叶莲娜这个婊子,早就该杀了,谁叫她给敌人当间谍呢?可是,我为什么心里这么痛苦?我为什么要哭?是为叶莲娜吗?为我的敌人落泪?全怪阿吉这个坏蛋,都是他害了我的叶莲娜。这个为异教徒效劳的败类,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就是为了我的叶莲娜,也得杀了他。
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像往常一样,在黑暗中用望远镜向叶莲娜的房中窥视。自从他发现那房中的女人后,他就把自己的望远镜固定在了窗台上,他甚至买了一个全新的三脚架。房中开着灯,但是空无一人,他凭以往的经验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在洗澡,而且她会只穿很少一点儿的走出来,甚至有时候什么也不穿。
他耐心地等待着。
每天晚上,他都只有这么一点点嗜好用来消磨时间,排解自己那无边的寂寞,还要有多久老婆才能回来呀?每天看着别的女人的裸体,他经常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可是不看,他又忍耐不住,对面那女人的胴体简直是太美丽了。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认得那是那女人的情夫。
只见那人走进浴室,一会儿又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拉着那个女人,女人被反绑着双臂,赤裸的身体上满是水珠,她一定是还在洗澡就被绑了起来。
看到那男人把女人扔到了床上,他感到了热烈膨胀的性欲烧灼着他的下体,今天要有好戏看了。
他调整好了他望远镜的焦距,以便更好的看清将要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那男人用长长的尼龙绳把女人光滑修长的双腿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他兴奋的不能自己,那扭动挣扎的女人肉体是那么样的诱惑,他竟然射了!他感到了自己的裤子热乎乎湿漉漉的一片。
真过瘾!当他看到那男人强奸那个被捆绑得不能动弹的女人时,他觉得自己再次兴奋起来,他幻想那是他自己在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妻子。对,等她回来一定要这样对她一次,不,至少一次。
接下来的情景就有些不对了,那男人竟然用钳子开始拔那女人的脚趾甲,那女人疼得浑身扭动,康斯坦丁未加思索就抓起了电话,不能让这样的畜生再欺负女人,他拨通了警察局,而没有考虑到这样也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当他再次用望远镜看时,男人已经不见了,女人躺在床上,仍然被捆绑着,左乳房上插了一把刀。
反恐组的安德罗波夫大校,看着现场,看着那死去的女人,心里感到一阵按捺不住的愤怒,畜生,畜生,对女人这样!一定要抓到他!打电话报案的人讲,凶手是那女人的情人。警察们就有人认为这是情杀,这是最为简单直接的答案。但安德罗波夫坚持认为这是间谍们之间的斗争,因为这个女人受到了残酷的专业的拷问。情杀是没有这个必要的。她一定招供了,没人能顶得住这样的酷刑,现
在先要查清女人的身份。
房东彼得洛夫娜被那些警察们带来了,她是一个身材矮小白发苍苍的老太
太,由于痛风症,她的双脚穿着巨大的棉鞋。她吓得浑身发抖,已经变形的双手紧紧的拉住围在自己身上的羊毛披肩,但她还是能够清楚的说明叶莲娜的国籍、名字,职业。
安德罗波夫明白了,死去的这个女人一定是阿吉的人。安德罗波夫曾经在中国遇见过阿吉,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当时阿吉跟他一样到中国参加一个反恐会议,可他一直不知道阿吉到底是哪国人。当他知道阿吉以一个加拿大商人的身份来到这个国家后,他就随时在注意阿吉的安全,并与阿吉保持着联系,这次若不是阿吉及时通知他恐怖分子对美国大使馆的企图,就要出大乱子了。他对阿吉有一种类似感恩的情感。现在他本能的意识到阿吉正在危险中,他要救他,同时,他要消灭掉那个折磨女人的畜生。
当他拨通了阿吉的手机时,阿吉并没有感到惊讶,两人没有寒暄,立即进入正题,
“你现在哪里?”
“中国大使馆。”
“然后去哪里?”
“我和姜领事要去长城饭店吃烤鸭。一起来吗?”
“你千万小心,可能有人要杀你,我马上赶到长城饭店去。”
“好啊,你快来吧,咱们俩一起喝一点。”
“你现在有危险,路上小心。我就赶过去!”安德罗波夫挂断了电话。
阿吉和姜万新从大使馆出来了,他们直奔阿吉的那辆奔驰600,姜万新羡慕地看着,“好漂亮的车呀!我要是能开一下就好了!”
“你想开?那你就开吧!”
“你放心?”
“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像开你自己的车一样开吧!”阿吉把车钥匙扔给了
姜万新。两人上路了。
路挺远,两人说着闲话,阿吉解开了西服上衣的扣子,使自己可以方便的抽出左腋下的那把口径九毫米的勃莱塔手枪,这是意大利的名枪,有效射程五十米,仅重不到一公斤。打开手枪的保险,检查一下弹夹,然后满意的把爱枪放回枪套。他的手枪总保持子弹是上膛的,这是他的习惯使然。
他环顾四周,路上没有可疑的人,也没有可疑的车,天早已黑下来了,路灯照得两边明晃晃的,哪里有一点危险的影子呢?他心里暗笑,这个安德罗波夫,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长城饭店到了,姜万新把车停在了空荡荡的停车场上,拉上手刹车,解开安全带。阿吉打开了靠自己一侧的车门,准备下车。忽然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年轻人站到了他们的车前,那年轻人的双手平端着一把手枪,毫不犹豫的对着司
机位开了枪,姜万新一声也没有出的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阿吉在那年轻人把枪对准他的那一刹那,推开车门向外扑倒下去。与此同时他掏出了他的勃莱塔。在他着地的同时,他对准那年轻人扣动了扳机,第一枪打中了那人的胸口,第二枪打在那人的双眼之间。那人被子弹打得一跳,向后倒去,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人不能活了。
买买提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腥红色的雾。他没有感到疼痛,只是觉得意识在飞快的溜走,他无声地喊道:“叶莲娜,等等我。我的爱人,我的驼羔,我的马驹,你把我也带到你身边去吧!我来了!”他的脚最后用力蹬了一下,就死去
了。
阿吉慢慢的爬起来,全身像要虚脱了一样无力,他看到姜万新已经死去了。姜万新的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他一定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要向他开枪?他的眼睛好像还在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安德罗波夫大步流星的飞奔了过来,他才刚刚赶到,他接过了阿吉手中的枪,“让我来处理。别的什么也别说。”
阿吉神情木然的把枪交给了安德罗波夫,木然的听着安德罗波夫对他解释着叶莲娜的死给他的提示使他想到阿吉的身处险境。
他的心里充满了无穷的悔恨,我他妈的真是一个大笨蛋!安德罗波夫已经警告过我了,我怎么还是让人家堵住了?看这个刺客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看他用枪,动作多娴熟,开枪多果断,那是一个专业人员!我真他妈的太大意了!我的警惕性都到哪里去了?近来的顺利麻痹了我,让我的反应迟缓了!我真该死!姜万新是为我死的,要是我自己开车,要是我不把车交给他开的话,死去的就应该是我,我宁可我自己死去,也比现在这样强。还有叶莲娜,那个自愿献身的漂亮女人,我要是坚持赶到她家去,强迫她离开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毕竟是业余的,怎么能指望她会像专业人员一样的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呢?这全怨我!是我的失职。我将要带着我的悔恨度过余生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云层透着铅灰色,好像人们现在暗淡的心情。灰暗的街道上掠过无遮无挡的凛冽的寒风,摔打着人们大衣的底襟。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在空旷的街上慢慢的飘着,遇到墙角就随着旋风旋转。
中国大使馆门前,天还没亮就聚集了大批的中国人。一片黑压压的静寂中,
他们都默默的伫立着,左臂戴着黑纱,手里拿着鲜花,他们都是来为姜万新送行的。一片肃立的人群中,散发出的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压抑。一个好人就这样去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他的身后只留下大家对他的无穷尽的思念。人群中有一条横幅,那上面写着一句话,是当地东干人领袖白延虎墓碑上的话:为人们生存而牺牲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黄会明和许欣仪来了,欧阳云歌和秋雨来了,娜佳也来了。他们都无言的站在人群中,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痛。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的同胞,历尽艰辛,到发达国家去,受歧视,受欺负,挨人白眼,那是因为我们比人家贫穷,落后,我们现在在一个远比我们的祖国贫穷落后的国家,为什么我们还要忍受歧视和欺负?这是为什么?
人群中发出了一片轻声的呜咽,那是一些妇女们忍耐不住的哭声,她们为死
难的领事,为在这里死难的中国人们,也为她们自己的委屈。在这遥远的异国他
乡,谁能没有一点委屈呢?
……………..
松树、桦树和柳树都哭了,
永不消失的太阳哭了,
开放的花儿哭了,
月亮和黑夜哭了,
大山克制不住哭了,
土和石头哭了,
大地哭了,丘陵哭了,
流淌的清水哭了,
阿依登湖里的天鹅哭了……4
“仁慈的上帝呀,万能的主,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世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人群中,信奉基督教的人们念起了主祷文,他们在为死者和自己祷告。人们在思索,谁能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天空中下起了雨,阴冷的寒风呼呼的吹着。
欧阳云歌抬头向天,任凭雨水和泪水在自己的脸上滑落。他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泪水和悲伤,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像野兽一样的嚎叫。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回家,回家!回家!这儿的事一处理完,立刻就回国去,回到自己亲爱的祖国,回到自己亲人的身旁,再也不回来了!哪儿也没有家好啊!他仿佛已经感受到儿子那惊喜的目光和妻子那热烈的拥抱。
浪峰涌起,随即消逝,
然后又从自我中重新诞生……1
后记
林野下决心结束了自己东奔西跑的代理生活。是时候了,这样的生活早就该结束了!我应该安安静静的陪我的妻子生活了。他应许欣仪之邀又去了一次乌吉尔斯克,卖掉了自己建立格蓝草加工厂的计划,回国后到杨蕾所在的那座城市去开了一家小小的饭馆,正如他自己曾经自嘲过的那样。
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深深的无奈。他在那遥远的异国他乡,早已经呆得够够的了!他不再想跟那些各色各样的人们,那些平和的、暴躁的,愚笨的、狡诈的、谦卑的、狂妄的、老实巴交的、阴险毒辣的、大方慷慨的、小气吝啬的人们打交道了。格蓝草加工厂?还是快点儿算了吧!就让那个黄会明接着去干吧!那个人财大气粗,又有许欣仪相帮,没什么干不成的。而我就安心做一个普通的小老板,守着自己的女人过后半生吧。
现在他和杨蕾过着平静无聊的日子。
那些在乌吉尔斯克的日日夜夜,那些在商战中的跌宕起伏,那个热情奔放,温柔似水的叶莲娜,她那充满活力的身体和跟她的那段牵肠挂肚,刻骨铭心的爱,热湖的蓝的发黑的水,克拉西瓦的银白色的山,以及克拉西瓦机场那最后的吻别,都被林野深深的珍藏在心底,当他听到姜万新和叶莲娜的死讯时,他马上就又想起了克拉西瓦机场那临别的深深的一吻。没想到,一吻之后,两人竟人鬼殊途!对于姜万新的去世,林野感到很痛惜,他仿佛又听到姜领事在亲切的说道:“林野呀!跟我说说你那件事儿。”而那段与金子的往事,林野则想把它尽力的忘记,
那是一段黑色的情感。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记忆有时会像火花一样的闪一下,泛起岁月的沉渣,那时,林野就会喝一杯,默默的咀嚼着往事,等待酒精抚平心
中的伤痕。
欧阳云歌也离开了乌吉尔斯克,回到了他原来的公司。在西部开发的大潮中,重新把那个公司搞得挺红火。他终于离开了秋雨,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旁。他的心底里永远都埋藏着对秋雨和对妻子的内疚。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当他用钥匙打开自家的那扇厚重的防盗门时,听着熟悉的令他心痛的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声音,他的心感到的是难以言表的柔情和几乎
像融化般的温暖。他不由想起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一句歌词:“几乎忘了,
几乎忘了……”
黄会明和许欣仪终于结婚了。他们手拉手的走进了教堂。为了这一天,两人都受了洗礼,成为了虔诚的基督徒。
婚礼那天,当主持婚礼的神甫问许欣仪:“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不管将来他是富还是穷,是健康还是疾病缠身,你愿意一生一世都跟随他吗?”
许欣仪大声的答道:“我愿意。”
由于她的回答太快而声音又太大,引起旁观的人们一阵善意的笑声。许欣仪则满心幸福的依靠在黄会明坚实的臂膀上,在大家的羡慕的目光注视下,两人交换了结婚戒指。
他们花了两万美金在克拉西瓦市买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带游泳池的别墅。他们终于使尤里破了产,重新巩固了自己在克拉西瓦市的烟花霸主的地位。同时又开展了新的业务,买下了秋雨的造纸设备,也买下了林野的想要建立格蓝草加工厂的计划,开始雄心勃勃的投入生产了。
秋雨跟欧阳云歌分手后,感到心力交瘁,她没有能完成自己的学业,尽管她只剩一年就要毕业了,她不顾学院老师们的劝阻,自顾回到了北京。经过一段漫长的心理调整,然后开始奔走于各个公司之间,寻找工作,最终在一家证券咨询公司落了脚。
娜佳也回国了,她被她的男朋友带到了北京,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在秀水的一家公司当口语翻译。
所有的人都尘埃落定,找到了自己。
而在那遥远的克拉西瓦市,一年一度的独立日又到来了,在那遥远的,深宝石蓝般的深邃的夜空中,绚丽的烟花,依然绽放……
------全文完------
二零零三年五月十二日第一稿
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日第二稿
完成于乌鲁木齐天福花园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三日修改于上海
虽然没有细读,却也感觉到楼主的辛苦——
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表示下敬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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